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风

作者: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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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郡王


      将军府的西厢房外廊下挂着一个鸟笼,笼中养着一只残了翅膀的讯鸽。从讯线上退下后,就被原奉养在屋外。
      这鸟自小便经专人训练过,不会鸣叫,性情温顺。
      梅竹青手欠,非要伸着指头去逗鸟。逗了半晌,自讨了个没趣。
      “你真放任他日日和郡主待在一起?”梅竹青转头问道。
      原奉正在屋中翻箱倒柜,听到梅竹青问话,抬起头看向他:“什么?”
      梅竹青摇了摇头,又对原奉的想法不好奇了:“没什么。”
      “你是问林先生?他对麻云散的了解着实不少。”原奉掸了掸身上的灰,直起身来。
      “没有,我是问你,郡主中毒的事到底该怎么办?”梅竹青换了话题。
      “能怎么办?”原奉皱着眉从一堆杂物中抽身,“下毒的不会是普通人,就算是找出嫌犯,也追溯不到源头。”
      梅竹青抱着胳膊靠在廊下,欲言又止地看着原奉。
      原奉顿了顿,又道:“你是怕高隆贵疑心我?”
      “不然呢?”梅竹青走到原奉身前,压低声音道,“毕竟你原奉手上有解药,就很引人怀疑。”
      “但你也别忘了,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里,唯一问心有愧的人就是他高隆贵。”原奉一挑眉。
      听到这话,梅竹青的表情变了。
      “今天一早,我去找他,当着他的面提起了二十二年前的事,那老内侍吓得不轻。我猜测下毒的人不可能是他,而他也不敢因此轻易怀疑我。”原奉抬了抬下巴,“所以,你可以先放心,这位高监军对你我的事依旧是一无所知。”
      梅竹青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最好如此。”
      “不过,我不能放着郡主中毒这事不管。此事发生得过于蹊跷,或许真的与当年的事有关,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在关内外放暗线,查查到底是谁要害郡主。”原奉低声吩咐道。
      梅竹青神色一顿:“崇令,你说……万一下毒的人不是存心要加害郡主,而是想要试探我,这该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的话……”原奉深吸了一口气,“那下毒者就是朝廷的人了。”
      “会是他吗?”梅竹青一把抓住原奉的胳膊,眼角有些泛红,“崇令,他追查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要顺着那条河找到我了?”
      “不会。”原奉拍了拍梅竹青那只死死扣着自己的手,“当年文统领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马脚。那人一直追查也只不过是因为疑心病太重,你不要自乱阵脚。”
      “但愿如此。”梅竹青仍放心不下。
      “不过你放心,就算是他真的查到了广宁,最后落到你的头上,我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毕竟……”原奉继续道,“毕竟这种事情打断骨头连着筋,真扒出来了,别说我保不住原家和北境,就连毫不知情的长公主殿下恐怕都自身难保。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会谨慎行事。”
      梅竹青叹了口气,他往屋子里张望了一眼,问道:“你找什么呢?”
      原奉从怀里抽出一封泛黄的旧信,展开道:“五年前,鞑克内乱前,阿雅王曾给我父亲寄过一封信,信上写了王庭上离处境艰难。我记得我刚来广宁的那年看过,信上有一句话,我现在觉得颇有些蹊跷。”
      “什么?”梅竹青伸头问道。
      “第三行第三句,‘为兄望将军出手相助,但又恐俞帝被歹人胁迫,阻碍将军。’这话,听起来难道不古怪吗?”原奉说道。
      梅竹青嘶了一声:“胁迫?阿雅王为何要说‘胁迫’二字?”
      “这就是令我不解的地方。”原奉收起书信,接着道,“当年看完后,我没觉有什么不妥。但是在中秋那日,我和高隆贵交谈时,猛然想起了这封信。当年外人有说,李肖是收了柘木儿氏的贿赂,所以才将我父亲打入关外,也有人说是因穆王进献谗言。可到了现在,世人依旧不知柘木儿氏到底用什么贿赂了那位才使他猪油蒙心。同样,那位不是愚蠢的人,他又怎会不知那日若扶立柘木儿氏,今日便会自食苦果?眼下这信却让我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或许柘木儿王手上有我们最想要的把柄呢?”
      梅竹青精神一振:“你说什么?”
      “只是猜想,尚未有定论。不过我想,如果真的有把柄,那必然能撼动皇位。可历史上有那么多弑兄弑父的帝王,都安安稳稳地坐着皇位呢,柘木儿鞑克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那位那么忌惮?”原奉摇了摇头,“还是先把你的暗线放出去再说。”

      自这日之后,他便将梅花印中养的暗线散入白凉城、上离等多个鞑克城内,探听有关麻云散的消息。
      只是两人不知,跟在那暗线身后的还有高隆贵派出的数十个亲卫,秘密追查这位梅花印庄主的真实身份。

      “有线索吗?”高隆贵听到了余弋的脚步声,抬手盖灭了正在窗影下摇曳的烛火。
      余弋拱手行礼道:“监军,咱们的亲卫已经跟了五天,依旧没有结果。”
      高隆贵眉梢一动:“一点破绽都没有?”
      余弋摇了摇头:“那位梅花印的庄主本就是江湖人,行事待人也都是江湖规矩,来往的地方有不少地方门派聚集,小的们不好凑近。不过属下也确实详细调查了这位梅庄主,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钱庄中的货物往来都没有问题。”
      “原奉还真是小心谨慎啊。”高隆贵轻笑了一声。
      “但还有一事,有些可疑。”余弋抬头道,“这位梅庄主似乎是京梁人。”
      “京梁人?”高隆贵神色一动。
      “没错,属下查到他曾定居京梁城外的商镇,并多年与城中一武坊有联络。”余弋答道,“因此,属下以为,这位梅庄主大概从前就与原将军相识。他从京梁来广宁,大概是专门替原将军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的。”
      “不错,听起来有些道理。”高隆贵点头道。
      “所以,属下下一步该怎么做?”余弋又问。
      高隆贵思索了片刻,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个武坊,叫什么名字?”
      “回禀监军,这个武坊名叫探琅,似乎是一个专门教导京中子弟习武的地方。如今武坊的老板是谁并不清楚,听闻好像是个从朝廷里退下来的大官,但是属下刚想深入,便被梅花印的人掐了线索。”余弋回答。
      “看来果真是有古怪,接着查,咱家倒是要看看,这武坊里有什么玄机。”高隆贵命令道。
      “是。”余弋应道。
      “还有,”高隆贵缓缓踱步道,“之前你说你见了这位梅庄主一面,说他看上去有些眼熟,现在你可想起过去在哪里见过他了吗?”
      余弋面露难色,答道:“还没有。”
      “没关系,慢慢想,总有记起来的那一天。”高隆贵平和道。

      三周后,余弋派往京梁的密探回报。称那个原本几天前还光明正大地开在东市口外的武坊莫名其妙地闭馆了,并且迟迟不再开门。待等众人上前询问才知,原来是那里的老板家中得子,返乡探亲,并不打算再回来了。
      这时间卡得凑巧,任是谁也要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猫腻。但人去楼空,高隆贵的手下就算是想要探查什么,如今也没了凭据。
      不死心的余弋命密探们守在左右,可惜等了足有月余,直到京梁城的菊花都开败了,也没有再等到这武坊开张。
      这下,余弋总算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线。
      可谁知在临近入冬时,又有一个消息传到了余弋的耳边。他听闻,那家积灰许久的武坊被京中一贵族子弟买了下来。再派人一探访,竟发现那位贵族子弟乃是懿安帝的亲侄儿,恭郡王李庆渊。

      李庆渊去年刚及弱冠,是懿安帝同父异母的皇弟、仁熙先帝的五皇子攸王李酬之子。六年前,他从其父的封地西州府回京受封赏,由端懋长公主选定了封号,被懿安帝指到了昌吉郡做郡王。
      李庆渊此人生性放荡不羁,回了京梁也闲不住。没到必须离京前往封地的年纪,他便一直耗在京华花柳巷中,四处砸金子买地。据说京梁城外的商镇里,每隔十里就有一处他恭郡王的房产。
      懿安帝对自己的这位小侄儿倒是放纵得很,不论是他去喝花酒还是赔家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辱没皇家颜面,没惹出大乱子,没投敌叛国,便都不予理会。
      旁人也能理解,毕竟这位小郡王的父亲攸王是仁熙先帝与荀皇后的嫡出皇子。
      不过李庆渊性格顽劣,对于身份不身份没什么想法。他的父亲攸王早年得了疯病,一直居于西州府不曾回京。而他也不过是闲散王爷,从来不曾插手京中事务。唯一的爱好便是吃喝玩乐,买地买庄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因此按理说,余弋查到他头上便该停手,可不知怎么,此事正因为查到了李庆渊的头上,高隆贵越发觉得古怪了。

      “监军,那地契我看过,一点毛病都没有。该盖的官印、私章全都齐全,连笔迹签字都对得上。所以,依我看,不如咱们就别再……”余弋试探道。
      高隆贵表情严肃,听到余弋的话后,他皱了皱眉:“恭郡王从前买地买宅子一向都喜欢挑江南样式的,这个武坊似乎与江南样式不搭边吧。”
      余弋不解:“确实不搭边,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咱们恭郡王喜好江南水乡,如今窝在京梁,无处游山玩水,所以四处买依山傍水的宅子。可这武坊分明是个教人习武打架的地方,恭郡王一介书生为什么会买下来呢?”高隆贵摇了摇头,自叹道,“不简单啊。”
      “可是,恭郡王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咱们不好背地里调查人家吧?”余弋小声说道。
      “确实,”高隆贵兀自答道,“恭郡王长这么大,连早朝都没上过,看上去怎么会和原奉扯上关系呢?”
      余弋没敢接话,余光觑着高隆贵。
      高隆贵抖了抖拂尘,过了片刻,又继续道:“不过我总觉得中秋那日郡主中毒一事并非偶然,里面一定有文章。尤其是现在又扯上了荀皇后一系后,就更加古怪了。”
      余弋探头:“为何啊,监军?”
      高隆贵的嘴角沉了沉:“这小半年来我一直不敢对原奉下手,就是因为郡主中毒一事后,他对我说的那番话。”
      “原将军说什么了?”余弋疑惑道。
      高隆贵面色不善,他没有回答余弋,转而问道:“对了,恭郡王买下武坊那事,攸王有没有掺和?”
      余弋听到这个问题后,笑了起来:“监军,攸王都疯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掺和自己儿子四处撒钱的事呢?”
      “多少年?”高隆贵冷笑了一声,“咱们攸王殿下疯了整整二十二年,今年一过就是二十三年。算起来,还真是一年不多,一年不少呢。”
      余弋没听明白:“监军为何这么说?”
      高隆贵扫了余弋一眼,淡淡道:“不说这个了,前些日你说梅花印庄主的探子已全部返回了广宁,你跟着的人知道他们有什么收获吗?”
      余弋欲言又止:“监军,这个……”
      “一点收获都没有吗?”高隆贵那把细嗓子顿时更加尖锐了。
      “梅花印的那帮人神出鬼没,个个都是高手,咱们的人单论脚程就跟不上。其中有的人两三日,或三五周就回了广宁,还有一些前些日子才回来。但是……”余弋憋了半天,最后咬牙道,“也不能说是全无收获,我的人曾发现,梅花印的人擅长使用双刀,似乎与曾经在中原销声匿迹的双刀门有一些关系。”
      “双刀门?”高隆贵一愣。
      余弋讲这话着实没有凭据,这世上使双刀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各个都是双刀门吗?
      但高隆贵却认真思考了许久,最后,他按住余弋的肩膀道:“此事你先放一放,不要再追查了,待我与穆王殿下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余弋摸不着头脑,只胡乱应下一声是。
      这夜,高隆贵修书一封,在广宁允南门换防时,塞进了讯鸽的竹筒中。
      三天后,便得来了穆王的回信。
      谁知穆王的信中只有一句话:“容后再议。”
      就在高隆贵不清楚穆王那“容后”容的是什么后的时候,鞑克那边突然来了消息,说是要在年节时分,向广宁进献贺礼,以修两国邦交之好。
      起初原奉以为这只是托辞,却不曾想半月之后,那鞑克人竟真的把贺礼送到了广宁府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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