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

　　施嫣讪讪一笑道：“沈大人，是快要过生辰了？”

　　沈修愣了一下，沉沉的看了施嫣一眼，片刻后他轻咳一声道：“还有些时日。”

　　“嗯，到时大人可要记得告知民女为大人庆贺。”施嫣一边小心翼翼打太极，一边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沈修盯住她的眸子，目光微微。

　　施嫣笑了笑道：“夜露深重，民女先行告退了。”

　　沈修含额点头。

　　施嫣站起转身，刚要离开，身后响起沈修的声音：“施姑娘问询沈某生辰八字，只是为了庆贺？”

　　“？”施嫣愕然，她什么时候问过他的生辰八字，脑子转了一圈，确认自己确确实实没有专程去问沈修这么私-密的问题。

　　难道是栀儿？

　　施嫣想起兮姌的话：

　　——小栀子说姐姐暗地里甚为倾慕沈大人，让大人成人之美将姐姐娶回家，那样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施嫣有些尴尬，只得回转身道：“沈大人许是哪里有些误会，我不曾询问过大人的生辰。”

　　沈修错愕交杂着失望，但这些复杂表情只是一闪而过，他的脸上很快恢复平淡道：“确实是我听错了，唐突了姑娘。”

　　——以姑娘姿容，京城两位待娶皇族攀扯任一，可安然。

　　初来时嬷嬷说过的话在施嫣脑子里炸开花。

　　沈修残疾，双腿不良于行且不能人伦，若是嫁给他……自己什么都不需做，便可以顶个侯夫人的名号，咸鱼躺着万事无忧？

　　风吹动施嫣的长发，风动，发动，心也微不可闻的动了动。

　　只是一瞬间云睿那张扮酷的脸在她脑海里泛了出来，傲娇的，怪里怪气的，毒舌的，以及身边那个让人头大的栀儿，况且……皇帝是要马上为他赐婚的。

　　施嫣叹了口气，赐婚不赐婚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彼此不过生命过客。

　　她不由自主的摇头，再叹气。

　　施嫣的一声三叹，引得沈修神情更为沉郁，面上却丝毫未表露出来。

　　“其实……”施嫣犹犹豫豫踌躇了片刻，启唇。

　　月色温柔的不像话，空气里除了飘荡着冷清清的深秋气息，还有秋虫断续的哀鸣，淡花混着腐叶气，盈盈绕绕，又让人混混沌沌。

　　“其实这样的天气最为舒适……”施嫣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沈大人也请早些歇息吧。”

　　施嫣说完这些立即快步离开，待回到房间，适才抚着胸口大喘气。

　　“小姐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了？”杏青正在收拾床铺，猎户家床上铺的都是皮毛之类的东西，云睿此前看出施嫣不喜毛皮貂裘，吩咐杏青将房间里陈旧的床设都挪走，换了自带的一些用品，又去别家买了些全新的粗布床褥被面。

　　施嫣坐下喝了满满一杯冷茶。

　　杏青阻止她道：“小姐，奴婢帮你换热茶，你身体还未好利索呢。”

　　折腾一圈，她倒是把风寒的病痛给忘的差不多了。

　　施嫣没等杏青端来热茶，直接去找栀儿。

　　方才一番骚乱，栀儿和羽兮公主都被安顿到房间里入寝，但两人根本无心睡眠，对着侍女问东问西，尤其是羽兮公主格外关心沈修的安危。

　　两人被严令禁止出门，从侍女那儿又问不出什么，看到施嫣造访，自然来了精神，跳起来抓住她迫不及待问询。

　　“沈大人可还好？皇小叔叔怎样？”公主问。

　　“我父王是不是将那不长眼的给砍了？”栀儿问。

　　施嫣一一作答后，将栀儿叫到一旁问道：“是你以我的名义跟沈大人要生辰八字？”

　　栀儿不屑道：“我帮你，你不谢我反而来指责我的错？太没礼貌了。”

　　“没礼貌的到底是谁。”施嫣气结。

　　“好心当成驴肝肺。”栀儿噘嘴道：“不知好歹。”

　　她会是好心？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插嘴更不要插手。”施嫣耐着性子说教。

　　栀儿嘴角一抽，不屑一顾道：“切。我才懒得插手你的事儿，但你总在我父王面前转悠，没安好心……”

　　施嫣气笑了，道：“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对你父王毫无兴趣。”

　　最后四个字她一字一顿，发音深重清晰。

　　自施嫣一进门，和栀儿之间便是剑拔弩张，兮姌看着心里犯嘀咕，又不知两人到底在吵什么没便悄悄溜出门去叫小叔叔云睿来，打算让他拉架。

　　等云睿踏步进门，刚好接收到“毫无兴趣”四个字，冷脸更冷了，眉心皱成一团。

　　这是施嫣第二次对着栀儿表明态度，跟云睿划清界限。

　　“当然，殿下也绝不会对民女有任何兴趣。”施嫣合掌轻拍一下继续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郡主无需多虑，此事日后还请不要再提。”施嫣说完想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人攥着，她抬头想要呼止对方，不想腰也被扣住，打横被抱在怀里。

　　施嫣回头看一眼，栀儿眼里要喷火，唇抿得死死的。

　　“你做什么？”

　　“叫王爷。”云睿吩咐。

　　“请王爷放我下去。”施嫣咬着唇。

　　“你们早些休息。”云睿不理会她，转而嘱咐栀儿和兮姌。

　　兮姌一脸姨母傻笑，像偷吃到蜜糖的小孩子，反而是栀儿，脸色铁青，满眼恨恨的情绪。

　　云睿将施嫣抱出门，吩咐侍女们好生照看公主郡主，不许两人再偷偷跑出房门。

　　“王爷，麻烦放我下去！”

　　“你吵了公主郡主休息。”云睿面不改色的说胡话。

　　“我这已经出来了。”挣了几下，反而被抱得更紧，无奈之下施嫣只能用手去掐他手臂，铁铸一般坚硬。

　　侍女们眼睛已经直了，想偷看又不敢，压低头，还要朝上翻着眼皮偷瞄。

　　“王爷，不能不讲武德！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欺负柔弱女子！”施嫣抓狂。

　　云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放下我！要不我打人了。”施嫣发出警告攥拳。

　　“你打。”云睿简单回答，脚步不停。

　　“你到底想要怎样？”打人是不对的，况且他看着柔弱单薄，身上肌肉却一块块，打不疼他，捶打一圈下来自己反倒指关节发红，不划算。

　　“别吵，侍卫们都睡着了，想把他们吵醒吗？”云睿嘘施嫣。

　　若真是将院子里和衣而眠的侍卫们吵醒，她这个样子岂不是会被更多人看到。

　　施嫣偃旗息鼓后愤愤道：“你想怎样？不待这样，父女接连三番的欺负人。”

　　云睿将人放下后，借着月光看了看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跟我走。”

　　施嫣忽然想到了些事儿，叫住云睿。

　　她拿出此前云睿强行送她的玉佩和后来沈修在马厩里捡到的那枚。

　　“完璧归赵。”施嫣道。

　　云睿看她摊在掌心的玉佩，抬手取了一枚。

　　“都是王爷您的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民女就不保管了。”之前也并非是她想要接受，只是迫于当时情形，还不回去。

　　施嫣想将余下的一枚也塞回到云睿手里，不想对方收回手，让她扑了个空。

　　再被他揪住手臂。

　　“这么心急着跟本王撇清关系，朝沈修投怀送抱？”他斜了她一眼，一手背后，一手扣住她手臂，人站的笔直，脸微微侧，目光森冷。

　　“……”什么叫朝沈修投怀送抱，简直不要太血口喷人，不讲礼仪的人到底是谁？趁人落水，趁人生病，趁人不备，抱来抱去？

　　亏得施嫣内心是个现代人，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抱就认定要以身相许，可平白无故被冤枉她是受不了的。

　　“我和沈大人……如何，不需王爷干涉吧？”施嫣本想说和沈修之间清清白白，话到嘴边咽回去，干脆的呛回去。

　　“他既主管施公之案，你们之间便有直接的利害关系。本王查问一二理所应当。”云睿将玉佩重新系好后，解开披风，脱下递给施嫣。

　　施嫣不接，道：“谢过王爷，不必了，民女十分困倦，想早点休息。”

　　“问题你还没答。”云睿跨步上前，无论施嫣接受与否，主动拿披风将她裹住，系好带子。

　　施嫣呼了口气，慎重的思考一会儿，道：“是王爷身份尊贵，民女招惹不起，撇清关系为上策，还请王爷海涵。”

　　“还有？”

　　“对沈大人……案情未明朗之前，不作他想，请王爷不要被栀儿误导。”施嫣揉揉双眼。

　　“跟我走。”云睿一把抓住她的手。

　　“去哪里？”

　　云睿不说，但明显一路朝着山顶去。

　　“做什么？太晚了，我好困。”施嫣对云睿的执拗，实在无语。

　　山路崎岖，施嫣走了一会儿便累的有些喘。

　　云睿要背施嫣上山，被严词拒绝。

　　这人莫不是傻了，大半夜不休息，一定要去山顶。

　　施嫣走走停停，深一脚浅一脚，终于在黎明曙光渐现的一刻登上山顶。

　　山顶冷风习习，视野分外开阔，空气也异常清心。

　　东边一线朝霞，带出一抹柔和橘色，像流动的彩色玻璃体，有光慢慢透过玻璃体，光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面对着即将初升的朝阳，远山叠嶂的雾气，空谷静幽里的鸟鸣，施嫣忽然觉得穿来后始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努力坚持的壳碎裂。

　　她眼睛酸涩极了，双手廓在唇边，对着远处斯声喊：“我要回去！送我回去！”

　　远处不断回响着尾音，又被风吹散。

　　“我送你回去。”云睿不明所以，却郑重的朝施嫣承诺。

　　“你……好吧。”施嫣轻哼一声。心道：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四下无人，王爷可以试着将心里最想的事儿喊出来，无论能否实现，至少不必压在心里。”施嫣卸下许多心理上的压力，人也精神不少。

　　“……”云睿清了清喉咙，作势要喊。

　　施嫣竖着耳朵想借机听听云睿喊出的期望或是秘密，却不想有个声音贴在她耳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想要，你……”

　　施嫣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忙伸手去捂耳朵，手指碰上面颊，嘴唇。

　　“你……我……”

　　“离姓沈的远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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