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抱抱

作者:宴归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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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耳


      叶长安此刻咽咽口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的人,默默退后半步,紧接着,手腕上一股力扯着她向前,把她牢牢定在原地,让她直面狂风骤雨。

      “狂风骤雨”显然被她的反应气笑了,抓着她的力道都有些重,冷笑道:“你是非要我把你腿打断,你才舒服是吗?”

      话里行间都带着压抑的火气,叶长安不敢在他气头上顶他,此时乖得没边。

      “没有没有。我现在挺好的,别气,别气啊。”

      叶易安面无表情,把她的性子也摸了个透,全然不吃她这套,冷嘲热讽:“没气,怎么气?你是我祖宗,我怎么敢生祖宗的气。”

      话虽这么说,叶长安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他的手撒娇:“好哥哥,别气了嘛,不是祖宗,是妹妹。”

      “叶长安,出去就给我找事,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叶易安气的不轻, “五感尽失!我看你胆子挺大!”

      胆子大不大,叶易安最清楚。他看到过叶长安发病的模样,就小小的人,疼起来呼吸都是一颤一颤的,缩在他怀里直发抖。

      明明平日里小磕小绊都要呼上半天的人,却在最疼的时候连疼都喊不出。她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到了现在,长的亭亭玉立,长的娇纵喜人。

      却也是因为长大了,他也不能时刻再圈着她。

      叶长安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她料到叶易安知道事后,肯定会因此气上一桶,但她却又无法去辩解。不意外叶易安会如此,因为五感尽失还是第一次出现。

      叶长安站立难安,乖乖听训。

      路途之中栽满了的花开的正盛,风微微调皮,便纷纷扬扬的飘下了满天的花云。

      她最喜这万千十里的花树,天云旷远,延绵数里。

      这应该是长灵宗最独特的地方。花在这儿不会凋落,树在这儿不会落败,长灵,长灵,长万物之生灵。

      叶长安把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易安。脑袋垂在胸前,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叶易安盯着她半晌,一句话不说。

      这种等死的感觉最煎熬,叶长安只觉头皮被盯地发麻,浑身不自在。她抬起头,一双眼与叶易安的视线对上,半点不见她表现出来的不安。

      叶易安:“……”无法无天了!

      叶长安忍了又忍,终于开口:“你要不休息一会再来生气?你看你气的都没法说话了。”她是真的在很认真的建议,眼里还带着真挚的寻问。

      眼看叶易安神色不对,叶长安又赶紧接上:“我错了,我会好好反省自己的。”话落,又默默加上一句:“哥哥别气,气大伤身。”

      “叶长安,不是每一次你发病的时候身边都有人,你要明白,林谨拾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他也不会围着你转。”叶易安说道。

      心口中的气不知道从何处流了出去,他要与她说清楚,而不只是单单的因为气愤而罚上她几次。

      这都没用,这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叶易安平静地说:“你会有你更好的路,仙途漫漫,你只能靠你一个人。我们已经对愈纾欠下太多东西,这些年中他也从未向我们开口要过什么。”

      “他有一天会有自己的道侣,而你,只是一个外人。”

      其他话叶长安都懂,这虽是事实,在她耳中却刺耳极了。

      他仙途坦荡,受人敬仰。他会有一个道侣,他会很爱很爱她,他终有一日会离去,在那时,他们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只是想一想,叶长安就觉得心里好难受。如同在心上最疼的地方挖上一刀,瞬间空了。

      可她又忍不住一遍遍去碰触,如同自虐般。

      叶易安对她说的话,她在这十几年中不是没有想过,日日想,夜夜想。可就是在这时节如流里,情丝已长满了心头。

      叶长安低着头,半晌不说话,她发现她突然连地上的的落花都看的不真切了。

      “长安,你该明白。”

      又是长久的沉默,叶易安垂眼看着面前低头的叶长安。

      叶长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她只知道喉间哽的难受,几个自说出来都带着压抑的哭腔:“我知道,我……明白的。”

      “往后我也不会拘你留在长灵宗,与你同龄的弟子都已经出去历练了多次,但你现在又要让我如何做。叶长安,你该学会依靠自己。”

      叶易安难得没与她混摸打诨,他此刻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在向叶长安讲述。

      “我……我知道……”

      叶长安努力睁大着眼,但又如何也看不清。

      叶易安叹了口气,头顶上忽的一沉,温暖的掌温自上传来,叶易安上去两步,安抚的摸着她的头。这一下如同打开了叶长安死守的开关,轻而易举,快速的分崩离析。

      她终于不再忍耐,带着哭腔一遍遍的重复:“我知道……我明白的……我真的……”喉中哽咽的厉害,充斥眼眶的泪终于掉下,她把埋在少女心中的情愫也一并发泄了去。

      “我真的……什么都明白。”

      叶长安狼狈的擦着眼泪,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在刚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林谨拾的那段时间里,她想过很多,从刚开始想到这些假设时心里的不舒服,到后来只要有这个念头,她就难受的很。

      此刻连风都柔软了许多,它似乎知晓少女心中无限的爱意与彷徨,它小心地吹着,绵延千里,却如何也带不走牢不可破深扎在少女心怀里的咒。

      宽大的身躯罩在叶长安身前,叶易安轻轻打着,如同孩提时般。

      他没想到叶长安对此事的反应如此巨大,只是任她哭着,自己则在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说了什么重话,批的她无地自容?

      叶长安原想出门的心情彻底没了,平复完心情后一言不发的打道回府。那无精打采的模样如同一只焉了吧唧的兔子,眼睛哭的通红,鼻尖也红的不成样子。

      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叶易安收回目光,他垂帘的眸。风又大了,吹起衣袂,吹乱发丝,他侧过头,把目光放在远处。

      许久后,他似是终于吹够了风,转身离去。

      花被风带着在空中旋转,被转的晕头转向后,才如愿以偿的重归于地面。

      叶长安猛地把自己陷入床褥间,转头把自己的脸埋在枕间,狠狠的揉搓了一把。

      她抬起头,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几缕发丝被她一系列的动作粘在了脸颊上,眼里湿漉漉一片,润成了一滩水。

      猛然间发现,她离他好像越来越远,她从来都没有追上过。与他名字并提的人中没有她,在别人眼中,她也只是一个与他相熟的朋友。

      叶长安并不知道自己安静的想了多久,久到睡了过去。她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儿时的场景。

      她那时拜入长灵宗只有一年,邪种在她体内蠢蠢欲动,时常搅得她彻夜难眠,识海也不稳固。

      只有呆在林谨拾身边时,她才好受些。于是她便时常跟着他,在长灵宗乱窜,满宗门都知道,林师叔身后有一个小尾巴,常常跟在林师叔身后,关键这尾巴长的粉雕玉琢,十分讨人喜欢。

      她一步步的跟着他,走过雪满枝,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长串的小脚印。刚开始的时候,林谨拾鲜少会抱她,偶尔实在走不动了,便扯住他的衣袍,抬头眼巴巴的望着。

      感受到力度的林谨拾会垂眼与她的视线对上,随后便会抽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去碰她的脑袋,不轻不重的点。

      他时常会用红带高束这头发,墨润的发丝轻柔搭在肩上,松松垮垮,弯腰时会带着几缕发垂下来,他对叶长安眼巴巴的眼神熟视无睹,脸上还是一片笑意,少年的张狂与君子的尔雅在他身上都不显过,更平添一股不同于人的惊与艳。

      逗趣完人后,他直起腰身,转身走去,抓在手中冰冷丝滑的衣物也随着离去,他在几步之遥后发现小尾巴没有跟上,会偏过头,示意她赶紧过去。

      叶长安醒后都还能感受到当时的快乐,她雀跃的跟上去,头上的发辫也随着轻快的摇动,在空中荡出弧度,她一步步追着他的步伐,越来越近。

      “想必各位宗主,也早已知今日召集大家会聚一堂的缘由。”长灵宗宗主乐期清说道。

      他坐于殿中高位,身着白色道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一半的发丝用简单的木簪固好,剩余的则铺在脑后。

      他此刻高座玄位,一言一行都带着威严。

      “如今邪祟横行于世,天下之人叫苦不迭,我焰遇宗在清州遇见多次,邪祟作乱的消息弄的天下人心惶惶。”焰遇宗宗主烈明粗着嗓子,“我一直以为只有清州出现。”

      “仙人伯伯真是闭关久了,消息不灵通。邪祟数量早在这一百年中远超几百年的成数,十几年前的保家镇一例就可以估摸着出。”宁婉约娇声笑道,“您刚出关没多少时间,不知道也属实寻常。我可是听说——死了一镇子的人呐。”

      凡间不与修仙界,他们之间的消息不会互通的频繁。但整个镇子都被邪祟杀害,且在此之前并未出现什么风声。要知道,邪祟的凶残程度可不是凡人能受得住的,却直到整个镇子遇险了,才多多少少放出风声。

      “还多亏乐宗主的小师弟和故忧仙尊的亲传弟子,哦,还有乐宗主的关门弟子——是叫林献吧?”宁婉约看向乐期清,象征的问道。

      她笑的娇艳,连说的话都带着一股甜,她眼角并不狭长,反而微微的宽,这使她看起更加的欲,削去几分凌人的美。

      烈明:“即如此,可知邪祟的原由?”他望着乐期清,扫过全场。他百年才出关,这使他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事可不是儿戏,并不是随意糊弄便可过去的,如若置之不顾,等到邪祟横行于世,那便真的是生灵涂炭,无计可施。

      “怎么?是不想同我们焰遇宗讲述吗?”烈明本身便是身材魁梧之人,如今见场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便寻问起来,“事关邪祟可并不是一个宗门的事,别忘了规矩。”

      “烈宗主稍安勿躁,这事不太好说,不知从何说起。”戚欢颜出声道。

      “这有何不可说?”宁婉约上前一步,她的视线扫过在场,最后停留在烈明身上。

      “就如焰遇宗,其他宗门也如此。不是不说,而是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薄唇轻启,林谨拾靠在暖椅上,右手靠指尖撑着脸,坐在案边。

      他腿上趴着一团毛发松软的小东西,那小东西听到他的发问,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在他腿边化成了一个四五岁的童子模样。

      那小东西殷切地抱着他的腿,连连点头:“对啊,我听的真切,那些坏心眼的东西是这么说的!”他只留一双大眼露在外面,闷声闷气的回答。

      林谨拾垂眼看他,倒罕见的没把腿抽回去。

      “邪祟有什么好?它又臭又难吃。”小童子憋憋嘴,提起那东西就老大不乐意了,突然发现自己这次没被踢开,又开心起来,“我还是喜欢少主!”

      外面的梅花又落了,艳丽的花瓣在空中打着转,无意间飘进了屋,轻飘飘的落在了案上,与他抚在案上的红衣相称,竟有些分不清是花的颜色更焰,还是他的色彩更艳。

      喜欢吗?这不算喜欢吧。

      单凭口中的喜欢,林谨拾并不有多相信,他也不信人们常有的七情六欲。这种东西粗俗鄙造,且没用。

      “少主要明白,七情六欲这种世俗的尘物,你不要有,也不要碰,更不该碰。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有,唯你不行。”

      “唯你不行……”

      唯……我不行。

      指尖捻住落在案上的梅花瓣,指节分明,分外好看。下一瞬,花瓣落入掌中,林谨拾轻轻握住,再张开时,只余残余的齑粉,落入雪白的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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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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