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小野兽

　　30

　　高中对云织来说，像是装上了加速器，气势汹汹的来，又飞速的流逝。

　　似乎前几天谭绘绘还因为没考上宁城一中而丧气，转眼又在云织跟前因为文理分班大吐苦水。

　　她们的学校离得不远，都不住校，依旧每天一起上下学，有时候午饭还约着在外面吃，谭绘绘的学校也很有名，也不是别的，就是贵。在宁城被戏称为“贵族学校”，依照谭家父母的想法，谭绘绘这爱玩的性子还是跟着云织好，奈何一中被上头盯得紧，塞多少钱也进不去。

　　云织在学校渐渐展露锋芒，性子却依旧清冷，在宿丘的时候她备受误解，认为是瞧不起人，带着大城市的傲气，但云织从小学就开始这样了，和在什么地方无关，她就是不喜欢与人主动来往，也没有多渴望友谊，那一块早就被谭绘绘补上了。

　　而谭绘绘呢，她在现在的学校简直如鱼得水，里面全都是爱玩会玩的有钱小孩，她像是找到了组织，平生第一次爱上了上学。高一的前半年简直玩脱了，把没上一中的遗憾和云织都抛在了脑后，在某个朋友家大开派对，闹到凌晨，喝得醉醺醺的，又被推着坐上跑车去山上兜风。山上还没去成呢，就被交警叔叔给拦了下来。

　　万幸的是开车的那个没喝酒，喝了一肚子汽水，车是他老爹的，他未成年也没驾照，一车人还是被扣了下来。

　　谭绘绘哪里敢给她爸妈打电话，爸妈虽宠她，但前段时间早就因为她超额消费而冻了她的卡，她心情郁闷才来参加这个鬼派对的，现在更郁闷了。

　　没办法，谭绘绘只好找云织求救。

　　云织和她爸爸一起过来的，两人都受了警察叔叔的一顿教育，又签了字，交了点钱，将缩成鸵鸟的谭绘绘拎了出来。

　　“谢谢叔叔。”谭绘绘对云曜说。

　　“哎，你这孩子啊。”云曜无奈的叹口气，想说什么又不好多说。

　　云织双手插兜，站的笔直，说：“爸爸，你先回去吧。”

　　“这么晚了一起回啊，你们还去哪儿。”云曜朝谭绘绘看看。

　　“我有点事想跟她说，晚点我们打车回去，放心吧。”云织淡淡道。

　　那瞬间，谭绘绘突然觉得云织真的比她成熟了不少，她和父母说话的语气永远是带着撒娇的意味的，但云织已经有了让人信任的能力。

　　云曜走后，云织问谭绘绘饿不饿，带她去吃了粥。

　　在派对上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碗简简单单的粥才真正让她感觉舒服，云织又给她叫了一盘蒸饺。

　　吃完后，谭绘绘一直忐忑的等云织发落批评，但云织只问她吃好没有，吃好了就回家。

　　她们也没打车回家，而是坐公交。谭绘绘就不懂云织为啥那么喜欢坐公交，位置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而且每次都要等，每站都要停，慢死了。

　　而谭绘绘习惯了自家司机的接送，她本来想和云织一起的，但云织不愿意。

　　现在想想，她们就从那儿开始渐渐疏远的。

　　谭绘绘觉得，云织在宿丘的生活让她变得小家子气，她不再是自己印象中的织织了，她变了。

　　变就变了吧，谭绘绘被新鲜刺激的高中生活麻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谁离不开谁。

　　可是，当今晚的困窘一出现，当她第一次待在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周围的人只会埋怨哭泣，低声咒骂的时候，她突然无比的想念云织。

　　云织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走进来时，四周原本污浊的空气都变清新了。

　　晚上的公交车只有她们两个乘客，她们在最后一排落座，谭绘绘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双手，掌心朝上，“该打打，该骂骂，我错了！”

　　云织只是淡淡瞧她一眼，说：“你的妆花了。”

　　“啊？”

　　“回去是不是还要卸妆？”云织道，“我家没有那些东西，用洗面脸洗得掉吗？要不要在路上买点？”

　　谭绘绘顿了顿，问：“织织，你不生我气？”

　　“谁说的？”云织瞧她一眼，“我现在没力气骂你。”

　　“我冷落你那么久，你肯定恨死我了。”

　　“恨你谈不上，有想打你的想法是真的。”云织说，“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变的。”

　　云织其实没有多怪谭绘绘，她在宿丘的时候，在家道中落没有手机的情况下，谭大小姐还能保持跟她的友谊，已经足够让她坚定这段友情了。

　　而她也深知环境对人的影响，谭绘绘如果跟着变坏了，她不会袖手旁观，但如果是遇到了更好的朋友，云织也会祝福她。虽然有很多遗憾。

　　好在有这样一个夜晚，没有让这些遗憾发生，谭绘绘在学校依旧混得很开，但她已经注意保持距离，不再随便跟那些人胡闹了，而且把她家织织放在了头一位。

　　文理分班的时候，谭绘绘很纠结，她既不属于文理都优秀的学生，也不属于偏科的学生，两样都普普通通，也不知道哪种更适合自己，所以什么都想抓住。

　　纠结了半天，谭绘绘受不住了，决定吃个冰淇淋冷静一下。

　　“织织，你要什么口味的？”谭绘绘在她面前打个响指。

　　云织刚刚被她吵得头疼，正戴着耳机刷题，没理她，谭绘绘就自己去买了。

　　等到面前推来一盒粉色冰淇淋，云织怔了怔，问：“草莓味的？”

　　“对啊，这家店就草莓味的最好吃，快拿着，要化了。”

　　说着，一滴粉色的奶油急促的滑落，坠在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上，云织又急忙拿纸巾去擦，不知怎地有些慌乱，力道大了，字迹模糊不清，显得很狼狈。

　　-

　　谭绘绘在云织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学习了一年，谭家父母把云织看得比那些补习老师还灵，渐渐地，云织就成了好友的免死金牌。

　　只要是听说和云织一起的，谭绘绘的父母就不会管她。

　　谭姑娘其实真的挺用心学习了，但毕竟是躁动的年纪，她又喜欢给自己找乐子，前段时间和某个小学同学联系上后，就牵挂上了。

　　云织看着清冷，但也不古板，绘绘天天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真正谈恋爱倒是头一次，只要不过界，云织也觉得没什么。

　　没想到谭绘绘还谈得挺认真，和那些青春小说里一样，约好了一起考大学。学习的劲头前所未有的强烈，根本无需家长的耳提面命。

　　既然有这样的正向回馈，云织更不会阻拦什么了。

　　其实不仅是恋爱的鞭策，谭绘绘每天和云织一起学习，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的那种自律也对她影响不小。

　　云织的功课本来就忙，但高中之后她更是刻意为之，什么补习班竞赛，只要能安排的一个也不放过，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从高一开始就已经和高三差不多的步调，稳抓着第一名不放。

　　这也可能是高中过得快的原因，她真的只专注学习这一件事，没有在任何事上分过心。

　　-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谭绘绘约云织出去玩，除了自己的男友来，还带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说是不想让云织落单。

　　每个人在这一天都兴奋异常，像是终于挣脱了身上的解锁，而云织却觉得迷茫，这种迷茫比中考结束时还要严重，因为在漫长的时间里，她早已摸透自己的心意。沉甸甸的，却无处可落。

　　以前还有功课替她撑着，但现在什么都没了，大片的空白压得云织喘不过气。

　　可她又不想再以昏睡荒废这重要的一天，看到好友满眼期待，她轻轻点了头。

　　而事实证明，出去疯闹也并不适合她，谭绘绘给她找的伴儿很贴心，很懂得照顾女生，云织试着让自己别那么僵硬，却始终融不进去。

　　按照谭绘绘选的，唱歌跳舞桌游等等一系列玩下来，云织熬不住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要一个人回家，没想到谭绘绘要陪着她。

　　“你男友呢。”云织笑笑，“不要了？”

　　“嘁，”谭绘绘说，“以后陪他的时间多着呢，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只想陪着你。”

　　谭绘绘男友在一旁捂着胸口作吐血状。

　　谭绘绘无暇顾及，问云织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管去哪儿她都奉陪。

　　想去的地方。

　　云织的耳边似乎还有那些嘈杂的音乐在响，脑子里也闹哄哄的，浮现的景象并不明确，胃里一阵翻滚，她捂着嘴往卫生间冲，“想吐。”

　　身后一阵哈哈大笑。

　　最后，她们在路边的24小时便利店度过了这重要的一晚，云织一开始还算清醒，撑着脑袋，看着玻璃窗外的人来人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梦里和她的思绪一样，雾蒙蒙的一片，也看不到出口，只是过了一会，有人在轻轻叫她，“织织，织织？”

　　她慢慢睁开眼睛，似乎还是半梦半醒，天色未明，便利店的灯光清冷又灼人，似乎有人在她头发上摸了摸，“该回家了。”

　　她呢喃的答应着，却没动，灯太亮了，眼睛酸胀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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