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发现他们很不对劲

　　为示公平，楚帝下令，夺军旗的比试每营可派出三人为一组参加。晌午过后，温澈与唐回、张传两人一起入了云浮山。

　　“二公子，云浮山地势复杂，又多猛兽毒蛇，您千万不可涉险。”徐平苦劝道，只害怕二公子一个不留神自己悄悄进了云浮山。“我们的人已经前去接应了。”

　　黎乔恍若未闻，打开了地图参详。

　　以慕容恪的性格绝不会把军旗放在腌臜之处，山中并无道观寺庙，也无古迹人烟，唯有连绵山峰。

　　“双石峰、白云峰、碧岫峰……赤骁峰……对了，军旗一定在赤骁峰！”
　　黎乔沉思半晌，道。

　　徐平疑惑：“二公子怎么知道？”

　　黎乔瞥了他一眼：“端王是否说了明日午时将军旗带回？”

　　徐平道：“正是。”

　　黎乔道：“再简单不过了，午时正对着生肖‘马’，而大楚的军旗正是赤色。”

　　徐平：……

　　“若真如二公子所言，那……”

　　黎乔点头，这么简单的谜题，慕容恪的用意就是要让他们聚在一起，这样才能给他们除掉温澈的机会。

　　“我们能用的侍卫还有多少？”

　　徐平挠挠头：“这次春猎本由金吾卫全权管辖，玄甲卫和我们能调动的相府侍卫不超过二十人。”

　　形势比想象中更严峻，不能再耽误下去。

　　“徐平，你带人赶去赤骁峰，务必把他们三人安全带出云浮山。”

　　徐平一愣，立刻反驳道：“这不行，我要保护公子的安全……”

　　黎乔低头，语气却无比冷硬：“这是军令。”

　　他脸上的笑容完全敛去，那冷若冰霜的神情让徐平打了个寒颤。

　　“你要抗令？”

　　徐平完全被震慑住，不敢再反抗，但还是小声道：“总得派人跟着二公子。”

　　黎乔摇摇头：“我此刻就去拜见端王殿下，在他身边我不会有事。”

　　徐平呆愣片刻，只得领命去了。

　　黎乔沉默了片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纵然他千般万般不愿再与慕容恪见面，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了。为了温澈的性命，也为了他满腔的疑惑。

　　来到慕容恪的营帐外，没等多久里面就传来了通传声。

　　慕容恪端坐在桌旁，手中拿着一本书，听见他的脚步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黎乔忍住心中发毛的感觉，恭敬行礼道：“拜见端王殿下。”

　　慕容恪轻笑了两声挥退下人，道：“阿乔，你的表情让我想到了一个词。”

　　“视死如归？”

　　慕容恪又笑：“不，是同归于尽。不过无论是什么，你我都应是‘殊途同归’的，你说呢？”

　　黎乔沉默，仔细看着慕容恪，直到他也收敛了笑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慕容恪轻轻叹息一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太过熟悉，在长公主府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后来你的种种举动，重启玄甲卫，经营多宝斋，还有在运河开凿时挽救杨李村，改建码头，桩桩件件，我怎么可能猜不出？”

　　重启玄甲卫黎乔可以推脱说是外祖父的心愿，多宝斋的事情也可以说是为了经商赚钱，唯独杨李村的事他无法解释，他低价买下杨李村所有土地改建码头，就是为了挽救上一世因为运河开凿时贪官污吏克扣费用而流离失所，民变后又被官兵绞杀的村民。

　　未卜先知，无功而劳，不合常理。

　　黎乔点头，即使他一直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重生的，不止他一人。

　　“那你又何时知道的？这两年你总是避免和我见面，我以为你应当还在怀疑。”

　　黎乔苦笑：“前年赏花宴之后，我身上的噬骨之毒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赏花宴后，黎乔惊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噬骨之毒竟然不药而愈，思来想去，唯一可疑的只有当时慕容恪喂他吃下的那颗碧色药丸，按胡医师的推测，那不是解药就是宫中能解百毒的凝碧丹了。

　　“所以，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那你为什么又要给我解药？”黎乔抬起头，声音微微发抖，他不愿相信，更不愿面对，慕容恪不可能知道他身中剧毒，除非他就是下毒之人。那么，慕容恪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慕容恪沉默了片刻，道：“是我。重生一世，我发觉我们其实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利益，氏族、藩王，甚至北周南齐。而你，将会是我最好的臂膀。上一世我真的不应该单单因为嫉妒你的才能就给你下毒，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阿乔，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活着，能给大楚带来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毫无表情，指尖却紧扣在手上：“所以我们此生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把凝碧丹给了你。阿乔……往事已矣，你能原谅我吗？”

　　黎乔身形晃了晃，他几乎有些站立不住。慕容恪，尊贵无匹的三皇子，端王，大楚下一任的皇帝，他的表哥。他还记得慕容恪有多么疼爱他，从一块糕点，到一本他喜爱的书，慕容恪有的，他都会有，慕容恪没有的，也会放在他的桌上。三皇子妥帖地照顾了他十多年，他视他为兄长，为君父，可慕容恪却还以他最残忍的毒药和数年惨无人道的折磨，就仅仅是因为“嫉妒”二字？

　　如今再无需遮掩，伤疤揭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他却还能说出“原谅”如此荒谬的字眼？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比最毒的毒蛇还要狠毒，黎乔头晕目眩，只觉遍体生寒。

　　见他站立不住，慕容恪慌忙起身，想扶他一把，相触之时，黎乔一惊，瞬间甩开了他的手。

　　黎乔脸色惨白，深吸了几口气道：“不劳端王费心，我没事。”

　　慕容恪无奈点点头，又坐回了原处。

　　沉默半晌，黎乔平稳了呼吸，又道：“如今玄甲卫初露头角，端王殿下如果还指望制衡氏族，就该知道，温澈不能死。”

　　慕容恪注视着他的眼睛，道：“阿乔，你为何如此糊涂？我当时出了意外不能出宫，就下令云香水榭不许卖出奴隶，你却偏偏要把他带回相国府。你难道忘了上一世温澈杀了多少人？你忘了他是怎么折辱你的？氏族和藩王都有自己的所求，有所求就有弱点。但温澈，就是个只知道杀人的疯子，他死了，大楚才能高枕无忧。你舍不得杀他，我来帮你，只要今日一过，上一世发生的一切惨剧才能真正过去，我们才能真的‘新生’，你明白吗？”

　　黎乔冷笑两声：“上一世温澈本可以覆灭慕容氏，但你们达成了协议对吗？他的确杀人无数，但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你借他的手在铲除异己？当时太子失踪，你得位不正，朝野上下多是不平之音，有了温澈这把利刃，你当然乐得渔翁得利，看他与氏族斗得你死我活。”

　　慕容恪撇开了脸：“无论你信或不信，当时太子被扣押，生死不知，若我不当机立断继位为王，京城沦陷，诸王起兵，外有强敌，内无宁日，黎民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当中。”

　　“既然如此，你就放过温澈，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他再重蹈覆辙。”

　　慕容恪摇摇头：“阿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换了任何一个人，我都可以放过他，但唯独温澈，他绝不会变，他恨大楚，这恨绝不是时间能消弭的。”

　　黎乔愣住，他听到了慕容恪的每一句话，却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温澈的母亲，是北周长宁郡主洛青。长宁郡主当年前来大楚与成王和亲，却另爱他人，甚至逃婚生子，成为皇室奇耻大辱。成王一怒之下囚禁了长宁郡主，几年后还杀了她。温澈则一直被关在成王府地牢里，他从小受尽折磨，对大楚恨之入骨，这样一个人，你觉得他会甘心受你摆布，甚至原谅自己的杀母仇人吗？”

　　慕容恪见他脸色惨白，似有不忍，深吸一口气道：“阿乔，北周的细作已经和他有过接触，放虎归山，必成大楚心腹大患。你绝不能心软。”

　　黎乔沉吟半晌，似乎找回了些许力气道：“若真如你所说，那当年温澈偷袭军营，为何放过成王这个杀母仇人？”

　　“当年的事已不可考，或许只是成王逃走了而已。但温澈的身世千真万确，我曾经派人多方查探，甚至找到了长宁郡主昔日的仆从乳母，他们都能证实，温澈的长相与他母亲更是如出一辙，绝不可能作假。可惜我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可现在，一切还来得及，阿乔，答应我，杀了他吧，让一切重新开始。”慕容恪道。

　　黎乔五内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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