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梦

　　第二天，来接利娅上学的阿最，惊讶地发现利娅戴着墨镜，笼罩着巨大的杀气，从公寓大踏步出来。
　　阿最嘀咕一声：“又出新状况了。”
　　上了车，利娅摘下墨镜，反而轻轻地架到阿最的鼻子上，然后郑重其事地对阿最说：“你想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吗？”
　　一种糟糕的预感在阿最的脑海里弥漫开来，他和利娅相处这些日子，对利娅性子的了解已经加深许多，利娅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的，随心所欲惯了。阿最不知道利娅此时又在那演哪一出，于是小声问她：“为哪个民除害？”
　　利娅面带忧色回道：“为了我堂姐，她也许遇见大骗子了。”
　　利娅便将甘学姐的事情义愤填膺地说给了阿最，讲到愤慨之时还挥动起拳头。
　　阿最听完，微微撇嘴，心知，劝肯定是劝不住了，他又看了眼利娅的两只拳头，如果反对的话，怕是会锤到自己的脑袋上，就顺着利娅说道：“你的担忧的确很有道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提前把把关，总没有错的。”
　　有了阿最的赞同，利娅更是坐不住了：“事不宜迟，就从今天起，我们立刻展开行动，秘密跟踪。这边的习俗，男女双方一旦有了婚约，就不能再见面和联系，直到新婚那天才解除。他如果有别的情人的话，一定会利用这段空白的时间，偷偷溜去安抚她们。如果他去了，我们就一举拿下。”
　　利娅举起相机：“相机我都带来了，保证人赃俱获，百口莫辩。”然后又拿出一把弹弓：“他胆敢有二心，饶不了他。”
　　阿最目瞪口呆，他真没想到利娅是动真的，而且这么着急，于是想往回拉：“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不上学了？”
　　“哎呦，你这个人，怎么到这种时候了，还分不出个轻重缓急，几节课和我堂姐的毕生幸福比，哪个重要，你掂量不出来吗？反正这些....”利娅机关枪似的说出一连串。
　　阿最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对对，你点醒了昏头昏脑的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利娅这才转怒为喜，饶了阿最。
　　临近下班，阿最奉命把车停在外务司的大楼外，利娅手里死死捏着堂姐寄来的照片，照片已经捏出了褶皱。利娅眼如毒箭似的盯着大楼的出口，阿最坐在一旁，一句话不敢干扰。
　　人流进进出出，利娅嘴里絮叨：“不是，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怎么还不出来，不会还有别的门吧，他不会已经走了吧。”
　　阿最支着脑袋，静静发呆，慢慢有了睡意。
　　利娅的声音忽然洪亮，她重重地一捶阿最的大腿，把他捶醒：“来了，来了，就是那个黑西服的，他要走了，快跟上去。”
　　阿最由迷蒙中惊醒，慌张地抓住方向盘，撵了上去。
　　可是一连三天，利娅没有任何的收获。姐夫下班后，会和同事们说笑几分钟，然后开车东拐回家，仿佛防着自己，不在外面多作一刻停留。
　　阿最丝毫不见利娅有气馁的迹象，她在第四天的下午依然准时斗志昂扬地现身。
　　今天，姐夫往西边拐了。
　　“果然，是狐狸的话，再如何去装，尾巴迟早会露出来，只需耐心的等待，就能逮住。”利娅把照片一条条地撕碎，眼露凶光：“你要是敢乱来，我可，我和阿最可绕不了你。”
　　阿最驾车跟着他来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奢侈品商业区，利娅咬牙切齿：“好啊，还敢买东西，礼多人不怪的意思吗？下车，快下车，牢牢盯死他！不能盯丢了。”
　　利娅拉着阿最跟踪姐夫到了商业街，姐夫似乎觉察到背后有人尾随，忽地驻足不前，调头往回走。
　　利娅慌慌张张地藏到旁边的店里。利娅拍着胸口，幸好自己眼尖，偏身一闪，没被瞧见。可是仔细一看店里的商品，利娅的脸登时红了，原来是一家成人用品店。
　　利娅尴尬地低头，往身旁一瞧，阿最没了！
　　利娅赶紧出去搜寻，阿最竟然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利娅小声唤他：“你为什么不藏起来。”
　　阿最没有回应，他像个木头人似的。
　　利娅揪起嘴，她生气了。利娅刚要推阿最，眼角余光却扫到了姐夫，不知怎的，他又走了回来。
　　利娅如临大敌，可是四周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了，利娅只有硬着脸皮，又钻回店里。
　　店老板见利娅进了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只当她是害羞，于是把脖子伸过柜台，笑容满面：“美女，不要怯嘛，都什么年代了，有什么难为情的。”
　　利娅听他这么说，脸更红到比血还艳，利娅一跺脚，逃了出去。
　　阿最却不在原地了。
　　利娅一双漆黑的眼珠，急得到处乱滚，滚到西南方向时，阿最疾行的身影跃入眼帘。
　　利娅边跑边喊阿最，然而阿最像被下了咒，浑然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一路横冲直撞，根本不去避让，撞着了许多人，还把他们怀里的东西碰撞落地。
　　利娅赶紧上前，帮忙捡起，嘴里不停道歉：“神经病，神经病，多多包涵。”
　　有一个被撞的路人，气不过，追上去，要和阿最理论，可阿最根本不想理他，使劲一推，把路人推倒。
　　利娅跑去扶起路人，一脸严肃地说：“非常感谢您配合抓捕通缉犯，但是逃犯很危险，有伤人的倾向，请不要涉险，有便衣警察就够了，赶快离开。”
　　利娅继续追着阿最，进了一条小巷，她发现，原来阿最是在跟着前面的一个人。
　　他们是旧友吗？利娅猜。
　　就在利娅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两人分道扬镳，那个人继续往前走，阿最却顺着一旁的楼梯，爬上了二楼，利娅也随着阿最上去二楼。
　　听到楼梯吱吱响，阿最才觉察利娅就在后面。
　　“你怎么跟过来了？”阿最震惊。
　　利娅直翻白眼：“什么叫我也过来了，我一直就跟着你后面，拼命叫你，你就是不..”
　　利娅越说越恼，嗓门也越来越大，阿最连忙捂住利娅的嘴，悄声嘱咐利娅：“不要大声，不要大声。”
　　利娅于是压低音量：“你在干嘛，那个人是谁？不是你朋友？”
　　阿最莫名觉着“朋友”这两字尤其刺耳，所以他的反驳格外咬牙切齿：“不是！他是坏人！”
　　“坏人，什么坏人，你怎么知道的？”利娅问。
　　阿最语噎，他应该怎么说，说几年前见过那人和叔叔一起鬼混过？
　　阿最斟酌了一下用词：“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利娅从没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些畏惧，她怯怯地说：“既然是坏人，要不我去喊警察来？”
　　阿最否决了利娅的提议：“来不及了，交易的速度很快，等警察来，早结束了。”
　　交易？利娅更不知所云了。
　　“你如果害怕，先回去，就在那家店面前等一会。”阿最说完就要走。
　　听到阿最说起那家店，利娅的脸立刻又红了一片，可她又不能直说，利娅拉住已经抬腿的阿最：“不行，我是姐姐，不能临阵先逃，必须陪你。”
　　阿最如今可以说是对利娅的底细一清二楚，懒得和利娅较真，心想，算了，跟就跟吧。
　　阿最弓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前进，利娅有样学样。
　　“你为什么要走楼上？”利娅边走边问。
　　“不能跟了，往里的路变偏僻了，人也少，再跟着，他会起疑心的。”阿最回倒。
　　阿最的眼睛始终黏着前方，直到经过一面镜子，他看到了后面利娅弓腰撅屁股的滑稽模样。
　　“快缩脖子，那人回头了，别暴露。”阿最忽然发出警告。
　　利娅听了，立刻使劲缩脖子，姿势就像一只乌龟往壳里缩。
　　阿最憋住笑：“好了，他转过去了，抬起来吧。”
　　利娅于是重新伸了出来。
　　可阿最觉着不过瘾，又来了一遍。
　　如此连着抬抬缩缩了三遍，利娅渐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撇头一看，镜子里的阿最正在偷笑。
　　利娅捏起拳头，正要挥到阿最的背上，脖子立刻又缩起，因为她真看见那人转去了一旁废厂房的后方的巷子里。
　　阿最便牵着利娅，通过天梯，悄悄绕到厂房的二楼。
　　二楼朝向巷子那一侧，正好有扇宽大的窗户，可以由窗户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但是窗子上趴着一只猫，利娅朝它打声招呼，希望它不要介意，别人来占一块地盘。利娅的示好当真起了作用，猫儿微微睁眼打量几下，又闭上睡了。透过窗户，利娅看清了，那人穿过巷子，绕到墙后面，墙后是一条小河，河岸早有一个人在那等着了，两人交头接耳低声谈了几句后，那人从怀里掏出大约两个巴掌大的一只木盒，他打开木盒，利娅看到盒子里面堆着一团团白色的粉末。
　　利娅终于明白了交易是什么，他们正在买卖毒粉！
　　可是两人离着他们老远，根本没办法阻止。
　　利娅揪住阿最的胳膊，使劲地摇，催他快想办法。
　　忽然她听见阿最魔怔了似的念着：“不行，这会害到人的，我不能不管。不能让他跑了！不能让他害人！”
　　那副几近癫狂的模样，利娅在一旁看呆了。
　　那里两个人交易已经进行到一半，开始验货了。
　　阿最决定下楼，他刚刚转过身。利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最回身，看见眼前竖着两根手指，利娅把手指抵在阿最的嘴角，轻轻上拉：“不要急的，笑一笑。”
　　然后利娅拿出弹弓，手指和弹弓贴在一起，两者完全重合。利娅笑着说：“方法总是有的。”
　　阿最接过弹弓，两人相视一笑，阿最拉绷弹弓，阿最看向远处，利娅在后面看着阿最，弹弓，阿最，利娅，在一条线上。阿最手一松，石子飞了出去，打翻了木盒，粉末洒进风里，木盒跌入河中，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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