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tty boy

　　“陆铭，辅导员叫你，说有事让你过去一趟。”
　　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生走过去，从陆铭旁边路过的时候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陆铭腼腆地笑笑，女生笑嘻嘻跑远了。
　　陆铭收起手上的资料，他知道她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但是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他常常这样，听到名字或者见到人认识，但总是无法把他们对应起来。把东西装进背包里，陆铭边往办公室走边想，不知道辅导员找自己有什么事。
　　“李姐，你找我？”
　　陆铭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办公室的门开着，小小的办公室里没有别的人，李黎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冲陆铭招招手，“进来！”
　　李黎是比陆铭高两届的学姐，正在读本校的研究生，兼做陆铭班级的辅导员，因为性格大方办事稳妥，跟班里的同学关系都不错，无论是学生有事还有老师有事都喜欢通过她来解决。
　　“我听说，你要放弃考研了，是吗？”
　　李黎收起了脸上温和的笑容，表情严肃了几分。
　　陆铭舔了下嘴唇，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抬起头来看着李黎说，“是的，我已经考虑好了。”
　　“为什么！”
　　李黎声音突然拔高了一截，她自己发觉以后又降了下去，但是她的声音里全是不解，“你不是大二的时候就在准备考研的事了吗？现在都快要考试了你又要放弃，就这么功败垂成，你甘心？”
　　“而且，陆铭，不是我不看好你，说实话，像你这种性格，真的不太适合社会上的那些工作，如果你考研成功了，留校的几率有很大。这些事，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吗？”

　　是的，他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早早就准备了考研的事，但是他也同样是因为知道自己跟别人的不同，而决定放弃。
　　甘心吗？
　　谈不上甘心不甘心。不是有那么句话吗？没得到的，都是好的。还有一句，只要你选择，选的必然是错的那一条，因为无论你当初选了什么，以后都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选了另一条路会怎么样。
　　“......李姐，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想过了，不是一时冲动才做的这个决定。”
　　“我正是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冲动的人，所以才找你过来，你已经决定了是吗？到底有什么理由？能不能告诉我？”
　　李黎叹了口气，看着这个长相乖巧的小师弟。
　　她是知道的，这个小师弟只是看起来斯文腼腆，其实心里比谁都有主意，他做了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够改变。所以她虽然这么问，也大概知道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果然，陆铭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李姐，谢谢你，对不起！”
　　“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喂！干什么呢！还在不在！”
　　脸上忽然被什么戳了一下，虽然不怎么疼，但有种尖锐的感觉，陆铭一皱眉头，瞬间回了神。
　　“神游去啦？去哪了？跟我说说呗，那么入迷！”
　　陆铭不用看周栀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是在翻白眼就是在撇嘴，但是这一会儿他顾不上跟他计较，把副驾驶前面的镜子放下来，脸侧了侧，左脸颊上隐约有一点指甲的掐痕。
　　“跟被什么勾走了魂儿似的，现在都回来了吗？三魂七魄有没有落下的？”
　　有吗？
　　陆铭有点怔忪，好像昨天才刚进大学校园，今天突然就坐在了这里。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这马上就进市区了。”
　　周栀转头看了陆铭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似乎跟平时有点儿不一样，也不跟他开玩笑了。
　　“......没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你想去哪？我陪你。”
　　“真的？”
　　陆铭有点无奈，“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行吧！那我想想！”
　　陆铭看见周栀想翘又不好意思翘的嘴角，既然这么简单的事就能让你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周栀就把□□开到了市里有名的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的车位差不多全满了，大概是因为放假的原因，虽然不能说都是好车，但是陆铭看了一圈儿，也没看见一辆跟□□价值差不多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知道楼上好多店里的一身衣服或者一块表，就比□□贵了。
　　陆铭不是个容易妄自菲薄的人，但今天也明显底气不足。
　　不足的表现为无论往哪家店门前一站，导购小姐一有要上来热情招呼的意思他不是装作没听见拉着周栀撒丫子就跑，就是比人家笑得还温婉还有礼貌，然后一边走马观花一边嘴里说着，“我看看我看看！等下有需要再叫你。”
　　周栀在心里连连摇头，又好笑又好气，在陆铭又一次想落荒而逃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在他耳边说，“有那么可怕吗？他们又不吃人，你就在旁边看着，帮我长长眼。”然后把陆铭按到了丝绒沙发上。
　　穿着制服的导购小姐端上来两杯咖啡，一小碟点心，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看着坐立不安的陆铭忍不住想笑还不好意思笑得太明显，“先生，您请用！”

　　陆铭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那种剪一次头发要七八百块钱的地方会提供咖啡和点心，就是咖啡是速溶的，点心也不新鲜，他清楚记得当初说这话的那个人其实是言若有憾心实喜之，那时候他还一边表面敷衍得滴水不漏一边腹诽，嘚瑟你妈逼！但今天咖啡一端出来陆铭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跟他以前装逼去星爸爸那儿花好几十块钱才能买一杯的咖啡不分上下。
　　要是喝完却什么也没买，导购会不会追上来要咖啡钱？
　　陆铭胆战心惊端起来喝了一口，入口有一点苦涩，但那种苦从舌尖到舌根的时候就变成了醇厚浓重的香，让人欲罢不能。
　　也不知道能不能续杯。

　　周栀进的这家店不是那种动则上万的牌子，陆铭其实根本不认识这个牌子，只是单纯从周到到吓人的服务推测这家店的衣服也便宜不到哪去。
　　衣服在设计上并没有什么太夸张的地方，不是那种离着二里地都能从人堆里一眼看见的效果，初看过去平平无常，再看两眼的时候，可能会发现它的纽扣不大一样，或者只是有很轻微的收腰，再者袖口有刺绣，要不就是面料看起来是白色的，但在某一个角度的时候，会在光下面泛出极淡的粉色。
　　陆铭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光，在心里骂了一句，闷骚。
　　“这件怎么样？”
　　周栀身上试的是一件黑色的衬衣，不规则下摆，跟下身蓝色的牛仔裤配在一起，蓝显得更纯净，黑色趁得皮肤更白。
　　“挺好的。”
　　陆铭给出了敷衍又普通的答案。有什么可问的呢？本来就是个衣服架子，面孔又长得漂亮，恐怕麻袋套在他身上也能显出某种时尚来，还问什么问。
　　周栀对他的答案好像也并不在意，只是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又进了试衣间。

　　点心是夹心的，薄饼既脆又薄，夹在里面的馅儿不知道是什么，刚进嘴里的时候有点儿甜腻，咽下去以后喉咙里却有种清凉的感觉，让人还想接着再吃一块。
　　陆铭正在隐蔽地拍打不小心落在腿上的饼干渣，周栀突然叫了他一声，“你进来一下！”
　　虽然没说这个‘你’是谁，但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导购小姐就在试衣间外面站着，能让他特意叫这么一声的，除了陆铭。不作他想。
　　陆铭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从以前到现在，好像周栀从没有以任何一种称呼称呼过他，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一直也没发觉过。
　　他有点儿慌张地站起来，手指上有油，他不好意思找导购小姐要纸巾，只得在进了周栀所在的试衣间的门以后把手上的油舔了舔。
　　“你在干什么！”
　　周栀的声音很小，震惊的语气却饱满到快要溢出来，陆铭看到他忽然眯了一下眼睛，不是眨眼，而是把眼睛忽然眯成很窄，紧接着又张开那种，干巴巴解释了一句，“刚才吃了点心，沾到油。”
　　陆铭不知道周栀在想什么，从他的表情来看，大概想把自己生吞活剥。
　　太丢人了！
　　“叫我过来干嘛？”
　　陆铭把舔过的手指在裤子侧面又抹了一下，周栀都无语了，背过身，双眼看着天花板说，“把衣服帮我往下揪一下。”
　　陆铭这才发现，周栀身上只穿了背心，腋下周围有一小片皮肤露在外面，一件衣服正套在他脖子上，在脖子后面的地方拧成了一团，而他的胳膊，像被捆绑上了一样搅在里面。
　　“不是，这衣服不是衬衣吗？衬衣没有扣子？！”
　　“衬衣有扣子，不过这件衬衣的扣子只能解开上面两颗，下面那些都是摆设。”
　　“......”
　　还有这种奇葩的设计！
　　陆铭把衣服拽下来，这件衣服是那种不怕褶的面料，有一点儿褶不光不显得邋遢，还有一种随性的感觉。
　　周栀舒出一口气回过头来，跟陆铭面对面，“怎么样？”
　　陆铭觉得无事可干之后，试衣间里的空间好像忽然紧缩了一倍，他摸了摸鼻子，把试衣间的门打开，率先走了出去，“你自己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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