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可梦]那只超凶的龙

　　捡的猫在形影不离两年后失踪了四年，现在可以确定，会搂着他入睡，用不耐烦语调唱喵喵安眠曲的大猫是故意不与他相见。旷野地带是个好去处，与其待在不便活动的城市，宝可梦向往自由无可厚非。

　　指尖拂过爪痕，浅浅的小水洼泛起涟漪，千原安按了按覆满细密雨点的帽子，敛去眼中恍然。
　　最重要的时光有它相伴足矣，他不能在此停滞。

　　剩下的最后时间里，千原安给本来缥缈的计划定下目标，用心赶路，至多在瞭望塔额外耗了些日子。
　　那些整天自娱自乐的幽灵们难得逮着个人，每天都费尽心思变换花样逗他开心。

　　结果人拍拍屁股还是要走。

　　以鬼斯一家为首，幽灵们幽怨缠身，一副被欺骗的小媳妇样嗔怪地望着他。
　　千原安安抚好“我不听我不听”的幽灵，扭头看向多龙巴鲁托，它身前是一只新来瞭望塔的多龙梅西亚，圆溜溜的明黄色大眼睛含着希冀，嫩生生的“dora”一声接一声。
　　大龙冷酷地拒绝它，明面上的嫌恶态度狠狠打击到小龙。

　　趁多龙巴鲁托心情不佳地飞到远处，千原安牵过恹恹的多龙梅西亚，边在包里摸索。
　　“抱歉，它失去过自己的多龙梅西亚，它不是在讨厌你。”
　　千原安把从包里拿出的狭长物试探着递给多龙梅西亚，小龙看看他，两个小手飞快抱住那只有点丑丑的“同类”。
　　和市面上摆出弯曲造型的多龙梅西亚玩偶不同，它被刻意做成了笔直造型。

　　幸好剩下的材料还够做第三个，只是看多龙巴鲁托的态度，不知道收到后会不会气得咬他。
　　千原安对送多龙巴鲁托这种玩偶是否合适产生了怀疑。

　　多龙巴鲁托讨厌多龙梅西亚。
　　它一定很爱它们，但它也讨厌它们。
　　近两个月，多龙巴鲁托针对外界一切事物的戾气有了理智区分，它看见偷猎者的愤怒，对普通人类的漠然，被小宝可梦触碰的厌弃，仰望天空的平和……它将原先怨恨，包括对死去加害者的那份，都趁独处时留给自己。
　　千原安想起多龙巴鲁托被联盟收容后的极端举动，那道决绝身影此时正拖着沉重枷锁漂浮在高地边缘，视线射向旷野地带的遥远彼端。

　　对多龙巴鲁托而言，人类该遵守承诺，让这场没有退路的漫长旅途画上句号了。

　　……

　　离开瞭望塔旧址，千原安便少有停歇，一路行至煦丽草原。
　　广阔草原沐浴在灿烂阳光下，他走到沉默的多龙巴鲁托身边，打开它的枷锁。
　　按照规定，特别收容装置需要经过宝可梦管理局严格评测宝可梦，并有专人监视的情况下才能具备打开资格……莱娅老师的破例申请一下子省掉了诸多程序，也意味着他需要更加慎重。

　　千原安一一摘下脚套，锁笼在几番扭动后分离，落到草地上砸出沉闷重响，宝可梦们迅速上前，警惕地隔开人与龙。
　　这时候的多龙巴鲁托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的虚弱状态，更何况它解下了束缚。它也没有流露出危险的暴戾，只是千原安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多龙巴鲁托并没有在意同行者的紧张，它甩甩因禁锢而僵硬的尾巴，末端有透明部位扩大的感觉，竖立的姿势变为匍匐于地面，感受身体方面久违的轻松。
　　它没有甩动粗大尾部使用擅长的飞行，而是靠较弱的四肢进行缓慢移动，迫切又抗拒地坚定爬向某个地方。
　　千原安带着宝可梦，跟随在它身后，在穿过几片会把人绕弯的树木后看到位于凹陷山体的天然隐秘处。

　　尽管距离事件发生时间已远，地面依然存有暴力造成的不自然痕迹，就算联盟被多龙巴鲁托干扰没能回收宝可梦尸体，恐怕现在也无从寻觅。

　　“幽灵”也不可避免死亡降临其身，它们之中大部分种族的死亡即为消失，形体终会随时间消散。
　　比起□□，“幽灵”的生命更多寄托于“精神”。

　　多龙巴鲁托走到深处，伏在倾倒的中空树干旁，脑袋正对树洞，仿佛里面随时会窜出个小脑袋钻进角上的洞口。它什么都不做，只是趴着，很多人会乐意看到一个杀过人的宝可梦疲惫倒下。
　　在人类强行发起的旅程终点，它寻回的理智生出一丝对千原安的感激，深陷怨恨漩涡的头脑得以平静，它能够好好地记住它们，而不是一味恨着不听劝告的幼龙曾拼死拖住偷猎者，最终搭上性命的事。
　　无止尽的报复不会占据生命尽头，这份奢侈宁静是对它的仁慈，它会带着美好回忆长眠。

　　在最初和最后的土地。

　　……

　　千原安努力撑开悄悄阖上半秒的眼睛，打了第无数次哈欠，钢铠鸦叼着的树果丢到他怀里，把人又砸醒几分。
　　“谢谢。”
　　看都不看的千原安拿起树果就咬，怕是丢个石头都不会被发觉。
　　他连续几天都在观察多龙巴鲁托，睡眠大幅减少不说，连进食都敷衍了事，宝可梦看似支持，背地里商量着找只会哈欠或睡眠粉的热心宝可梦。

　　如今的那头龙比之当初好了太多太多，它自愿解脱不会有谁责怪你。

　　宝可梦们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千原安只顾认真注视多龙巴鲁托，完全不给它们留出时机。
　　性子变急躁的班基拉斯忍了几天，在啃了一半的树果从千原安嘴里掉出来时气势汹汹地摩拳擦掌，准备采取点措施。

　　“啊。”
　　叫宝可梦操碎心的人突然坐直，不大的惊呼声轻轻撩动多龙巴鲁托紧闭的眼皮，他将特制精灵球交给钢铠鸦保管，抱住沙漠蜻蜓脖子。
　　“我去下车站。”

　　他没花多少时间，等待的宝可梦倒是焦急得不行，回来后也没说干什么去，坐回原位就尽职尽责地继续“工作”。
　　班基拉斯见他换着法提神，欣慰放下的双爪再次不爽地摩擦，打算重拾措施，只不过下狠心实施前千原安就歪倒在它身上。
　　已是半夜时分，想必这人熬了几宿实在扛不住滚滚袭来的睡意，眼皮子稍一打架就双双投降。
　　本想按倒他督促睡觉的大恐龙精神抖擞地稳住身形。
　　烈咬陆鲨左看右看，戳向千原安脸颊的骨爪被沙漠蜻蜓一尾巴撇开，只得酸酸地帮忙调整姿势，不过身覆尖锐细小鳞片的它确实不适合侧贴着睡觉，一个打滑容易擦破主人皮肤。

　　今晚的月亮也又大又圆，嵌在漆黑夜空犹如真正的太阳却能尽情欣赏，柔和银辉披洒在大地，整片草原亮如白昼，唯独那阴影笼罩之处死气沉沉。

　　男孩快步跑去。

　　“千……千原？”

　　宝可梦咧出的利齿在看清来人后默默掩藏。

　　是千原安一见如故的人类朋友，看样子白天去车站是为了喊人过来？虽然不知道能怎么样，但男孩的气息一下子使它们联想到多龙巴鲁托。

　　欧尼奥朝长大的宝可梦们小小地挥了挥手，脚步无声地靠近千原安，在看到他眼底浓重的青色后庆幸自己今晚就赶了过来。
　　对方在电话里说得像描述日常，幽灵馆主还是对话语中本人未察觉的焦急非常在意。

　　被人杀害的宝可梦……失去孩子的宝可梦……

　　月光穿过面具的孔洞，照亮那双通透紫眼。

　　欧尼奥环顾四周，看到他眼睛的宝可梦不由自主放轻呼吸。

　　“你们……”
　　仍在此处徘徊。

　　气势一下子变诡异的男孩面朝空地，直勾勾的目光时不时上下移动，像是有活泼的东西在上蹿下跳吸引他。

　　千原安的宝可梦只找到空气，它们听到男孩的嗓音幽幽响起。

　　“我可以传达……”

　　欧尼奥看着身侧，跟随无形物走向它们曾经的家与家人。

　　翻转的枯草被压在下方失去生机，空气中暴露的干燥泥土呈现淡淡浅黄，跨过撕裂地面的深痕，是完好温馨的净土。

　　多龙巴鲁托睁眼，喉咙里是暗含威胁的低吼，吼到一半却犹豫住，跟随人类的目光望向紧挨树干生长的无名小花。

　　它喜欢圆圆的花瓣，但长长的更好看，我们都喜欢黄色的。

　　欧尼奥拐到花丛前，双手忙碌地在各个花朵上方路过，才摘下两朵被钦定的有着圆润花瓣的小黄花。

　　还有……还有……

　　欧尼奥茫然地站定片刻，在指引下自千原安的背包中取出令他愣怔的物品。

　　拿着小玩意们，男孩重新回到多龙巴鲁托跟前，宝可梦似乎猜到了什么，颤抖着站起身，口中发出哀泣般的低鸣。

　　欧尼奥的视线集中到多龙巴鲁托的头上，从它的左侧，移向右侧。

　　“小左……和小右说……”

　　我们仍在此处……我们走向尽头……

　　今后我们也离你远去……今后我们也与你相伴……

　　你将会是我们的所有……我们不再是你的全部……

　　愿你铭记今晚的月亮……愿你忘却悲痛的回忆……

　　收下吧……收下吧……

　　那是“我们”的爱与灵魂。

　　……

　　许久的寂静融于夜色，月下吟唱起喑哑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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