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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黑字
契约上的繁体字,柳叶虽然不会写,但大体还是认识的。
想她前世看那些香港电影的字幕就都是繁体字,去KTV点那些香港台湾的歌,歌词也多是繁体字,看多了也就都认识了。另外简体字原本就多是繁体字衍生而来,大多有迹可循,就算看到不认识的,从字形亦可反推出它的简体来。
再者,汉字源于甲骨文,其实和图画类似,古人造字讲究规矩,每一个繁体字的偏旁结构与组合方式都严格对应它的字义,即使是从未见过的字,哪怕读音猜不出,可通过造字规律也能够猜测出它的字义来,这也是繁体字高于简体字的地方之一。
柳叶觉得,只要是好好受过前世基础教育的人,花上一些时间,不说那些生僻字吧,就平常生活中常用的那些繁体字,学习起来应该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的。
想到这里,柳叶又回想起前世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也不知为何,很多穿越文主角们在学习繁体字方面往往大吃苦头大吐苦水受尽挫折,基本穿越了就直接变成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当时柳叶就特别纳闷,究竟是什么导致那些作者产生这种繁体字难于上青天的错误认识的呢?
腹诽了一阵,柳叶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柳大林正写着的契约上。她微微点头,末了又想起什么:“对了,再加一条——柳大林与柳叶虽为叔侄,但有关软枕头生意一切事宜均以本契约内容为则,不得以亲情骨肉相胁,若有一方违背契约,即刻将本契约交予官府定夺。”
柳大林拿笔的手略微一顿,又皱起了眉头,抬眼看向柳叶,见她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禁心里气得牙痒痒。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苦笑着照实写了。
一旁的罗氏撇撇嘴,轻哼了一声。
契约写好了,柳叶拿在手里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这才和柳大林签字画了押,一式两份,各自保管。
罗氏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小小年纪的还能看得懂这么多字?”那意思看来是说柳叶拿着契约检查是在装模作样。
柳叶瞥了她一眼:“我屋里娘教我认的字啊,婶娘要是不信,我再从头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你听啊,你让我叔叔听一下子我哪一个字念错了?”
罗氏抿了嘴不再说话,柳大林瞪她一眼,笑对柳叶道:“你不要搭你婶娘,渠自己不认得字,还以为个个都跟渠一样嘞!也不看看我们柳叶是哪个的女!”完了就又目光热切地看着她,搓着手道,“柳叶啊,这契子也签了,叔叔婶娘呷了晌午饭就要去归了……”这是在催促她了。
柳叶也干脆,契约到手了,就要柳大林另准备一张纸,她说他记,把软枕头的制作工艺都细细说了出来。
考虑到常东家有的是本钱,材料当然是用上好的,这样才能卖高价,于是柳叶连说带比划,便把怎样用一整块好的料子来做枕头套,怎样把枕头套和枕头芯做成方便拆洗的两件套,枕头芯可以有棉花的、干花的、荞麦皮的……它们分别都是怎么处理制作的、都有些什么样的好处和功效等等这些都一一说了,听得个柳大林是抓耳挠腮喜不自胜,连连夸奖柳叶蕙质兰心聪明绝顶。
罗氏也是在一旁目瞪口呆,又换上了她那一副经典的狗腿嘴脸,嘴里也像抹了蜜似的,快把柳叶夸上了天。
一切都交代清楚,柳罗两口子欢天喜地地回了自己房间,柳叶把契约小心翼翼地叠好,贴身放着。
也不知道这软枕头能不能好卖,一个月能给她带来多少收益……等有了钱,拿来买点什么好呢?……
正美滋滋地盘算着要怎么花钱,忽然就对上姐姐柳条那一双似笑非笑的大眼睛和妹妹柳絮那一张困惑不解的小脸蛋。
“嘿嘿,好姐姐、好妹子,这件事可千万不可以跟人家话,爷娘也不可以嘞!”柳叶凑上去央告道。
“我就不明白了,跳了个河你就像变了个人样的,你以前什哩时候这么辣过?”柳条无奈摇头,“这么大的事还要瞒着爷娘。”
柳叶急了:“千万不可以话得爷娘晓得哦!爷娘晓得了,婆婆就要晓得,银子就不是我们的了!”
“我们细伢子要银子做什哩?我妹子怎么是个这样的小财迷?”柳条又好气又好笑,柳絮也觉得有趣,跟着扑哧一笑。
柳叶正色:“姐姐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爷那样钱到处乱出借、我们娘那样什哩都不晓得不在意,婆婆又是那样抠得紧,我们这个小家,什哩时间可以存下一点私房钱来为以后做打算?”
柳条闻言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为以后做打算?她还从来没有想过……
柳叶接着道,“我们这个老柳家里,婆婆霸道不讲理、大房的姆娘精明世故、三房的叔叔婶娘抠门不要脸,就我们二房摊到一个老实直率的傻娘,是最好欺负的。可偏偏我们二房人口最多,小孩子最多,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了去了。老弟跟妹子还小,姐姐啊,就只有你和我两个还可以为我们小家打算了哦!”
妹子的一番话犹如一道惊雷把柳条唤醒,她是大姐,理应是由她来照顾弟妹、带头孝顺爷娘,然而现在妹子在为着他们这个家打算、努力,而她却还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柳条此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与使命感,不自觉地挺直了瘦削的腰板、握紧了小小的拳头。
“既然软枕头可以卖钱,为什哩不由我们自己拿到集市上去卖?那样还不用跟常东家和叔叔分钱,卖来的钱全是我们自己的。”柳条早就知道自己远不如柳叶这个妹子聪明,但她可以多问、可以多学。
“我们自己没有本钱,人手也不够,做不出什哩好东西,也做不了几个,卖不出高价,累死累活赚那么一点子钱,哪里有常东家那里分成来的省事又有赚头哩?况且我们自己做自己卖,肯定是瞒不过家里人的,钱还是到不了我们自己的手上。”柳叶耐心地给她解释。
柳条本就是个聪慧灵巧的,一点就透,听得连连点头。柳絮也似懂非懂地眨巴着大眼睛侧着脑袋,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姐姐们的对话。
“那你为什哩不像头先(刚才)你话的那样,自己直接去找常东家谈,一定要带上叔叔嘞?叔叔那么鬼精,跟渠谈生意还要处处小心谨慎,几累啊!”说着柳条还鄙夷地撇撇小嘴,她对自己叔叔婶娘的为人很是看不上眼。
柳叶笑了:“我们跟常东家毕竟不熟,也不晓得渠是怎样的人,会不会把我个细伢子的话放在眼里,我直接去找渠谈,未必不要一样的小心谨慎,还不一定保证能谈成。叔叔就不一样了,渠是大人,又在常东家的铺子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工,渠去谈还是比我一个细伢子去成功率要高好多的。而且正是因为叔叔鬼精,所以渠绝对不会让自己呷亏,不管渠是怎样跟常东家谈的,只要我们得的跟叔叔得的一样多,我们就也不会呷亏。契子也签了,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在这里,就算渠再怎么鬼精,晾渠也不敢耍赖!我们自己不用出头、不用出力,坐着分钱,不是很好?”
柳条也笑了:“你这办法确实是好,也难为你怎么想得出!对了,”柳条又想起一个问题,“妹子,娘什哩时候教的你认字?我怎么不晓得?”
柳叶一怔,连忙解释道:“我哪里认得字哦,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子渠们,让渠们不敢做假!”
柳条抚掌笑道:“你这只女崽哩胆子好大,不认得字还敢那样跟婶娘话事,要是被拆穿了看你怎么办!”
柳叶吐舌卖萌,心里长舒一口气,暗叫好险,差点露馅!……
送走了新婚的柳大林罗氏小两口,上柳树村老柳家一家的日子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虽然还是每天都下雨,但已从春夏交接时那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绵绵细雨,变为了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盛夏暴雨。
各处水域的水位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上涨,柳老爷子站在房檐下望着老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次数越来越多,旱烟也越抽越凶。
由于是雷阵雨,一天中倒是总能有那么几个时辰是艳阳高照的。往往这个时候,大家都要抓紧时间下地的下地、上山的上山,哪里还顾得上那晒得人脊背滚烫的炎炎烈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轰雷炸耳,大雨就又会倾盆而下了。
雨水太多,菜园子里的菜根都要烂透了,章氏早指挥着一众媳妇孙女们把菜都割了来,拿到灶间烘干保存或是制成咸菜。无奈江南山间天气实在太过于潮湿,饶是制成了菜干,也还是每天都会有发霉长毛的。
换洗的衣服是不要想着能自然晾晒干的了,即使好不容易晾干了,一个收不及,也顷刻会被暴雨浇湿。
门厅的一个角屋被腾出来专门做了烘衣室,屋里烧了炭盆,把整个屋子烤得炽热,柳叶每次进去晾衣服,都感觉自己是进了前世的桑拿室,出来浑身汗流浃背,整个人活像个落汤鸡。
这样烘出来的衣服,总有一股子碳烟味,还沾着碳灰,根本算不上干净。可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天气热,人只要稍稍一动就一身臭汗,衣服是不可能不换洗的。碳烟味再怎么样,也总好过汗臭味。
到处都涨了水,下水太危险,柳叶早就告诉勤根不用再去给柳絮抓鱼了。好在小柳絮的病眼看着也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咳嗽的次数减少了,体力也恢复不少,能在房里蹦蹦跳跳地走动、帮着收拾打扫房间了。只是外面要么太晒要么太湿,谢香书还是不太准她出门玩耍,大多数时候依然把她禁在房内。
柳大川挑一天去了一趟后林村,跟那边辞了馆,说好之前预支的束修就当作是他跟后林村村长借的,日后凑齐了一定归还。他平日里为人最是和气仗义,走到哪里都是兄弟成群,人缘好的不得了,村长自然没有二话,当下就叫他放心,银子不用着急还。
自此他也就收了心思,正式回到老柳家长住了下来,一家人自然是高兴得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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