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动物那些年

　　羊肚菌像褐色的自动伞，小小的，尖尖的，一小簇一小簇地隐藏在高大的树木下。

　　如果不是小手环自带感应系统，在这样不明亮的月光下还真发现不了。

　　星荷兴奋起来，羊肚菌营养丰富，药用价值高，素来有“菌中之王”的美誉。最主要的是，它富含脂肪酸和炭水化合物，顾名思义：增肥！

　　赶紧拿出小刀，在手环的光照下，小心翼翼把这一小簇羊肚菌挖出来，装进包里。

　　小手环嘤嘤道：“才这么点，怎么够。”

　　“当然不够，所以我们要多找找。”

　　有了这次发现，星荷脚步放慢了，不时拨弄一下路边的野草，看还有没有新发现。

　　手环刻薄道：“你可真是大善人，还跑出来给他找吃的，那姓熊的自己在屋里躺着抠脚，我瞧着可不像感恩的样子。”

　　“雷锋叔叔教导我们，做好事不留名！”

　　“你名字都给他了，也没见他有所表示啊。”想起熊家皤指挥星荷干活的样子，小手环有点良心发现，替星荷不值，“你瞅瞅你自己瘦成什么样了，有那精力，自己煮来吃不香吗？”

　　“你不懂。”星荷笑眯眯道，“我把他养的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在熊猫馆外停留的游客才会更多。现在我也住在熊猫馆里，可以和他平分分值，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

　　“嗯，你俩这捆绑的，一块从0开始努力，还真是难兄难弟。”小手环不咸不淡地吐槽道，“落魄时有难同当，我就不信将来富贵了，他还能与你平分。那时候他可是被你养得白白胖胖、可可爱爱了，完全可以自力卖萌。别说我没提醒你，以他的性格，将来反水的机率高达99.9%。”

　　“是吗？”星荷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微笑，“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了。”

　　小手环还是没有明白，这两天熊家皤不是挨摔就是扯耳朵，该受的罪都受了，星荷却还是任劳任怨服伺他的饮食起居。主人的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正想发问，突然感受到一大片羊肚菌，只好将疑问压下，兴奋道：“快快，前方两公里，一大片松柏混交林里全是！啊啊啊，检测到水分充足，品级优质，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卖，要不主人你晒干了尝试一下，这得赚多少钱啊！”

　　星荷加快脚步，也很激动，但仍然否决了它的提议：“试用期还没过呢，卖什么钱。也不知道羊肚菌现在还值不值钱。先把熊家皤的肚子填饱再说。”

　　说话间，便走到了混交林的边缘，一条小溪从面前流过，水流清澈见底，令星荷又不得不感叹了一下现代的环境。

　　他也有些饿了，想到马上就可以采摘更多的羊肚菌，便把包里的几朵拿出来，洗干净放进嘴里。

　　溪水有点甜，羊肚菌原汁原味，清香甘冽，说不上多美味，但口感不错，细细品味，便有如一位瘦削的老奶奶，背着竹篓走在高原上。

　　星荷也不知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画面，但咽下后，确实舌尖留香，小手环也检测到他身体多项元素指标有所提升，可见羊肚菌确实是好东西。

　　短暂地休息一会，他开始干活了。

　　挖羊肚菌算不上什么体力活，重在精细。

　　鲜嫩的菌类含水量丰富，非常娇弱，力气大了就会碰碎。星荷手握小刀，只能从边缘开始撬，一点点把根带泥土都挖起来，再小心将泥土拍去。

　　再加上，树林里枝叶茂盛，月光渗不进来，他要辨别羊肚菌和其它的木疙瘩，很是耗费精神力，没一会就累得满头大汗，瘫在一棵大树下呼呼喘气。

　　忽然，肩膀被什么蹭了一下，他也没在意，反手抓了抓。可是过了一会，又被蹭了一下。

　　他懒得动，只扭了扭肩，随后脖颈传来一阵痒意，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剐了一下。

　　“什么啊？”他嘀咕一声，挪了挪屁股，打算换个地方接着瘫。

　　小手环平静道：“是你一个同事，你要不打个招呼？”

　　“什么同事呀？”

　　一路过来，他看见了许多同事，有树獭、小象、大羊驼这些陆地上跑的，还有猫头鹰这样会飞的，除非是水里游的，不然还真激不起他的好奇心。

　　可当他回头看去时，却仍然感到胸口一击。

　　一只半人高的小熊孩子眨着乌溜溜的眼睛，憨态可掬地歪头望他，其中一只耳朵向后飞着，脑袋门上像有一个大大的问号：你谁？

　　这谁受得了，星荷当场被萌化了。

　　“我的天，他们还用童工！这得是小朋友扮的吧？”

　　星荷忍不住摸摸小同事的头，毛发有些粗砺，不如熊猫毛软，但小同事很配合，眨巴着眼睛凑上来，生怕星荷摸的力度不够，自己摇着胖胖的身躯蹭了蹭星荷的手心。

　　星荷知道他们有规定，不能说话，就跟小手环聊天，道：“瞧瞧，人家这营业力，可比熊家皤厉害多了，他还没这位小同事萌呢。”

　　小同事动动耳，仿佛知道他在夸自己，人立起来，摇晃着身子扑过来，一头栽进他怀里。

　　星荷赞赏道：“嗯，体重也不轻，专业啊！”

　　一面说，一面对着小同事上下其手，使出全身的劲薅毛。

　　小同事十分享受，仰躺在他怀里，挥舞爪子，蹭着腿儿，喉咙里轻轻地叫唤。

　　它漆黑的小鼻头轻轻拱了拱，闻到食物的味道，立刻翻身坐起，一头钻进星荷的包里。

　　羊肚菌一颗颗滚出来，敲在它脑袋上，它赶紧用爪子捂头，眨巴眼睛，露出呆萌又茫然的表情。

　　星荷忍俊不禁：“想吃啊，来，你熊叫一声我听听。”

　　小同事歪歪头，不叫，摇摇摆摆后退一步。

　　星荷拿出一颗洗干净的羊肚菌逗它：“叫一声呗，我还不知道你们扮动物怎么说话的呢，是不是有声音模拟器啊？”

　　小同事大约年纪小，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羊肚菌，星荷动，它也动，小胖爪抬起又落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憨态。

　　实在是太可爱了。

　　星荷不忍再逗它，把羊肚菌放在它黑亮亮的熊掌肉垫上，哄它：“吃吧，我洗过的。”

　　小棕熊孩子斯斯文文用两根尖趾拈起羊肚菌，放进嘴里，尖尖的熊嘴有节奏地嚅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星荷，意图明显：不够，还要！

　　“好好好，给你，都给你！”星荷心都要化了，“你先把熊皮脱了，这都下班了，穿着它吃东西多不方便。”

　　倒提着书包轻轻一抖，将刚摘的羊肚菌一股脑儿全抖出来。

　　小同事喉咙轻哼一声欢快极了，摇头晃脑地扎进羊肚菌堆里，摊平四肢打了个滚。

　　“还真是熊孩子，衣服弄脏了。”星荷哭笑不得，干脆动手给它拉拉链，这玩意据说清洁起来非常麻烦，费用还高，得从他们的工资里扣。

　　星荷回忆着熊猫皮拉链的位置，扒开棕熊毛找了找，不知是不是小孩子体型不同，他没找到。

　　只好去研究别的地方，摸摸耳朵，还揪揪脸毛。

　　奇怪，还是没有。

　　“你拉链到底在哪？”星荷边找边嘀咕。

　　小同事简直是个吃货，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无瑕回答他。

　　星荷挠挠头，苦恼道：“总不会在尾巴上吧。这样一看，你尾巴毛确实有点多。我拉了啊，你要是不愿意就说一声。”

　　那里毕竟是“尾部”，他得注意孩子的隐私。

　　但熊孩子完全不在意，肉嘟嘟的臀部扭了扭，大有一副“你快点动手”的意思。

　　这回换星荷有点不好意思了，迟疑片刻，只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

　　手感还挺软的，可惜什么也没有捏到。

　　他只好扩大范围，甚至趴到地上，揪起短短的熊尾巴仔细看了看。

　　这一下，小同事不干了，伸腿蹭他脸上！

　　星荷痛得大哇：“你这孩子，刚才问你又不说，指甲这么长，别把我毁容了。”

　　小熊孩子人立起来，耳朵倒竖，小胖爪垂在身前，有点不知所措。

　　星荷奇怪道：“不至于吧，你踢我我还没哭呢，你不能因为自己扮熊就真当熊孩子啊。”

　　小同事戒备盯着他，扭着圆润的小蛮腰步步后退，不跟星荷玩了。

　　星荷十分丧气：“不就不小心看了小屁屁吗，羊肚菌还吃不吃，不吃我收起来了。”

　　小棕熊看他动作，明显舍不得羊肚菌，摇晃着上前去，可是快走近了，又四肢着地退回去，眼神相当复杂，在吃与不吃之间反复试探。

　　星荷被它闹得没脾气了：“吃不吃，一句话，不吃我走了。”

　　说完蹲地上双手一抱，将那堆未被霍霍的羊肚菌尽数塞回包里，站起来要走。

　　小同事咬着手指，为难地瞧他，最后鼻子一皱，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喷鼻声。

　　“你这是熊叫啊？”星荷笑起来，忍不住回头撸小同事的头，却不料小同事脑袋一甩，轰隆隆从他胳膊下跑开了。

　　星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忽然身后劲风扑来，险些将他掀个趔趄，一股独属于野兽的腥臭味刺激鼻腔，令他作呕。

　　他一惊，立刻想起上学时野外实习的情景。有一次他们误闯了狼群的洞穴，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许多生肉堆积在一起的血腥味。

　　野兽嘴里的味道。

　　可是，同事们都是人，难道还有谁吃生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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