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下的凤凰

　　雨点打在伞面上噼啪响，食堂通往教学楼的主干道上黏在青中带黄的树叶，安好端着碗避开水坑走上楼梯，高二的学妹正在打扫楼梯，她退到走廊等着。

　　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凄冷的秋雨在半夜就落了下来，一夜降温，昨天穿裙子吹风扇还热得冒汗，今天穿上外套拉上拉链在外面走一趟还觉得有些凉。

　　灰撮剌在水泥地上声音刺耳，安好转过头，等扫下来的垃圾撮走了，她甩了甩伞，端着两大一小三个饭碗蹬蹬蹬上楼。一进教室，混着辣条和煮鸡蛋的暖风扑面而来，安好挂伞的时候顺手打开窗户透风。

　　“快关上窗子，好冷。”

　　“教室里好闷的。”无奈，安好又关上窗，她拿着碗放傅实秋和陈随的课桌里，今天早上轮到他俩打扫寝室，饭后她帮忙把碗带上来。

　　路过刚刚喊冷的女同学身边，黄色的短衫里印着短袖的轮廓，安好问：“李梦，你这个月没带厚衣裳来学校？”

　　“不知道会变天，来的时候还三十多度，谁能料到一夜降温十几度。”李梦抬头看安好一眼，她身上穿的是去年的旧衣服，不似上个月穿的运动短裤和裙子，看着就很贵。

　　“你怎么没买衣服？”李梦问，“你爸妈没给你寄秋装？我们村一个妹妹，她爸妈在广东打工，每到换季就给她寄新衣服，她每年都有新衣服穿。”

　　“噢。”安好没什么感情地应一声，拿起书出去站走廊上读。

　　上课铃声响，打扫寝室的同学踩着铃声赶在老师进教室之前跑进去，安好刚落座，抬头看傅实秋和陈随跑进来，两人的头发都是湿的。

　　她回头看，“你淋着雨跑过来的？”

　　傅实秋抽纸擦脸上的水，一手忙着拿上课要用的书，说：“洗了个头发，时间来不及了，就没有拿伞，一路快跑跑来的。”

　　“先读二十分钟的书，不熟悉的古诗词、试卷上的错题、冷僻的成语，自己看自己的情况，哪里不足补哪里。”班主任敲讲桌。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声哀嚎，这阴雨天本就没精神，再加上念经声，又要打瞌睡了。

　　“站起来读。”老班补了一句，“都打起精神，早上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

　　安好拿出错题本，上面不仅有试卷上的错题，还有她自己平时做题遇到的难题错题，她都给抄了下来。

　　班主任在教室里转一圈，从后门走出去再从前门走进来，他走到安好的桌边敲了一下，低头问：“你爸妈今天是不是要过来？”

　　安好摇头，“说是十七号过来。”今天是十五号。

　　“你出去看一下，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两人像是你爸妈。”

　　安好放下错题本走出去，傅实秋跟着看过去，班上一小半人也好奇地看过去，又在老班扭头时快速低头看书。

　　楼梯上有高跟鞋落下的笃笃声，安好走到楼梯口往下看，看到一抹蓝色的衣袖，再探头，正好迎上三楼走上来的两人的视线。

　　圣月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了笑，“你在楼上看到我们了？”

　　周荣仔细看了安好两眼，不过一个半月没见，再见面他觉得挺陌生的，好像是那个人，又好像不是。

　　“我们老师看见的，爸妈，你们怎么今天过来了？不是说十七号过来？”安好走下楼梯，三人在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拐角处说话。

　　“夜里下雨了，降温太快，我们怕你没带厚衣裳，过来看看你。”圣月娥摸了下安好身上穿上外套，很硬的面料，袖口已经起毛球了，估摸就是几十块一件的衣服，她让周荣上去，“跟老师说一声，我们带安好离校半天，下午送她过来。”

　　“要干嘛？今天上午后两节我还有个小测。”安好有点不乐意。

　　“带你去吃点好的，看你瘦的，再买点吃的穿的带过来。”圣月娥揽住她，说：“你姐给你带了这么厚一沓试卷过来，还找人归纳了复习提纲和重点，有你学习的时候，不差这半天。”

　　“我姐也来了？”安好高兴，“她没跟我说。”

　　“没来，托我们带来的，她说她元旦过来。”

　　正说着，周荣下来了，“走了，你们老师放你走，让你在下午两点前到学校。”他手上还拿着班主任批的请假条，没这张条子他没法带安好出学校。

　　“你们学校管得还挺严，挺不错。”他说。

　　教室里，靠着窗坐的同学打开窗户贴着窗往楼下看，当安好一晃而过时，他兴奋地跟周围人比手势。

　　“安好长得跟她爸太像了，她爸好年轻啊。”托周荣的福，他在教室里露了一面，大家都不瞌睡了，精神了一节课，下课了就围在一起嘀咕。

　　“千里眼，安好她妈长什么样？”

　　“很贵气，很瘦，很好看，穿着蓝色的外套和白色的裙子，挎着个白色的包，披着头发。不过我没看到脸。”

　　“傅实秋，你跟陈随见过安好爸妈吗？”杨婷问。

　　傅实秋点头，“千里眼说得都是对的。”

　　“安好真的像她爸？”杨婷追问，“不像她妈？”

　　“……你不都看到了？”傅实秋无语。

　　“她要随她妈肯定是个大美人。”杨婷捧脸，“好可惜。”

　　傅实秋垂下眼看书，过了片刻低声说：“现在这个样子就很美。”

　　“呦——”杨婷尖叫，“伙计们，傅实秋说安好现在这个样子就很美。”

　　班上随即响起起哄声，傅实秋不怵，他淡定地看书，直至起哄的人觉得没趣哑声了，他才抬头反问：“难道你们有谁觉得安好长得丑？”

　　“那倒不是，我是说如果安好长得像她妈，肯定会更美。”杨婷解释。

　　“你也没见过她妈。”

　　“不是你说她妈长得很好看？”杨婷反问。

　　“但我觉得安好的长相已经是最好的了，不需要再假设……”

　　“咦！！”没人理会他的意思，大家给他盖章：“傅实秋说安好在他眼里最美！”

　　陈随佩服的朝他比大拇指，“哥们儿，你牛，你小心老班找你谈话。”

　　“我不是那意思……”傅实秋无力解释，虽然他认可他们说的话……

　　上课铃声响，嘈杂的说话声压了下去，躁动的气氛依然高涨，老师进门扫视一圈，表扬道：“很好，今天大家的劲很足啊，红光满面，没人打瞌睡，继续保持。”

　　“嘻嘻——”不知道谁偷笑一声，班上紧跟着响起一阵哄笑。

　　不时被人瞟一眼的傅实秋挺直了腰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与他无关。

　　安好已经坐车到了市里，到了商业大厦，周荣坐在车里接电话，圣月娥领着她上楼扫货，在一楼买鞋，二楼买外套裤子和内搭长袖，三楼买胸罩和内裤，担心会再降温，秋衣秋裤也买四身备着。

　　圣月娥找售货员问市里最大的百货超市，随后赶在中午开车去超市给安好买奶粉，“等我回去了，我从网上买奶粉给你寄过来，半个月一箱，你天天早上记得喝。”

　　安好点头，“别买纯奶，我喝不惯。”

　　“纯奶养人，你在学校好好吃饭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周荣舀一碗鸽子汤递给她，“多喝点。”

　　安好交代她在学校的一日三餐，“早上有鸡蛋，晌午和晚上都有肉，下晚自习了我还会再吃个苹果。”

　　“太晚了别吃水果，对肠胃不好，往后睡前喝杯奶。”圣月娥交代。

　　安好点头应好。

　　吃过晌午饭，周荣和圣月娥再开车送安好回学校，圣月娥说：“钥匙给我，你先回学校，我跟你爸爸把衣服鞋子给你搬到家里，等你放学了再带你出去吃顿饭。”

　　安好欲言又止，还是交出了钥匙。

　　圣月娥难得干一次家务，她把买来的新衣服分类放洗衣机里洗，一件件挂阳台上晾着，等待的时间里在手机上下单奶粉和核桃干果，又找圣清和安虞要了她们吃的肉干和零食的牌子，一通买下来花了三千多。

　　周荣则是老神在在地开了空调躺安好的床上睡了半天，四点多的时候给酒店打电话订餐，等安好放学了，他开车到校门口接她。

　　“真幸福啊！”隔着校门看见安好钻进车里，班上的同学羡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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