失火

　　江意礼确实是帮家里才中国谈生意了，好巧不巧晚上有饭局，抱歉说下次请她吃饭。

　　李烟巴不得他去忙，下午联系了快递，把礼物原路退回到灿晟集团。

　　只是没多久又被原封不动放在她办公桌上。

　　手机弹出消息，是钟衍州，他明天才能回来，跟她说生日快乐。

　　李烟刚打完谢谢二字，经理过来告诉她，靳司郁拒绝了初稿。

　　“二十幅，全都拒绝了？”

　　“差不多，你去灿晟沟通一下。”顾文杰对待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不管什么过节，人毕竟
　　是第二大股东，其中有几幅还是挂在婚房的画，别懈怠了。”

　　“...”

　　命运齿轮不断转动，因为些破事，总是将两人牵连。

　　婚房，思绪停留在这俩个字上，怔愣一瞬，又盯着玫瑰花，无奈揉了揉眉心。

　　这花太大束带走很显眼，她丢不起这人，扔了也是浪费，于是将九十九朵分给同事。

　　整个办公室瞬间初恋气息散漫。

　　有小姑娘多问了几句，李烟说是靳司郁送给你们的，没想到炸开了锅。

　　不管过去多久，他依然是受欢迎的。

　　依然还有姑娘追捧，可能没有结果，但总有人心甘情愿，代价不大，一段少女时光而已。

　　李烟没有跟前台讲，直接去了靳司郁办公室，把项链礼盒压在他办公桌上，“靳总，有私人
　　恩怨，也不用在工作上找茬吧。”

　　靳司郁没穿外套，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小节手腕，禁欲感十足。

　　像是料到她会来，谷雨正在他腿上玩，他把猫放地上，调子很轻，“我们有什么私人恩怨？”

　　她沉默片刻，没答反问，“那靳总觉得初稿有哪些问题？”

　　“感觉不对。”

　　甲方就是甲方，给她一个感觉不对的理由。

　　“您提意见，我通知设计部修改。”

　　男人啧了声，“感觉不对，我怎么提意见？”

　　李烟听笑了，“...不然弄个卡通画摆您婚房墙上，很合适。”

　　靳司郁停顿半秒，挑眉，“你觉得合适，也行。”

　　“…”

　　李烟知道他在故意找茬，冷静下来，想起这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少爷,“靳总，因为您的装
　　修风格，卡通画肯定不行，我们把整体的色调再修一下，可以吗。”

　　“好。”

　　“...”

　　语气诚恳认真，李烟挪开视线，早知道他会这么爽快听话，就不浪费这么多口舌，刚打算转
　　身。

　　靳司郁叫住她，“东西忘了。”

　　她看了眼，“不需要。”

　　“李烟。”

　　第一次，他叫她的全名，如叹息般，李烟呼吸一紧，男人已经走到跟前，谷雨也在她脚边黏
　　人的乱蹭。

　　靳司郁看了眼谷雨，才撩起眼皮，“你喜欢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江意礼，李烟反问，“关你什么事。”

　　他立在对面，于光线中，眼眸呈棕色，李烟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寂落，有些愣神。

　　面前又重新递过来礼盒，他说，“收着，是唐宋给你的生日礼物，不是我。”

　　“这话你自己信么。”

　　“你可以信。”

　　“...”

　　说完唐宋本人敲门进来了。

　　还有一声清脆的，“尼老师！”

　　熟悉的嗓音，李烟眸色一楞，身子已经被抱住，“牧子...”

　　自从没签续约合同，她就再也没见过牧子。

　　他好像长高了些，单纯的脸上依然稚气，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瓷娃娃。

　　李烟五味成杂，还是靳司郁把人拉开，淡声，“别动手动脚的。”

　　牧子没听到般，看着李烟及其兴奋，用力咬字道，“尼...老师...泡亮...想...尼...老师...”

　　唐宋无声挑唇，果真亲兄弟俩。

　　李烟挂上笑容，揉了揉他的头，“有空请你吃饭，先走了。”

　　“牧子明天要上课，不如就今晚吧。”靳司郁靠着办公桌边缘，冷不丁提了句，模样清隽，
　　目光倦懒的看着她。

　　“...”

　　牧子直接紧紧拉上她的手，可怜巴巴的，“尼...老师...吃饭...一起...”

　　电话响起，李烟顺势接了，任由牧子牵手，没忘记瞪了眼靳司郁，“学姐，怎么了？”

　　唐宋刚打算离开，手搭上门把手，闻言动作一顿，隔了几秒才开门离开。

　　顾阮在产检，没事找她聊会天，几分钟后，李烟摁灭手机，没管其他人，对着牧子耐心道，
　　“老师现在要回公司，今晚也行，让张妈带你来找我玩，好吗？”

　　牧子眨眨眼，点头，而后和一道目光对上，又慌乱摇头。

　　靳司郁收回视线，转念道，“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李烟拒绝，“靳总时间宝贵，就不...”

　　一声声靳总，他皱眉，“知道时间宝贵，就别浪费了。”

　　“你敢上前一步，我宁愿辞职，也不要管这个项目了。”她底气有些不足，但逼着自己不躲
　　闪。

　　操。

　　一句话，靳司郁被吃的死死的，侧头喉结微微下滑，忍了忍还是缓慢放下车钥匙，“不敢。”

　　关门声响起，靳司郁靠到沙发上点了根烟，烟雾在面前散开，面前谷雨满办公室跑，牧子在
　　后面追，“谷...怂...包...”

　　“...”

　　靳司郁脸色又黑了一度，“你骂谁呢。”

　　牧子怕的原地罚站，双手搅在一起，“多呐...A梦...”

　　靳司郁夹着烟，揉了揉后颈，跟个小屁孩计较什么，抬眼牧子还在原地罚站，烦躁道，“外
　　套穿上。”

　　牧子听话的去找外套，“哥...哥...干嘛...”

　　靳司郁吸了口烟摁灭，起身，肩颈线条流畅，“找你嫂子吃饭。”

　　“...”

　　-

　　今天李烟没加班，不对，是整个运营部都没加班。

　　她怕牧子来的早，提上包就下楼，

　　原本挺好的心情，见到那辆车时，眉头轻轻皱起。

　　靳司郁降下车窗，五官硬朗，没半点心虚，慢悠悠道，“妹妹，我也不想，张妈退休了，家
　　里没人。”

　　“...”

　　李烟没办法，去开后车门，被锁了。

　　“靳司郁。”她低声警告。

　　男人直接帮她把副驾驶的门开了，“这里车不让久停，违章我没钱罚。”

　　“...”

　　刚上车，后座的牧子探出头来，笑嘻嘻嘀咕了句话。

　　李烟没听清，“什么？”

　　牧子玩着她的头发，重复一遍，“嫂...嫂子...”

　　依然含糊不清，但这次李烟听清了，黑眸颤动一瞬，“你乱教干什么。”

　　靳司郁暗处的唇角勾起瞬，“我单身，你说我想干什么。”

　　嗓音深沉，缠绵缱绻。

　　李烟扭头看向窗外，留给他后脑勺，“我已经放下了。”

　　道路畅通，她长时间盯着窗外某个点，眼睛有些酸，脑海里都是他紧接着回答的那句。

　　我放不下，烟烟。

　　刚到商场，牧子闹着要吃肯德基。

　　靳司郁是纵容他的，但李烟不乐意，抓着他的手，“快餐没营养的，老师带你去吃能长高的，
　　好不好？”

　　她语气半哄着，牧子听话点点头。

　　靳司郁跟在身后，看着这俩人手牵手，面前突然出现她以后和孩子逛街的模样。

　　这些他从未想过的，如今却不反感，牵着唇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李烟一心和牧子聊天，没感觉到他的靠近，不远处开过来一辆商场供给孩子坐的游览小火车。

　　还没反应过来，靳司郁扯了下她的衣袖，不算用力，她身子却靠到他怀里。

　　身高原因，头顶碰了下他的下巴，那一秒几乎感觉到他的呼吸。

　　熟悉到她想自我唾骂。

　　刚退开半步，又被他重新拉过来，“靠近点，跑没了，我找谁要人？”

　　李烟瞥他一眼，及其自然的肆无忌惮，“我识字，还有钱，我知道回家。”

　　靳司郁笑了，她说什么都对，“嗯，那去你家要人。”

　　“…”

　　找了个淮扬菜馆。

　　菜是靳司郁点的，都是她以前爱吃的。

　　李烟刻意忽略，手机有消息，她点开回复。

　　靳司郁看着她，到底什么东西能让她笑着打字。

　　一股燥意油然而生，因为工作原因，姑娘还愿意跟他搭话，他庆幸同时又看不懂她到底在想
　　什么。

　　无力又失落，被人这样漫不经心的对待，就是这种感觉吗。

　　他沉下脸，拿纸巾擦了擦手，“你那个相亲对象，还在聊？”

　　李烟从手机中抬头，发现牧子剥了个虾给她，而碗里拨好的虾肉都快满了，一瞬心疼，敷衍
　　般嗯了声，揉了揉牧子的脑袋，“你吃，老师自己剥。”

　　牧子乖巧点头，还不忘朝哥哥眨眨眼。

　　靳司郁都快被气笑了，明明是他，算了，想说什么，视线一顿，落在旁边窗外，瞳孔微不可
　　察缩了缩。

　　冷漠收回视线，手随意搭在旁边椅子上，音色低下去，还有些委屈，“那男的哪里好？”

　　李烟以为听错了，“什么。”

　　靳司郁缓缓坐直，蹙眉一字一句，“比我有钱，还是比我帅？”

　　“再说，他能有我听话么。”

　　理直气壮的，李烟僵硬躲避视线，咬牙道，“你还有底线吗。”

　　靳司郁眉目舒展开来，语速缓慢，“有啊，就坐在我面前。”

　　李烟贫不过他，“比你老实，可以吗。”

　　“我不老实？”

　　碰都不敢碰她一下，这还不老实？

　　“...”

　　门口突然有几个送花的，不是一束，几个人手里抱的加起来得有十几束玫瑰花，李烟纳闷看
　　着他们一桌一桌送。

　　配上店内适时放着的音乐，how long will l love you。

　　气氛轻快浪漫，耳边传来女生的诧异感谢声，直到她这一桌，李烟才发现是玫瑰伴着草莓的
　　花束，“你们店里搞活动？”

　　那人解释说自己只是负责送。

　　牧子嘴角就没下来过，手指着要吃草莓。

　　李烟低下头耐心拆包装，颈椎有些酸，抬手揉，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搞得？”

　　靳司郁没怎么动筷，神色松散，“没那么闲。”

　　她半信半疑，即使猜到也忍着没说。

　　匆匆吃完饭，和牧子逛了会，刚到车内，靳司郁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个蛋糕。

　　他们坐在后排，门开着，靳司郁撑着车顶，微微俯身，拿出打火机，点燃蜡烛。

　　跳动的火光，印在黑眸里，牧子眼睛一亮，激动地不断拍手，“蛋糕...尼老师...许愿...”

　　说着又期待的望向靳司郁，“哥哥...也...许愿...”

　　靳司郁点头，“我去抽根烟，等会回来。”

　　李烟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思绪轻轻起伏，这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陪她过生日。

　　低下头继续和牧子玩，只是脸上笑意有些淡。

　　-

　　温阳突然被服务员通知门外有人找，看着面前人，有些眼熟，推了下眼睛，“请问找我什么
　　事？”

　　靳司郁扫过餐厅里坐在他对面的女生，“相亲？”

　　温阳坦然点点头，“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

　　靳司郁抬手松了松领带，李烟对这人印象不错，说不嫉妒是骗人的，相比她不属于自己，他
　　更见不得有男人对她不好。

　　温阳刚抬脚，领口被人攥住，靳司郁气息冰凉，低笑了瞬，“兄弟，同时找俩姑娘，贪得无
　　厌了吧。”

　　对方显然有些懵，被逼着后退一步，皱眉回忆起什么，“你是说李烟？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聊
　　了，她对我没那意思，我才答应家里出来相亲的。”

　　“...”

　　周围有路人驻足，安静坐在里面的女生也跑了出来，“你干嘛呀。”

　　靳司郁原本阴沉的眸子，明显停滞半秒，这个年纪打架有些沉不住气，但刚刚他确实有这想
　　法，指尖松了下来，还不忘帮他抚平领口，“抱歉，认错人了。”

　　“...”

　　他们在玩你画我猜，正投入，驾驶坐打开。

　　牧子心思就全在他大哥身上了，“哥哥...许愿...等你。”

　　靳司郁扯下领带，扔在副驾上，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烟舍不得牧子失落，“许一个吧，牧子在等你。”

　　话落，他紧接着开口，“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手肘靠着方向盘，嗓音里沁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温柔，“认真的，烟烟，我后悔了。”

　　就算投资出问题，他都一笑而过，从来都没又后悔过。

　　现在他后悔了。

　　后悔同意分手，后悔分开的那两年时间。

　　车厢安静的就像是走进无声的世界，她以为自己会无所谓的，就像是一颗石子掉入深潭，没
　　有水花，也浮现阵阵涟漪。

　　她现在一点都不在意靳司郁的随意懒散。

　　他本身就是这副样子，谁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根深蒂固的认知。

　　可如今，回忆他重遇以来的纠缠，李烟再装傻也看出，他好像有些变了。

　　垂下眼，“你没尝过我的处境，不是后悔就能一笔带过的。”

　　他指尖收紧一瞬，“尝过了。”低声，“这次我不会放你走。”

　　“...”

　　直到家门口，李烟再也没有说一句话，靳司郁帮她开的车门。

　　牧子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尼...老师...找我...玩...”

　　她笑着点头，转身时直接撞进男人的怀里，她后退半步，想说什么。

　　靳司郁垂眸，“生日快乐。”

　　低低沉沉，虔诚细腻。

　　李烟脚步微滞，不可避免的心跳，别开眼轻轻点头，路过他离开。

　　靳司郁站在原地不止一次这样看着她的背影。

　　风吹的发丝飘然，好像又瘦了。

　　他垂头点烟，牧子手指着天空，“哥...星星！炸眼睛！”

　　“风大，坐车里去。”

　　牧子悄咪咪瞪他，又上车，嘴里念着，“哥..坏...”

　　靳司郁嗤笑，没心情和他计较，把车门关上，倒也抬头看。

　　即使群星满空，依然没有那年的星空美。

　　那年有她，只有那年，胜过年年。

　　她说，你会成功的。

　　那时候就开始上心了吧，上心到不想让她失望。

　　放不下不甘心都不是理由，是他心甘情愿下坠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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