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Mandala

　　谢阑收工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临近过年大家都绷得很紧，恨不得一天24小时连轴转早点儿拍完早点儿回。——这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浪漫主义，平时苦点儿累点儿无所谓、三十总得跟家人一起团圆。
　　当然那是别人，大明星无所谓、反正他没有家。

　　没有家的大明星拖着过度工作的疲劳身体挪回房间准备闷头就睡，睡前看了眼手机、栗睿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集中在11到0点间。
　　谢阑下意识回过去，这才想起来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大少爷应该睡下了……

　　“谢阑……”
　　对面接通了，声音很哑、模模糊糊的，听起来有点儿软。
　　“嗯。不好意思，刚收工看到、怎么了？”

　　对面的人好像没听到他说什么，嘟嘟囔囔地小声埋怨：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
　　？得，就一句不听呗。

　　“你喝酒了？”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我给你打了好多……”
　　……
　　行吧、看来喝得不少。

　　大明星扯开衣领去洗漱。
　　“找我有事儿？”
　　“……你怎么刚看到啊？刚收工？”

　　栗总熬成浆糊的反射弧终于接受到了一分钟之前的信息，皱着眉头骂剧组。
　　“这也太辛苦了，哪有这样压榨员工的！你等我回去！我帮你骂导演！”
　　大明星想笑，栗总气势汹汹……就是声音太软了，黏黏糊糊的、一点儿都不凶。
　　还挺可爱。

　　萌萌凶凶的栗总只硬了一秒，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可怜巴巴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干扰你工作……”
　　……
　　谢阑彻底没脾气了。

　　“栗睿，你喝多了。喝多了就去睡觉。”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
　　……
　　……
　　算了。
　　没必要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他开着外放，栗少爷这三分绵软四分含糊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委委屈屈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实在是……撩人。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想要追一个人、就得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大明星忍不住去脑补耸耳耷尾的栗总，总觉得有股邪火向下直冲。

　　在他沉默的功夫醉鬼不知又脑补了什么，听起来更委屈了。
　　“是喝多了。今天我生日，他们一直灌我酒喝。谢阑……我头好疼啊……”
　　生日？
　　“谢阑……你怎么都没有给我说生日快乐啊……也没有送生日礼物……”
　　……

　　“一个多月前不是你生日吗？不是还在diamond办了酒会？我让桃子送礼了。”
　　这回栗睿没短路，但是抽了两声。
　　“那是阳历的生日……做给别人看的。我一直都和家里人过阴历的……”
　　家里人。
　　谢阑觉得心里被小狗爪子挠了一下。

　　“谢阑……我过生日你怎么都不送礼物给我啊。就送瓶酒……还跟别人一样的……”
　　？什么酒？
　　“什么跟别人一样的？”
　　“贺卡……署名都没有……是不是你提前写好的啊……还有酒……一看就是批发的……”
　　……

　　谢阑真不知道桃子怎么安排的，火速翻了下聊天记录、桃子说给栗总送了瓶Conti，他应该是看到了但没过心。不过现在被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儿愧疚了。
　　确实是批量写的贺卡。拿瓶红酒对付栗总……也不是说不过去，就是有点儿太随便了。不过批发85年的Conti？栗总也太看得起他了。

　　“不过没关系，你送什么我都高兴。嘿嘿……彦狗想喝来着，我没给他。嘿嘿，就放在我家里。和你上次留下的那瓶水一起放在我床头。”
　　……
　　大明星非常想问你是不是变态？私生粉都干不出来把人喝剩的水瓶当收藏品这种事儿。

　　变态好像自己也知道挺变态的。
　　“你别误会……我没……没碰……我就是，舍不得扔……谢阑～～”
　　“谢阑”喊得软极了，像糖画儿最后一笔总是又黏又长地留上一条，齁得谢阑本人直想挂电话。

　　“谢阑……我有没有礼物呀？”
　　“……你想要什么？而且栗总，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你生日早过了。”
　　被齁到的大明星十分恶劣，非要欺负一下奶乎乎的傻狗。
　　那边儿果然一顿，欺负人的又有点儿愧疚。
　　“所以你想要什么？”

　　对面陷入了沉默，久到大明星洗漱完躺上床、才小心翼翼地说：
　　“我想要……我想要你相信我。谢阑，你能不能相信我啊……我跟那些人不一样，真的。我不是想和你上床，不是、我想和你上床，但我不是只想和你上床。”

　　“谢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啊？你上我也行。谢阑，谢阑。我也可以一直当和尚的，真的。我真的，我太喜欢你了。我想要你，和你在一起。”
　　“真的、真的喜欢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窗帘儿没拉严实，大明星躺在一片黑暗里、去看那一缝外的亮。
　　“我知道，没有不相信你。”
　　他听到自己开口。

　　早就看出来了。
　　早在他飞西海岸之前，在他约饭却送他回家之前，又或者是更早一点、第一次见面跟自己这个男公关说抱歉的时候。
　　可他不是因为他不一样才不接受的。

　　醉鬼的脑子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听到那句没有不相信就开心的傻乐。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谢阑……”
　　“嗯。”
　　大明星从喉咙里闷出一个音节，听起来很勾人。

　　“谢阑……我好想你啊……”
　　算起来，他们也确实好几个月没见了——从那天栗睿被他赶走之后。
　　他以大明星的咖位发誓，是真的没想到金主会这么听话。

　　“谢阑～谢阑……你最近好不好啊？吃得习惯吗？那个厨子做饭好不好吃呀？”
　　谢阑以为他是在问那个厨子工作怎么样，毕竟是栗总安排的人。
　　“嗯，挺好的。谢谢栗总。”

　　栗总一点儿都不开心，他想听的是谢阑说这个不如上一个、于是又不死心地追问：
　　“这个厨子跟之前那个……哪个好啊？”
　　还挺细心，难不成是按绩效发年终奖？
　　“都挺好的。”

　　这是实话，前一位小心思多，没事儿雕个花刻个兔子的、总能逗大明星开心。新来的这位就刻板的多，摆盘就是那么些样式、不过毕竟国宴名头在那儿，烹饪功夫是一等一的好。
　　食物其实也可以传递一个人的情绪。
　　大明星忍不住去猜，第一位厨子应该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阳光、开朗又温柔。第二位……大概是六十左右的老头儿，刻板、教条，但做饭好吃。

　　栗总对这个回答很不满。
　　“肯定没有第一个好。”
　　……
　　好不好不都是你把人带走的吗？

　　“谢阑……”
　　“嗯？”
　　“你是不是快杀青了啊？我……能去看你杀青吗？”
　　“……行。”
　　“嘿嘿，你真好。谢阑……你怎么这么好呀…… ”

　　“谢阑……我好喜欢你啊，真的。你都不知道、我每一天都觉得比自己前一天更喜欢你。”
　　“你好可爱啊……生气也可爱，不爱吃葱但是小馄饨一定要放葱也可爱。”
　　“谢阑……你要是能喜欢我就好了……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不会再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如果有，那我就再努力多喜欢你一点。 ”

　　“不对不对，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只要你不要讨厌我就好了…… ”
　　“下次可不可以不赶我走了啊？我保证再也不打扰你工作了…… ”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后来吃的粥里都有放姜的，姜能驱寒。但是我打碎了碾成汁再过滤掉，你就吃不到了……嘿嘿……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要好好吃饭好不好？你好瘦啊……我一拳能揍你三个……不过我舍不得的。”

　　“王宇我会替你出气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生气对身体不好。我是怕现在动他影响你，等剧播了我肯定弄死他。居然敢那么打你，气死我了…… ”
　　“谢阑……谢阑……”

　　栗睿是真的喝多了。什么胡话想到了就往外说，想不到说什么就喊谢阑。
　　大明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答话也没拦着他、就那么听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后来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那边渐渐没了声音。微重的呼吸裹在呲呲的电流声里一起从听筒中穿出来，散在空气里、很催眠，大明星就着催眠曲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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