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乌云吃掉你

　　面前的人目光深邃，眼角处留了道疤痕，似乎是新伤。

　　“名字没听过，”李梁微微颔首，居高临下道：“不过这模样倒是有些熟悉……就这么叛变了，宋延知道吗？”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并没有在对方心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见他意外的无动于衷，倒像是自己吃了个哑巴亏，淡淡的移开视线，“到了我的地儿，就要守我的规矩。”
　　“这点您放心。”

　　四月初的天气像是个毛毛躁躁的孩子，在雪地里滚了很久，体温都是冰凉的。
　　今天的太阳似乎是被乌云挤到后边儿去了，一点光都被透出来，被遮的严严实实的。

　　出校门走出来，李云朵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好冷。”
　　她准备去往对面。

　　昨天夜里，宋延给打了电话摆脱她去照顾下宋欣。

　　“我最近有点事，比较忙。我妹妹就拜托你了。”
　　李云朵没拒绝，果断就答应了。
　　然后，挂了电话。坐在床铺上发愣。

　　许灿好像生她气了。

　　昨天本是许灿送她回来的却发生了一些意外。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晚间凉飕飕的风时不时地吹在脸上。
　　李云朵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见对方眸子微动，又刷得收回视线。
　　走了几步，终于按捺不住，正准备开口，一扭头便直直地撞进对方的视线里。

　　“偷瞄我好几眼了，有事儿？”他先撂下话题，眸子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没料到对方原来早就知道了，她更是困窘，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没、没事。我看你一路上都不说话……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对方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说话的人。

　　李云朵一时嘴快，也没多想，一股脑的都往外说了出去。直到许灿发问，她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懊恼的垂下头，又说：“没、没什么，作为朋友多多关心对方不是应该的吗？”
　　“宋延也是你朋友？”对方显然不信，不紧不慢地捡起话题。

　　“是啊，宋延，宋欣，你，雯雯，繁星，阿奇，都是我的朋友。”
　　她都不太敢相信，不知不觉间她的世界里多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
　　说到这儿，李云朵眸子精芒微闪。

　　她没注意到，这话刚一说完，对方的眸子便沉了下去，气氛变了。

　　“我也……仅仅只是朋友？”

　　沉默好久，他微微俯身，视线直逼向她。

　　李云朵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却结结实实的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我不是说了，你们都是朋友。”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很好的朋友。”
　　这话一出，对方非但没解气，愈加凑近，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李云朵被生生逼到角落，后背紧贴大树。

　　“我……我说错了吗？那、那你告诉我吧……我可以改的。”她别过头，紧闭着眼，说话语无伦次。

　　“错了。”完全错了。

　　她心跳的犹如小鹿乱撞，就快要失掉节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啊？”

　　他说：“你说错了。”

　　“哪，哪里错了。”

　　“我不是你的朋友，也不要做你的朋友。”
　　紧闭的眼睛倏地睁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缓慢地对上他的视线：“我们……不是朋友吗？”

　　笨蛋，谁要和你做朋友。

　　他的视线没有停在她身上，总是游离在四处，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因为你只想和我做朋友，所以我不当你的朋友。”
　　睫毛微微一颤，她的目光轻晃了下，声音极轻：“……这样吗？”
　　之后两人不欢而散。第一次，许灿没有送她回宿舍。

　　心里莫名的压抑，却又说不出准确的感觉。李云朵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好久，直到那身影彻底在视线里，她才回过头一个人走回了宿舍。

　　昨晚，她失眠了。

　　和大门口的保安打了招呼后，李云朵走进学校，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高中生们，叹了口气，想要把压抑的情绪收回去。
　　和宋欣熟悉之后，空闲的时候，她时常会来看看她。
　　前一秒还缩在角落的宋欣一见到她总会咧开嘴对她笑。

　　她有些羡慕宋欣，因为她有比任何人都疼她爱她的哥哥。这个哥哥总是不放心这个妹妹，为了瞧一眼她，逃课都是经常的事儿。

　　一路穿过操场，李云朵爬楼梯上到二楼，好不容易找到了教室，里头儿却没有她要找的人。
　　“同学，你看见宋欣了吗？”她随便找了个人问。
　　对方却是摇头：“没看见。”

　　李云朵正想说什么，衣服被人扯了扯，李云朵回头：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儿。
　　“怎么了？”她问他，“同学你看到宋欣了吗？”
　　对方十分警惕，把她拉到角落，瞧了眼四周，“我刚才看到她被李家林一伙人堵在厕所门口了，硬是不让她出来。”

　　“这事儿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没人敢说的，我也一样。”女孩儿缓慢抬起头，额头上还留着红印。
　　李云朵一惊，抬手覆了上去，“这是怎么了？他们打的？”
　　对方没回应，却是默认了。

　　听的人倏地脑子一阵嗡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耳朵，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四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嗡鸣。
　　这代表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让对方回去了，随后一路奔到拐角，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不停尖叫的人儿。
　　还有接连不断的嘲讽。

　　“校长马上就来了。”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几张脸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有猜疑，有嘲笑，还有不满。

　　李云朵佯装镇定自若地走到人群里，“我已经和你们校长说了，他马上就来，你们……还要继续待在这儿吗？”
　　领头的人上前一步，眸子里充满不屑：“我好想见过你，和宋延一伙的吧？”
　　她没回答，径直走到卫生间里头，把外套褪下来，覆在她头上，温声细语道：“没事了小欣。我们走吧。”
　　对方点点头。

　　李云朵扶着她的背的手却不由得颤了颤。

　　她在发抖。

　　她一阵心疼。

　　走到门口却被李家林一脚堵住了，“走去哪啊？”

　　走去哪啊。
　　走去哪啊。
　　走去哪啊。
　　那一瞬间，李云朵脑子里突然蹦出高中的一些瞬间，还有一些让她觉得恶毒的嘴脸。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人群里有人惊呼一声，围着的人瞬间四下散开了。

　　“卧槽，校长真来了！快走快走！”

　　几个人推推搡搡地散开了，对方也没再为难她们，跟着人群走出去了。
　　李云朵顿时松了口气，扶着走出来。

　　一扭头，在走廊尽头看见了一个人，是刚才那个女孩儿，对方似乎有些拘谨，却是冲她缓缓笑了下。
　　李云朵心中了然，冲她感激地点点头，随后带着宋欣去办公室请了假，跟着李云朵回去了。

　　有时候李云朵觉得自己胆子特别小，那些糟心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以为自己变得成熟勇敢了。
　　可谁知真的再次遇到的时候，她还是没胆子正面迎击。

　　一路上，宋欣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袖。在她的轻声安慰下，宋欣的身子终于没之前颤的那么厉害。

　　“姐姐，”正当她对着窗外出着神，身旁的人探出手揪着她的袖子，弱弱地说了句，“别告诉，哥哥。”
　　“不行，你哥哥很担心你，出了这样的事必须告诉他，不然——”
　　那只扯着她袖口的手倏地用力，李云朵的话被她打断了，“我不喜欢……他打架。”

　　“小欣……”她欲言又止。

　　“姐姐，拜托了。”

　　和小欣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有一种错觉。宋欣像是自己的缩影，他们俩都有着相似的经历。
　　最喜欢做的就是忍气吞声。

　　以前的李云朵总想着逃跑，此刻的李云朵还是没勇气说不。
　　她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她逃不掉。

　　那些东西一直都在她身边存在，不论是过去，现在，亦或是未来。她像是个被诅咒的孩子，越想要逃离，铁铐越会缩紧，挣扎过后，也只剩下疼痛和满地的鲜血。

　　李云朵没给宋延打电话，一切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安静而诡异。
　　面对哥哥的宋欣眼睛笑得弯弯的，犹如一轮新月。

　　在李云朵的认知里，宋欣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安安静静的，目光所及只有宋延和伯母。
　　她把害怕和委屈都一个劲儿的往心里藏，生怕被心思细腻的哥哥给找出来，然后为了她在脸上背上添了很多新伤。

　　公交车到了站，李云朵叫醒熟睡的孩子，两个人手牵着手，下了车。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起，李家林从椅子上跳起来，几个男同学走过来问：“大哥，刚才那女的谁啊这么嚣张？竟然还把校长找来了。”
　　“我看她好像经常在学校里进进出出的……该不会是宋延的情人吧？”一男生上前附和。

　　“这女的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去查一下她就知道了。”管她是谁，重要的是她惹到他了。

　　李家林越想越气，摔了椅子夺门而出。

　　又一天清晨，李云朵上完早上的课和周佩雯急急忙忙地打了招呼就出去了。
　　吴佳沂最近找了个兼职，每天除了上课就打工，只留周佩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四下无人的宿舍。

　　寂寞的她天天抱怨俩人跟翅膀硬了的成年鸟样一个劲儿的要往外飞。这几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周佩雯都是孤身一人，走在路上都觉得冷清。
　　她这个人不但挑食还挑朋友，身边有了李云朵之后，就没再看上别人。把她当后宫里的皇后，天天供着。她倒好，一个不算漂亮的高中生就把她给拐走了，还是心甘情愿的，这反转反倒觉得是她失宠了。

　　某人巴巴望着周围成堆的朋友挤在一块儿嘻嘻笑笑地从身旁走过，连连叹气。
　　到了饭点，她吃厌了外头的外卖，也懒得为顿饭走远路，想着就在食堂解决下。

　　不料前脚刚跨进门，后脚张扬就跟进来了，与此同时还有身后的许灿。
　　“女神女神，今天怎么一个人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佩雯暗暗撇了撇嘴，哼气：“要你管？”
　　对方却没收敛，反倒是一路跟着她打好饭，直接在她对面落了座。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是你还是你旁边那位要审问？”周佩雯早就看透一切，一边挑着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对方只是缓了缓，徐徐说了句：“等你吃完再说。”
　　“咳咳咳——”这话一出直接把她给呛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许灿你别这样我害怕，有事儿你就直说吧。”
　　对方却是突然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又好像有些犹豫。
　　周佩雯嘴角抽了抽，迟疑道：“你倒是快问啊，问完了我还得回宿舍补觉呢。”

　　“那个……你们宿舍的人最近好像都挺忙的。”

　　“嗯。所以呢？”这是什么鬼问题？

　　许灿沉吟了一下，认真说道：“李云朵，最近在忙些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眸子精光微闪。

　　自从上次不愉快的分开，两人都没再联系。他是个不太会表达情绪的人，那天也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才把心里头那些压抑不住的烦躁都撒在李云朵身上。后来想想，却是很后悔。
　　李云朵并没有什么错。

　　是他太较真了。一时忘了她性子太慢热，有些事他明白，可她却并没有很清楚。

　　这期间他无数次点开聊天对话框，想了很久的话在键盘上打打停停，然后又删掉，一直打一直删。
　　约莫着打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打出个什么东西来。
　　更令他气恼的是那个笨脑袋也没什么眼力见儿，他不找她，那她就绝不会先开口。
　　最近更是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周佩雯看着那人，语调悠悠：“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开始思念了？”

　　她本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却见对方的脸色忽的转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她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一直都在宋延家呆着呢……这样吧，我给她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她瞧着他略微难看的脸色，缓缓拨通电话。

　　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不说破。

　　有时候两个人的感情需要外界助推才会跨出关键性的一步，还有些时候，适时的旁观也不失为是一种加速器。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别人再怎么样最多也只是给点意见。

　　“喂。”那边通了。

　　周佩雯端详着对方，抿了抿嘴角：“什么时候回来啊？难不成你真放心我一直都一个人？”
　　那头沉默几秒，又说：“宋欣状态不太好，宋延最近又很忙，所以……雯雯你放心，等她好些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行行行，反正那丫头此刻比我重要，先这样吧。”掐电话前，她饶有兴致地对上他的视线，无声说了句：“要和她聊一下吗？”
　　对方脸色变得冰冷无比，冷言冷语，“走了。”随后左脚瞪开椅子，倒了饭就往外边儿走。
　　周佩雯一边感叹一边掐了电话，“饭一口都没吃，真浪费。”

　　简单扒了两口饭，她收拾收拾就出了食堂。走了几步刚好拐进花园，她也懒得绕路走，便顺着一路的花草来到秋千边坐下。
　　借力晃了几下，后头围墙突然一阵窸窣。
　　她闻声扭过头，惊讶不已。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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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宋欣吃了饭睡下了，李云朵从走到院子里准备放松放松。
　　兜里的手机震动几声。

　　是陌生号码。

　　“喂。”

　　“喂，是云朵吗？”那边似乎有些激动，可声音却是格外的陌生。

　　“你是……”

　　“是我！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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