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官家落入金人手里。岳飞想起二帝从北边传来的那些只言片语，一想若是被掳走的是官家，他就遍体生寒气血倒流，恨不得将金贼生吞活剥了。

　　余鱼跟着皇帝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并不关心如何治国理政，只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但他毕竟鬼生五十多年，心里总还有些章程，见岳飞沉默以对，脸色吓人，忙又瑟缩了一下，柔声抚慰他道，“朕不是不去，只是还没有准备好。不止朕没有准备好，你也没有准备好。”

　　“是飞鲁莽了。”岳飞回过神来，“皇上要臣准备什么，臣这就去办。”

　　余鱼要的是岳家军，这事可急不来。“朕临危受命，初登大宝，当务之急……”余鱼迟疑了片刻，要不要同岳飞说这些，不是平白让他烦恼么？

　　“官家只管说。”岳飞郑重道，“臣必不敢泄露一言半语。”

　　“朕是怕你烦恼。”余鱼摇了摇头，“你只管练兵就是了。”

　　“官家若不说，不是一个人烦恼么？”岳飞忙柔声哄道，“官家原本天真可爱，可造化弄人，宋室宗亲尽数北上，堪膺大任者，只有官家一人。这重担落在官家身上，官家不得不担，飞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臣虽愚钝，又是个粗人，不及官家万一，可若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万死不辞。即便臣帮不上忙，臣也想听官家说说，不想让官家一个人烦恼。”

　　兰永福又悄无声息进来，端上两杯热茶和一碟子果脯后，又默默退出去了。

　　余鱼伸手要拈果脯吃，却觉有些牙酸……竟从岳飞口里，听了这一番话，顿觉盛情难劝，不得不说了，遂装出一脸恳切模样，“多谢鹏举肯听朕说话，朕正愁无人可说呢。”余鱼用拖字诀，把岳飞糊弄过去后，心里很是高兴，不由和颜悦色起来，“如今朕身边几个人，汪伯彦和黄潜善如鹏举所料，明里暗里想让朕渡河南迁，而宗泽老将军，虽一腔孤忠，却不知朕的难处。朕心里最倚重的人，只有鹏举一人。”

　　“臣在呢。”官家一番剖白，听得岳飞又是辛酸，又是感激，一时间只觉心里满满当当的，情愿为他生为他死。心里不知何故，竟忽然忆起李贵成婚时，那个荒唐却又肆意的夜晚，还有酒醒后，捧上的那把长剑，他真心唯求一死，官家当时却说，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他的身家性命，早就在官家手里了。

　　余鱼觉得牙酸好些了，遂拈了一枚黄桃干吃，又顺手往岳飞嘴里塞了颗梅子，“朕心里有几件要紧的事，鹏举听听对不对。第一件是军事，如今天下兵马虽多，但并非朕所能节制，还有义军强盗……”

　　“官家。”岳飞听了不悦，“义军怎能和强盗并列！”

　　“是是是。”余鱼忙承认，“原是朕说错话了。”

　　“官家。”岳飞口里咀嚼的梅子有些酸，“是臣误解了官家的意思，官家莫不是想说，金人南侵兵荒马乱，以致义士聚众自保，生计荒废民不聊生。”

　　余鱼忙点头，“朕就是想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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