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之外

　　“为什么要自爆？”秦溪怀疑，“是你……”

　　“可不是我！”梅六郎抬手扳过她的脸，“大概是，他不想活了吧！”

　　秦溪揉着脖子。

　　被扭到了。

　　看她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眼看要发火，他沉声道：“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王家有人放火。”

　　“啊？”她吓了一大跳，“那，他们没事吧？”

　　“有个人，受伤了。”

　　“谁？”

　　梅六郎收了手中的内丹，慢悠悠地说道：“没等到逐风回去报信，也没等到杀手回去复命，有些人坐不住了，一把火烧了王家，王复没事，只是司家姐弟……”

　　他故意不往下说了。

　　“怎么样了？”秦溪此刻的心情已经全部都写在脸上了，正焦急，转念一想，又脱口道，“他们俩没走？”

　　“没有，大概是为了还王复的人情。”

　　梅六郎说话跟挤牙膏似的，问一句说一句，秦溪好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但在他面前又不能明说。

　　他又问：“你很担心？”他吗？

　　废话。

　　秦溪不说自己，拐弯到了宁茵茵身上，道：“要不要告诉茵茵？她肯定很担心！一味瞒着她也不太好！”

　　说完就要去找宁茵茵，可却被梅六郎阻止了。

　　她不解。

　　梅六郎道：“溪儿，冷静点。你有没有想过你带她上路，如果路上还有危险该怎么办？”

　　一句话成功让她平静下来。

　　“结界已经修复完整，她现在是凡人，就让她在这里好好待着，他们轻易找不到这里。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情况，待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再接她回去。”

　　秦溪立时乖巧：“好。”

　　梅六郎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内心明明那么柔软脆弱，外表却装的百毒不侵，冷漠凉薄是你，重情重义也是你，溪儿，你累吗？”

　　秦溪的思绪却早已跑了。

　　神智被唤回时，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梅六郎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脑海里却全都是司云白的伤势。

　　他伤的重不重啊……

　　宁茵茵没有闹，非常镇定。

　　她说：“你们安心去吧，我在这儿等好消息。”

　　梅六郎犹豫再三，还是把逐风的内丹交给了宁茵茵。

　　“现在，这是你的了。”

　　宁茵茵错愕。

　　再次回到王家，面对的却不再是之前精美的雕梁画栋，而是残酷的火灾现场。宅子被烧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可怜巴巴地伫立着，连带着熏黑的树木，颇为凄凉。

　　梅六郎指着一个小房间：“他在那里。”

　　秦溪想也没想，抬脚跑了过去。

　　看着她奔跑的身影，他眼神逐渐幽暗，深不见底，良久，慢慢跟了上去。

　　慕明月正在给司云白换药，一边操作着还不忘一边数落着他。

　　“你真是……”

　　司云白不发一言。

　　此时，门口突然就出现了个人。

　　那个百转千回间念念不忘却始终不敢大声呼喊的人，就那么出现了，脸上带着关切与焦急的神情，由于跑的太快了而微微喘息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秦溪也知道自己立场不对，愣了一下，才说道：“我听说出事了，回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司云白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事。”

　　慕明月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药瓶塞进秦溪手里，然后把她往前轻轻一推，说了一句：“谁说没事？小溪，过来帮帮忙，我这个弟弟嫌我笨手笨脚，看不上我这个姐姐！”

　　随即跨出屋子，伸手拦住门口的梅六郎，道：“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手笨，让她帮忙上个药而已，你家小媳妇不会怎么样的，我保证！”谁让她家白白相思成疾，都已经魔障了还死不肯承认，她这个做长嫂的难道不该想想办法吗？

　　再说了，司云白怎么说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不会做什么的。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梅六郎居然笑了：“你保证？”

　　慕明月指了指屋门：“对，我保证！门又没关，里面怎么样你不是也能看得到？再说了，我家白白又不是禽兽，这青天白日的，放心吧！”

　　梅六郎不再纠结，问她：“火是谁放的？王复呢？”

　　“还能是谁？”慕明月指了指隔壁，“这么大的房子只烧了一半，留下的一半在哪，哪边就有嫌疑喽！”

　　她抱臂道：“王复在火场找到了隔壁的东西，去告了！”

　　现在在衙门呢！

　　屋内，秦溪还在原地站着。

　　司云白伤在手臂上，很大一块，水泡刺破掉以后尤其吓人。

　　他依旧不说话，自己动手缠纱布，缠是缠上了，但没法固定。即便如此，也努力自己做，仿佛秦溪不存在。

　　秦溪鼓起勇气，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纱布：“我来吧！”

　　没有回应。

　　但他表情明显松动，手也放开了。

　　秦溪解开纱布重新给他上药，语带调侃，慢慢说着：“司云白，我们至少也算是朋友吧，你能不能不要老一副看敌人的样子看我啊？”

　　“我没有。”

　　“好吧好吧！”秦溪笑，“你们俩为什么没走？不是说要离开的吗？莫非你舍不得我啊？”

　　希望气氛轻松点。

　　司云白垂下眼睛：“想多了，跟你没关系。”

　　其实，有关系。

　　“哦。”秦溪给他的手臂系上蝴蝶结，然后说，“那算我自作多情咯！没关系，我脸皮厚！我小时候皮，有一次手上烧了个泡，我外婆说，人的伤一般都是从里往外长的，但是火烧的伤，正好相反，所以如果不处理好，留疤是小事，会伤及筋骨的。”

　　司云白拉扯着蝴蝶结，表情十分嫌弃：“好丑。”

　　秦溪：“……”

　　会不会说话？

　　她站起身：“我去看……”

　　他蓦地打断了她的话：“溪儿，陪我说说话，就几句，好吗？”

　　心一瞬就软了。

　　秦溪坐回来，双手托腮，看着他：“行啊，那就说说吧，你堂堂一个王爷，武功高强的，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司云白避开她的目光，说道：“我想试试，如果我受伤了，你会不会心疼我。”

　　像个委屈的小朋友。

　　秦溪鼻子发酸。

　　面前的他，没有初见时那高傲的不沾任何世俗的样子，也不是清冷骄矜的贵公子，就只是一个傻子，已经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的大傻子。

　　“你是笨蛋吗？”她依旧笑着，却隐隐有泪，“玩苦肉计？把自己烧成这样，好玩吗？”

　　“不好玩，疼。”他微微皱眉，抬起眼睛看着她，表情认真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可我想见你。”

　　傻傻的。

　　秦溪兀自叹息：“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虽然是个假的。

　　“我知道。”司云白低低地说，“我不是在奢望或者逼迫你给我一个答案，我知道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我就只是想看看你，无论你成亲也好，跟谁都好，只要你开心。”

　　秦溪低着头，绕着自己的手指： “司云白，你可真是没救了……”

　　“溪儿……”

　　他的话被她拦住了。

　　来自她的轻吻，她的眼泪，让司云白的心也跟着疼起来。他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得意，没有回吻，感受她的气息漂浮着。

　　轻轻浅浅，带着水的清冽。

　　短短的一瞬，却仿佛过了一生。

　　这只是一个很浅的吻，浅到没有任何的情欲色彩，也可能只是她歉疚，只是被感动，但于司云白而言，足够了。

　　他们终将陌路，他会带着这点甜，走向余生。

　　秦溪离开他，坐正身体，抬手抹掉泪痕：“做回骄傲的司云白吧，这样我才能安心走我的路。”而后起身，“我会再来给你换药，直到你伤好为止。”

　　然后走了。

　　司云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濡湿，那是她的眼泪。

　　心底一声长叹。

　　秦溪出了门，便看到慕明月正在跟梅六郎聊天，也看到了梅六郎冲自己看过来的欣喜，以及慕明月瞬间而逝的失落。

　　没办法，现代人，还是学心理学的，尤其擅长微表情，所有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一双眼睛。秦溪叹息，合着学那么多就是为观察别人的感情准备的？！

　　这真是一场复杂的戏码。

　　梅六郎走过来，秦溪自然地牵住他伸出的手，笑道：“在聊什么呀？”

　　“哭了？”

　　“吓到了，没事。”

　　谁信谁是小狗。

　　慕明月指指门口：”回来了！”

　　剩了一半的高门下，王复缓缓走过来。他虽然疲惫，却也在看到秦溪时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茵茵呢？她怎么样了？”

　　秦溪回他道：“她没事，挺好的，只是一路上过于奔波不宜出现，等你把房子修好，就可以接她回来了！”

　　王复眼中升腾起了希望。

　　与刚才相比，疲惫被冲淡，似乎有了更多力量。

　　终于，这场大戏铺垫了许久，徐徐拉开了大幕。

　　赵权因为遗落火场的火折子没烧完被下人发现，直接被王复告到衙门，再加上前些天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一事，何县令一怒之下痛打了一顿，责令赵权向宁茵茵当众登门道歉，负责修好王家的房子，不许再骚扰。

　　王复趁机给妻子正名，言及宁茵茵不是妖怪，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乃是奸人陷害，由梅六郎出面，指出逐风实则是一妖物，与赵权勾结报复宁茵茵当初放蝎子一事，而如今已灰飞烟灭的事实，何县令沉思良久，手一挥，利用自己的官威大力扶持王家生意，亲赐牌匾，药铺得以重新开张，那些等着看笑话趁机落井下石的人不由得缩了脖子。

　　不知百姓如何看待，但有县令亲自加持，想必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宁茵茵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又生变故。

　　在回城的路上，宁茵茵再次遭遇了伏击。

　　一伙人正埋伏着。

　　马车轮子被木棍别住，一下子翻了出去，支离破碎，幸好慕明月也在车上，及时地拉住了宁茵茵，用自己护住了她，然而秦溪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滚进了草丛里！

　　摔得眼冒金星，她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就只看见一堆明晃晃的大刀冲着自己砍了过来，急忙四处逃窜！

　　马车已经七零八落，马也死了，这伙人下了死手！

　　慕明月身手矫健，然而对方只是分出了几个人死死缠住她，让她腾不开手，然后一步步朝着宁茵茵逼近！

　　秦溪自顾不暇，抬起手亲了一口戒指，道：“小戒指，去吧！”

　　一束银光突现，朝着宁茵茵飞去，把凶神恶煞的歹徒给打倒了一大片。

　　那边危机解除，可是这边，她又躲不开朝自己砍过来的刀了！

　　“笨死算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梅六郎出现在半空，满脸无奈地看着秦溪。

　　而一群歹徒，不过他抬手之间，已经全部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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