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娘把马甲焊死！

　　Chapter21

　　“我叫小鲸鱼，”深蓝色长发的少女拱拱手，魔法似的从手心端出一杯热水来，友好地递给了我，“你呢？”

　　我盯着她漂亮的眼睛，再看看这杯冒着热气的热水，不太理解我在鲸鱼嘴里喝水是个什么情况，但我还是接过了那杯水：“我是晋明月，你可以叫我明月。”

　　“明月啊，”她背着手摇头晃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经常见到明月哦。”

　　那天上月和眼前人可不是一个东西。

　　我笑了笑没说话，喝下这杯热茶，隐约品出茉莉的香味。

　　“茉莉花茶吗？”我惊讶地看着这杯水，仔细嗅一嗅，真是茉莉花茶的味道，我在海里喝到了茉莉花茶？

　　她显得很惊喜：“这果真是茉莉花吗？我从未见过茉莉花，都是在别人的文字描述里看来的，我拟成这味道，竟然果真如此？”

　　你可真是个天才。

　　小鲸鱼哈哈笑开，自己凑过来，也喝了一口我手里的水，煞有其事地点头：“这茉莉花茶真是不错，口味幽香。”

　　她抬头看我，眼睛滴溜溜地转：“你是从大陆上来的吗？”

　　“是啊，”我举杯，“这茉莉花茶以假乱真了。”

　　“和我说说更多关于陆地上的事情吧，明月！”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我的手。

　　我点头说好，然后指了指头顶鲸鱼的上颚：“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这是什么东西？”

　　她抬头，挥挥手，晋江的界面就再次出现了，我定睛看着，良久，深吸一口气，心中震撼无法平静，没错了，这的的确确就是我平时追文用的那个经常崩上热搜的绿色软件。

　　#你永远不知道你追更的作者是什么物种

　　哦，不对，我恍惚间想起这是在梦里，那么还好，作者的物种应该没那么玄乎。

　　只是我现在可以确信这就是书念在几年前给我编织的那个梦境了，因为书城金榜文的文名首字排下来是“书念天下第一”。

　　好害怕追更追到书念的文。

　　我勉力笑了笑：“哇，这是不是晋江呀？”

　　“是的！”小鲸鱼握拳，“我在这里写了一百多万字了。”

　　牛逼。

　　我佩服地看着她。

　　小鲸鱼神色一颓：“但是我还没签约。”

　　我鼓励她：“没事，你一定可以的！”

　　“不签约也没事，”她又重振旗鼓，“我又没身份证又没银行卡，签约对我也没有用。”

　　她挥了挥手，隔空在操作晋江，她说：“你看，我还有读者呢。”

　　我学习她的样子，成功操纵了晋江，点开这篇《海与陆地的回响》看了看，虽然点击的确都是个位数，但是好几百章的内容，都有一个坚定的点击1，而且都有评论。

　　牛逼。

　　小鲸鱼笔耕不辍，这位读者也不辍。

　　我来看看读者叫什么名字啊……

　　【陈酿是傻O！】

　　？？？

　　书念你丫？？？

　　算了算了算了，习惯就好。

　　我压下火气。

　　“因为他的坚持，我也才能坚持，”小鲸鱼柔声坚定地说，“这片海域只有我一只鲸鱼，我在哪里都是孤独的，但在这里不是，我还有一位读者。”

　　我看了看她柔和的侧脸，她的目光那么坚定，我被一位作者深深地震撼了，没错，虽然书念能够出版，能够卖钱，但她那些文字一股子铜臭味，哪像小鲸鱼，她真是一个天……

　　“陈酿是傻O，”她深情地念出这个名字，“他就是我的知己，我的缪斯，我的海上月，我的水中花。”

　　没事了。

　　我没法对着这个笔名继续感动下去，只好僵硬地转过了头，继续观察这边《海与陆地的回响》。

　　这篇小说的文案走的是意识流——

　　“威斯和戴安娜，活着的时候素未谋面，但他们的爱情却跨越了大陆与海洋，
　　深远悠长，历久弥新。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就……就没了？

　　我默了默，戳开了第一章。

　　余光瞥到小鲸鱼害羞地捧起脸颊。

　　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一个人在深海中长久地思考，长久地输出，她的文章一定不简单。

　　第一章，五千字，三千在讲大陆的历史，剩下两千，开始介绍女主戴安娜所在的海之国的历史和风俗。

　　怎么说呢，舞兰节这一个节日，就讲了连带第一章末尾和第三章开头的部分。

　　我麻了，没忍住问小鲸鱼：“为什么要写他们有十二种舞姿和十二种衣裙，还这么详细。”

　　小鲸鱼解释：“这是海之国的文化氛围，我想说明海之国是个底蕴丰厚的国家。”

　　我悟了，这就是有笔力有追求的作者。

　　再坚持看到十八章，我有点困了，十几章的内容，女主戴安娜终于从卧室走到了餐桌，其中八章在介绍海之国王室的珍馐美味，连带着产地出处和应季水果及运输方式都介绍了一遍，另七章在写餐桌椅子的造价不菲及雕工精湛。

　　“为什么要写这些椅子上的雕刻呢？”我指着这段长难句问她，我仿佛在做托福阅读。

　　小鲸鱼解释：“十二把椅子，每一把对应着过去的君主的命运，戴安娜作为年轻的王，她选择的这把椅子预兆着她的宿命。”

　　我不理解：“那你可以只写这把椅子的寓意呀。”

　　小鲸鱼默了默，随后看向我，郑重地说：“你的建议……”

　　我怂了：“不不不我也没写过小说所以我都是瞎sh——”

　　“有点东西。”小鲸鱼大喘气地接上下半句话。

　　？？？

　　可恶！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我麻木地拧过头，继续读《海与陆地的回响》。

　　小鲸鱼对海之国繁杂的设定终于在第三十三章的时候结束了，我看她开始顺畅地走剧情，如释重负，但是走完一个剧情后，看到女主戴安娜忽然要藏书阁“打发时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机智地看了一眼外面的章节摘要。

　　小鲸鱼还不会改章节摘要，所以每一章的摘要都是她这章的前几十字。

　　我默然拉了一下进度条，然后深深地泪目了，从第三十三章到第九十一章，整整五十八章，女主全在藏书阁里看世界观介绍。

　　“今天的阅读差不多了，”我故作轻松地关掉网页，“不如我们聊聊你吧。”

　　小鲸鱼恋恋不舍地看我关掉网页，但她很贴心，没有强要求我看下去，温和地顺从我的话题打开了话匣子。

　　“我可以带你在这里到处看看，”小鲸鱼说，“咱们边走边聊吧，你继续看着头顶，待会儿有惊喜。”

　　我抬头一看，上颚仿佛一扇透明的天窗被打开，轻薄的海水刷过鲸鱼的背部，明月弯弯曲曲地进入我的眼中。

　　好厉害。

　　“这已经很惊喜了小鲸鱼……”我喃喃地说，回头一看，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反倒是小鲸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带你看更好的。”

　　她现在是真正的鲸鱼，我在她的嘴里。

　　月光混着冰蓝的海面，美得令人窒息。

　　小鲸鱼和我说起这个世界的故事，但实际上不需要她向我介绍，我也知道，毕竟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了，只是上次我是和她的读者在一起的。

　　没错，就是那个陈酿是傻O的本体读者，当时读者可没说自己的名字是这个。

　　我看着月光游荡。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读者是一头优雅的长颈鹿，它有深邃的智慧，日复一日，在非洲草原上引领着他的全群，我和长颈鹿同行了一段时间，知道他是一本名为《海与陆地的回响》的书的忠实读者。

　　——故此，他终生向往海洋。

　　我躺在了鲸鱼的舌头上，随夜色渐深，看着深蓝色的天空渐渐挂起灿烂如银河般的星子。

　　但是，我同样也记得，长颈鹿悲伤地告诉我，那本书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残页，他永远不知道相隔着无可逾越的空间的两位主角最终是否相见。

　　在小鲸鱼的温柔的介绍声中，我随她的身体在海里安稳地起伏。

　　我记起那头长颈鹿老死的样子，他从未低头，仿佛只要看得够远，就能看到海洋，但他死时，骄傲的长颈在死时无力地垂在一块狭小的石头上，族群已经走远了，留在不远处的，只有鬣狗随时准备上来饱餐他的尸体。

　　他的长睫毛无力洗刷双眼的浑浊，缓慢地上下摆动着。

　　“我好想看一眼大海。”
　　“好想看一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搁浅的鲸鱼。”
　　“好想知道，戴安娜和威斯，最终有没有相遇。”

　　然后他闭上了眼。

　　凶残的鬣狗瓜分他的长颈、四腿、腹部，和智慧的头颅。

　　实际上，鲸鱼并不会搁浅死在岸边，自然死亡的鲸鱼会落在海底，所谓鲸落而万物生，正如这位智慧的长颈鹿一样，鲸鱼的死亡，更是对周遭生命的恩赐。

　　他们的死有殊途同归的意义。

　　但他们却永不会有交集。

　　理事长当时正是如此告诉我。

　　麻瓜和魔女就像是鲸鱼和长颈鹿，彼此之间能够存在联系已是神迹，若渴求一个好的结局，实在难上加难，更多情况下是像这对鲸鱼和长颈鹿一样：

　　各有各的人生，各自死得其所，到死不能相见。

　　“就像以怅魔女，”理事长当时轻飘飘地说，“当初也是要死要活的，可现在，她和她的丈夫早已没有了交集，爱情绝不可能不能成为魔女和麻瓜之间的羁绊。”

　　理事长笑：“说到底，这是个伪命题，魔女和麻瓜本来就没有羁绊。”

　　“你还能比他们当时更情比金坚？”

　　我被说服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从这个梦境出来后，痛心着要与尚未与我结婚的先生分手。

　　但是，当时他却先我一步，深夜冒着大雨到我的住处，浑身湿漉漉的，眼睛却透亮勇敢，他傻乎乎地抹去脸上的雨水说：“我忽然觉得，如果不向你求婚，可能这辈子都来不及了。”

　　我的遗憾被补全，我的怯懦被对方的勇敢所填满。

　　如今再经历一次这个梦境，我借他的勇气，也想给小鲸鱼和长颈鹿一个不同的结局。

　　天边忽然一道星光划过。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接着我便震撼地睁大了双眼，漫天的星雨簌簌落下，满满当当地填满了天空与海面。

　　小鲸鱼快乐地说：“你来的真是时候，每过一百年，才有这么美丽的画面。”

　　我试图伸手够星星：“那你现在多大啦？”

　　“我五百岁啦，”小鲸鱼带着我跃出海面，“算算我的时间，再过几个月，我就该离开海面，回到海底了。”

　　她故作乐观：“我经常看见其他的鲸鱼都是这样回到海底的。”

　　鲸落而万物生。

　　她的话在漫天星雨中轰轰然炸开，我实在不曾想到比我的勇气先到一步的竟是他们的结局。

　　——海与陆地的回响·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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