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

　　周妈妈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礼拜。
　　在这一个多礼拜里，周正不仅承包了全部的家务活儿，还在周妈妈的指挥下承担了一部分像做PPT、写报告、到公司送取文件报表之类的工作。
　　江珅发来信息的时候，周正刚从周妈妈公司送完报表出来没一会儿，正站在公交站牌跟前等车。
　　周正掏出手机，点开信息：七点半起床，早饭是豆浆油条，吃过饭回房复习。中午十一点多帮忙做午饭，豆角焖面，吃了一小碗，吃过饭帮忙洗碗，洗完碗后帮我妈去超市收银。下午五点多回到家，现正在帮忙准备晚饭。
　　江珅流水账一样写了一大堆，一如既往的没文化。
　　周正问他：照片呢？
　　那头的江珅弱弱的讨价还价：大哥，年底了流量也没剩多少，你看这……能不能涨点价？一张一毛我本都搂不住啊……
　　周正回他：人民币没有，冥币有，改天烧给你？
　　那头的江珅没敢再废话，下一秒，随着手机的震动声，□□上“嗡嗡”的连着收到十多张江城的照片。
　　做饭的，复习的，发呆的，午睡的，看书的，微笑的……
　　照片是偷拍的，有几张还虚了焦，但一点儿也没影响照片的美感。
　　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对江城的偏爱是无条件的。只要照片上有江城，不论构图多杂乱、光线暗成怂、焦点就算糊成狗，这张照片在周正这儿都是值得保存的。
　　周正点了点屏幕，把江珅发来的照片全部存进了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提示：SIM卡内存不足。
　　周正抬头看了一圈周围，附近最近的手机店好像也有两站路。
　　就在他犹豫着现在去还是改天去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周妈妈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想吃公司附近那家灌汤包了，让周正回来的时候带一些。
　　得，选择困难症瞬间痊愈。
　　等周正买完所有东西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
　　拎着灌汤包走到楼下的时候，周正看到有几个工人正在往货车上搬运东西，搬的东西很眼熟，是他跟江城的两张床。
　　什么情况？
　　周正推开门的当下，周妈妈正鬼鬼祟祟的从他房间出来，见自己被周正抓了个正着，连忙接过周正手中的灌汤包，夸张又毫无演技的岔开话题：“哇！好香啊！阿正，你帮我去厨房把它热一下吧，凉的不好吃。”
　　周正戳穿她：“又想支开我干什么坏事？”
　　周妈妈尬笑两声：“哈哈，没有啊，你想多了……”
　　周正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到房间门口，在周妈妈迟来的阻拦声里拧下了把手，推开门。
　　然后，他就愣在了门口。
　　房间里他原来那张床已经被人搬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实木的、全新的、横竖式交错的上下铺双层床，房间里原有的家具摆设也跟着挪了方位。飘窗的天花板上还粘了许多红色的气球和丝带，看起来还没有布置完，打气筒和许多没有吹起来的气球以及半成品的丝带正堆在房间的桌子上。
　　“送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周妈妈拍拍周正的肩膀，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揽进怀里：“那天逛商场的时候，我见你盯着这张床看了很久，估摸着你应该挺喜欢，就买回来了。怎么样，喜欢吗？”
　　周正回过神来，把周女士搭在他肩膀的手拿下去：“要是没有飘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会更喜欢。”
　　“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的啊，大过年的，再加上怎么说也算是个新居，添点红色对风水好，而且又吉利又喜庆。”
　　“是挺喜庆，不过还差点意思，要不你再买两根龙凤烛来？”
　　周妈妈：……
　　最终，在周正强烈的反对和周妈妈迷信的坚持下，两人各退一步达成共识。周正答应保留飘窗上已经布置好的气球和丝带，周妈妈答应不在房间里再装饰其他任何红色的东西。
　　周妈妈沮丧的收拾着桌上没布置完的气球和彩带，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周正说：“对了，阿正，之前在你那张床下翻出来一个箱子，我给你放到柜子顶上了。里面装的是什么？摇起来感觉满满当当，抱着却一点儿都不沉。”
　　“没什么。”周正抬头看着柜子顶上的纸箱，心里暗暗补充，不过是装了些宝贝在里面罢了。
　　凌晨一点十五，往常这个点周正已经上床睡了。今天之所以还没睡，是因为他把之前跟江城来往的信又全部重新拿出来看了一遍。
　　一共三十二封，搁在桌上厚厚的一沓。
　　一遍看完，让人抓耳挠腮的那种想念灌满了心里，现在更睡不着了。
　　周正拿起手机，打给了江城，电话刚响了一声，他猛然反应过来，这个点儿江城应该已经睡了，于是匆匆挂了电话，又点开了短信界面。
　　给江城的短信刚编了几个字，江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正连忙接起。
　　“喂，正哥，有事？”声音慵懒，带着还没清醒的睡意朦胧，性感到不像话。
　　周正咽了口唾沫，瞬间结巴了起来：“没……没事，你快睡……睡觉去。”
　　电话那头江城低声笑了起来：“正哥，你确定没事？”
　　“当然没事。”总不能直接告诉江城，我二半夜想你想的厉害，所以打电话给你，想找你聊聊天吧？这算什么事？！
　　江城隔着电话“哦”了一声：“那我有事。”
　　“什么事？”
　　“我想你了。”
　　四个字，透过手机，从耳朵精准的狙击到周正的心脏。
　　周正轻咳了两声，傲娇的开口：“有多想？”
　　“嗯，比你想我应该要多一些。”
　　周正炸毛：“滚，谁想你了！”
　　江城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江城开口问：“正哥，你这会儿在干什么？”
　　“我在看信。”
　　看信？江城迟疑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在看哪一封？”
　　“全部。”周正顿了顿，又道：“抱歉，你寄给我的最后那封信，我刚刚才拆开。翘首以待，万望见字速复，你等了很久吧？”
　　是啊，等了好久。
　　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
　　等了不知多少回花开花落，等了不知多少次窗前的枫叶红了又绿，等到邮差换了一个又一个，等到那个绿色的邮筒褪了漆，等到M城的邮局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等了好久好久，都没等到他的信。
　　江城举着手机，从被窝中爬起，伸手拿了件外套批披在肩头，靠墙坐好，把被子往身上拢了拢，望着窗外云后不是很显眼的点点星光，释怀的笑笑：“还好，等到了。”
　　没有等到信，那有什么关系，等到他就够了。
　　周正靠着椅子背，扭头看了眼飘窗外黯然星光的夜空，不知为什么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觉得此刻江城应该也是在看这片夜空，更或许江城看的也是这几颗若隐若无的星星：“江城。”
　　“嗯？”
　　“还有二十一天。”距离新学期开学，还有整整二十一天。
　　“正哥……”
　　没等他说完，周正已经打断了他：“这次，换我等你。”
　　江城握着手机，眼里的笑意比夜空的星星更璀璨：“好。”
　　那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久。
　　从那时候通信的趣事，聊到近期身边发生的好玩好笑的事，又聊到将来一起考哪一所大学。一直聊到黎明，周正扛不住困意，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握着手机睡了过去。
　　电话那头，江城歪歪的靠着墙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进入了梦乡，身上的被子滑到了腰间，露出了单薄的秋衣。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周正均匀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来，跟他的交织着一起，汇成了一曲轻轻浅浅的低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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