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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往事都云烟
怦怦是谁?
乔梁还真知道。
第一次见怦怦是多年前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他刚跟几个院子里的男孩子爬树掏完鸟窝回来,就发现大院里开进来一辆军用吉普。
以为又是什么领导过来视察呢,车上却下来一个英俊男人还抱下来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跟乔梁差不多大,五六岁的样子。漂亮的不像话,像个娃娃。虽然乔梁那么小并不懂什么,但面对漂亮的东西谁都愿意多看两眼。
男人放下女儿说了两句什么就进去大院最里面那间屋子里去了。小女孩穿着牛仔连衣裙,扯着裙摆在原地站着。
乔梁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淘小子,小流氓似的身后总有一些小孩跟着他。
他瞅了瞅那小女孩,在身后两个小男生的怂恿下,往衣服上蹭了蹭脏手,然后握着刚掏到的绒毛还没太长好的雏鸟走了过去。
他把手往小女孩面前一伸:“给你。”
小女孩低头一看,“哇”的一下就吓哭了。
对于乔梁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谁哭了,只要院子里响起了哪个孩子的哭声,那很快就会有大人出来喊话的,而第一个被责骂的永远一定是乔梁。
所以乔梁慌了,可他还没等怎么反应,军绿色吉普车上又爬下来一个小男孩,穿着和小女孩连衣裙同色系的牛仔背带裤。瘦弱白净得很,男孩小脚一挨地就把小女孩护在了一边,并没有说话的,只是看着乔梁。
可乔梁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瞪着那小男孩,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鸟。他觉得真无趣,转身要走。
“小鸟是人类的好朋友,你不能抓它。”
是小男孩的声音。
乔梁转身,女孩还在哭,小男孩在仰着脸地看他。
当时乔梁就不满意了,他直接过去把小男孩推倒在了地上。有时候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那么不讲道理。
这回好,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哭上了。
不知哪个大娘喊了一嗓子后拿着笤帚跑了出来,吓得乔梁他们大叫着跑远了。
孩子都有恶作剧心理,谁越是愿意哭就越是愿意欺负谁,柿子都挑软的捏。以前乔梁欺负哭的那些孩子慢慢的都变得皮实了,被他欺负也不再哭,反而都跟他站到一边看别人哭了。
于是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整哭了的院子里新来的那男孩和女孩就成了他们的欺负对象了。
他们各种把俩孩子欺负哭了然后再哄堂大笑。
可周而复始的一次次欺负也没什么意思,还每次都在院子里,总是第一时间挨大人骂。
最后乔梁找机会把在门口洗衣盆里玩水的俩孩子给扯走了。可那小女孩太容易哭,再说欺负女孩子太没面子了。乔梁便让人把女孩子松开,就拽着那男孩走了。
军区大院后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林后面就是一条小溪流,十来个孩子在溪流旁边的空地上等着看热闹。
“你叫什么呀?”乔梁抱着肩膀看着面前穿着整洁的小男孩。
男孩不说话,低着头看着手里还拿着的塑料玩具小水盆。
无论怎么问男孩都不说话让乔梁很来气,他原本就想捉弄男孩,而且男孩穿得特别干净,一看就是大地方回来这边过暑假的。
乔梁又看了看他们这一众人,一个比一个埋汰。不他妈是一路人呀。
围观的小孩们估计也看不惯了,开始往男孩身上扬土。
漂亮男孩那雪白的小衬衫很快就灰土蒙蒙的了,让大家都转着圈地笑着。
乔梁坏笑:“你们能不能打准点啊。”说完他抓起一把土,直接就扬到了小男孩的头发上,脸上。
小男孩这回瞬间就哭了。
一看到男孩哭了,乔梁不知为什么心里特别开心,他觉得男孩长得那么漂亮,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就还想玩大一点儿:“哎呀弄脏了,快快,快给他洗洗。”
他说完,孩子们就叫好的把小男孩推搡到了小溪边,但看着湍急的水流谁也没敢再接着推。
乔梁不管那事,他皮惯了,直接一脚就把男孩踹下了水。
男孩哭得更惨了,他一张嘴溪水就灌进到口鼻里弄得他不停的咳嗽,扑腾着却站不起来。
围观的孩子们一看不好,全都吓跑了。
就剩乔梁一个还站在岸边笑。
很快的他觉得不对劲,男孩是真呛到了,而且好像在水里越来越没力气,尽管那水其实并不深。
不知怎的,看着阳光下泛着光的溪水,乔梁也跳了下去,他把小男孩拽了起来:“哭什么哭啊,又没怎么你。”
小男孩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袋上,紧紧地抓着乔梁的手,跟着回到了岸上。
乔梁脱掉背心拧干了水,看着还在一边有点发抖的男孩:“我问你呢,你叫什么呀?”
男孩就是不说话。
乔梁寻思不是脑袋进水了吧,他扯过小男孩,晃了晃:“叫什么?”
男孩依然不理他。
“你总得有个名字吧。”乔梁又耸了男孩一下。
男孩腿一软的没站住,直接栽了过来,坐在那的乔梁正好脑袋抵在了男孩胸前。他听得见男孩心脏的平稳跳动声,怦怦……怦怦……
“不说拉倒,”他感觉没意思极了,迅速地推开男孩,“那我以后就叫你怦怦了啊。”
乔梁本以为男孩能够他找乐子玩一会儿的呢,这样看来也太没劲,他站起身要回大院。
那男孩见乔梁要走,也起身跟了上来。
乔梁绕过一棵树,他也跟着绕,乔梁跳过一块石头,他也跟着跳……
乔梁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盛夏的阳光射进树林,男孩的皮肤跟瓷娃娃一样白,有些胆怯地抬头,声音很小:“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真麻烦。”乔梁不管不顾的在前面走,也没去管身后的尾巴。
回了大院,乔梁回家,家里没人。
没一会儿他姑来了,进屋就问:“乔梁我问你,你看没看到前屋司令的孙子,说是一帮小孩拽走的,现在也没回来。是不是有你?”
乔梁正在那给他捡回来那小鸟喂食,听后愣住了,原来那小子没回来啊,那去哪了。但他嘴硬:“我可不知道。”
很快听得见他姑转身出了门在院子里跟谁说着话:“我们家乔梁说没看见啊。”
“哎呀,这孩子能是去哪了,”一个奶奶焦急的声音,“可别出什么事啊,他爸前一阵才把俩孩子给我送过来的。”
乔梁连忙从后窗户钻了出去,顺着后面小道的去找那男孩。原来是司令的孙子,要是让他奶奶知道是他给领走然后又丢了的,还不得抽死他。
乔梁没敢多想,他跑着穿过小树林,又不知男孩到底叫啥,他就只能大声喊着怦怦。
风吹着树林,树叶哗啦哗啦的响,还有流水的声音。乔梁叹气,别是真丢了吧。他继续卯足了劲的一遍遍拉长声喊:“怦怦!怦怦!”
没想到这回还真有回应,他刚拐过树林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小身影正在溪水边回头看他,声音不大,但乔梁也听见了。
“我在这呢。”
乔梁找到人,无比欣喜地跑了过去。但让他更欣喜的是,男孩竟然认同了他随意起的名,他只给小猫小狗起过名的,此时心里莫名小成就。
怦怦正手里拿着一截树棍的在溪边够着拦在水草间的那个玩具塑料小盆。
原来他半路折回来是来取玩具的。乔梁撇嘴:“不就是一个盆么?”
怦怦停下动作抬头道:“这是我妹妹的。”
乔梁也蹲下来,笑着问:“她是你妹妹啊。”
怦怦点头,然后没说话的继续够盆。
乔梁看怦怦够得太优雅太费劲,他便直接跳进了溪水里,趟着水走过去拿回了那个小玩具盆后伸手递了过去:“怦怦。”
男孩看乔梁。
“你能不能回家不说今天的事啊。”乔梁是真怕他奶奶揍他。
怦怦拿回盆子:“撒谎不是好孩子。”
乔梁这个气啊,都是差不多大怎么怦怦哪来的那么多破道理。他豁出去了,烦躁的一挥手:“随便你怎么说吧。”
回去的路上乔梁还是决定吓一下跟在后面的怦怦,他坏笑道:“你回去说也可以,然后找机会我再找你出来,我就是想看一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而已。”
好像那天回去之后怦怦并没有告乔梁的状,乔梁得意他的恐吓有用,几天过后也都是什么事都没有就说明没什么事了。
乔梁依旧跟着一帮孩子各种玩,各种野。只是有好几天没看到怦怦,后来听他奶奶说司令孙子那天不知去哪玩了,浑身弄湿了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的。
乔梁嗤之以鼻,那么弱。
确实,怦怦明明跟他同岁但个头却比他矮了半头,又软又萌,看着就让人觉得好欺负。
接下来的日子,怦怦还是总是被欺负的那个。但乔梁却不再伸手加入,因为他突然就觉得欺负怦怦没什么成就感。甚至偶尔看那些孩子过分了,他还会上手去拦着点,他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怦怦那张好看的脸弄坏了就不好了。
而怦怦这个称呼,也只有就他们俩的时候乔梁才会叫,以至于他是一直不知道怦怦的大名到底叫啥。
那只雏鸟长满了羽翼,暑假也要过去了。依然是那辆军用吉普车来大院接的两个孩子。
乔梁站在家门口看着车在倒车,心里怪不舒服的。最后他还是朝着那吉普车跑了过去,要把那只鸟送给了女孩。
女孩虽然还是不敢拿着,但在乡下的这段经历显然接受能力强多了,并没再吓哭。
开车的男人笑着回头看乔梁:“小子,你叫什么啊。”
乔梁头一歪,贼痞地说:“我叫乔梁。”
“哟,那你是乔副官的孙子吧。”
乔梁也听不懂,他只想把那只小鸟送给女孩,于是他扯过了坐在女孩旁边的男孩的手,把小鸟往那软软的小手里一放:“给你吧,你不是说鸟是人类的好朋友么,回到家你放了它吧。”
他说完后爬下了车,把车门一关,看着那辆吉普车离开了视线。
乔梁本以为下个暑假或者寒假的,还能看到那对龙凤胎的,还能看到那个漂亮小女孩和可爱的怦怦的,但那年秋天军区大院就搬迁了。
好多曾经一起住着的军人家属都分开了。有许多升了官发了财的都去了上城区住。
像乔梁家这种没有劳动力的,只能听从政府安排地搬去了后城区。
时光流逝,谁还会记得那个夏天那点儿破事啊。
换了新的地方,换了新的玩伴,谁他妈还记得怦怦是谁啊,早在时间的长河里冲刷没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许耀阳说出怦怦这两个字后,乔梁回到班级还是坐在座位上把那年夏天回忆了一遍。
他万分想知道,许耀阳是他妈来报仇的吗,不至于呀,谁还没有个小时候呢。
可怎么想乔梁都想不通,许耀阳是神经病啊,不至于因为那微不足道的事就特意转学过来找他吧,又不是拍电视剧。
再说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许盈月确实是越变越水灵了,怎么许耀阳也变这么多。身后瘦高英俊又霸道的男生怎么能是那个怦怦呢。妈的,真是操蛋。这些年许耀阳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是乔梁打算晚上回寝室问问清楚。
许耀阳仿佛早知道乔梁要问似的,回寝室提了暖水瓶看乔梁:“我去打水,你去么。”
乔梁正好有事要问许耀阳,快速地拿了暖水瓶跟上:“走吧。”
谁知徐宁插了一嘴:“我也去。”
都是一起的,也不能说不让吧,于是三人一起拎着水壶下了楼往热水房走去。
有徐宁在,显然乔梁也不能问什么了。
其实不是乔梁心眼小还记着上次徐宁水房把他烫到了的事,他只是有点怕再烫到,所以先接了热水的就去门外等了。
晚上水房人倒是少了,一般的回了寝室后都不愿意下来,毕竟大冷天的都不爱动弹。
要不是乔梁有话想跟许耀阳单独说,他也不想下来,平时用热水他都是直接去郭鹏那里倒的,郭鹏那小子总是准备两壶热水,放那放着用不完还浪费。
徐宁是先于许耀阳出来的,他拎着水壶朝乔梁走了过来。
乔梁也不知他是不是错觉,徐宁眼神都不对的在看着他。
他没想到更狗血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只见徐宁拿起手里的热水瓶,打开塞子后直接把热水浇在了他自己的手背上。
短短几秒钟时间,乔梁都看傻了,听到徐宁哎呀一声后他才抢过徐宁手里的暖水瓶:“卧槽,你没事吧,你干什么啊!”
徐宁刷的抽回手,疼得直咧嘴,问乔梁:“这回你满意了么。”
乔梁愣。
正好这时候许耀阳拎着壶出来,皱着眉的把徐宁的手扯过去后看了一眼乔梁:“不知道你还记仇呢。”
乔梁瞪眼睛:“不是我烫的,是他自己……”
许耀阳却没听乔梁说下去,放下暖水瓶拽着徐宁就从门卫室出去了。
乔梁站在原地看着脚边的三个暖水瓶,心里这个卧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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