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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三十
正殿的后门也有一大段楼梯,但这里的高度比那边正常挺多。
这里景色不错,白天倒是可以感叹一番大好河山。但此时正值深夜,正殿以外的灯全熄了什么也看不见清。除了巡视的一队侍卫,再无他人走动。
站在门口候着的是一个小姑娘,大冬天就穿一个粉色的小单衣,不过这姑娘会用灵力,周遭过了层暖暖的空气。
“各位少主随我走吧。”姑娘没和他们对视,转身打着灯向下走。
几个人沿着林间小道走,只能听到脚下踩到枯叶的咯吱声。在树林里,风不减反增,月晟伸手挡了挡。走的不远,不一会儿就能看到从林中露出的几个褐色屋尖了。
“就到这儿吧。”绪月突然开口。
姑娘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多问,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尽头那边时,月晟才转过头看着一路上欲言又止很多次的绪月。他知道他有话说。
“月晟,”绪月朝月晟身边靠了靠,一边走一边换了副眼镜,取下黑色的镜片夹了两个透明的,压低了声音,“你衣服呢?”
“坏了。”月晟回答。
“……”绪月脑中已经浮现月晟出任务遇到恶战生死未明的情况了,吸了口气,“没受伤吧。”
“还在调养。”月晟答道。其实因为花晢给他灌输的灵力,他的伤早就好了,但这句话,他是在指自己的蛊毒。
果然,绪月眯了眯眼,从月晟走路的姿态能看出来他没有任何的伤势,他知道月晟话里有话。
“晚一点我去找你。”绪月应。
林子里是几间木屋,周围的环境很不错,由于周边灵力保护,小屋四周一圈没有冬季萧瑟之感。
绪月数了数,一共四间。雪瑾不用住这里,他们剩下四人刚好一人一间。绪月神情放松了些许。
月晟见状心情也美妙起来。月晟本来并不介意有人和他一起睡,小的时候和四仰八叉的风誉笙没少一起睡过。但自从他经历了落花阁仨人挤一床的恐怖经历后,对自己的身高的占床面积有了明确的认识,近期都不太想和成年男性躺在一张床上。
三人随意分配了房间,绪月特意选了一个背对太阳的,这样他的眼睛会舒服一些。
月晟进屋,在黑暗中看了一圈,有床有窗,挺满意的,但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必须尽快将一切都和绪月说明,还有一些疑问,他需要得到答案。
没多做停留,月晟拉开门,走向绪月的房间。
绪月显然已恭候多时。
他抬手用灵力将屋内烛火点燃,自己背对着光线,抬头看着月晟,脸上是看不清的神色。
月晟敏感地察觉到了绪月情绪中细微的变化,他一定有话要说。
“怎么了?”月晟打破沉默,自顾自地走到他对面,坐在床边。
绪月没有说话,因为逆光,月晟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
“月晟。”绪月轻声开口。
月晟敛去笑意。绪月喊他名讳的次数很少,必须要喊的时候基本都用少主代称。
“嗯?”月晟偏了偏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但这疑惑还没完全挂好,就被下一句话撕裂了。
“你要被他吃空了。”绪月说。
月晟转正头,面色如常,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人:“什么?”
“别动。”绪月的眉头快速地皱了一下,他起身,一手拉开月晟的衣领,让他侧过头露出仙纹,接着反手握住他的脖子,四指压在仙纹之上。月晟瞬间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灵力,以及他体内爆然炸开的、从未感受到过的力量。
月晟抬手拍开他,用手捂住仙纹,那股乱窜的力量渐渐在体内消散:“……这是什么。”
“不知道。”绪月靠在桌边俯视他,表情凝重,“花少主苏醒的那天,他与我说过,你体内有一股逐渐苏醒的力量,需要尽力压制,否则你会被它吃空,变得越来越不像你。”
月晟抬眼,没想到绪月主动提了这件事:“所以那不是助我增长灵力的灵药。”
“嗯。”绪月承认,“那是抑制的药剂,是花少主给的。”
“你很信任他啊。”月晟突然开口。
绪月罕见地愣了一下,扶在桌沿的手不经意地摩挲着桌面:“月家于他有救命之恩,能够苏醒全凭月家帮衬,你又是月家唯一血脉,他不会……”
“是吗,绪月。”月晟打断他,面色是绪月从未见过的阴郁,“我太了解你了,关乎于我事,你绝不会只因为这一个缘由就相信他。”
绪月看着面前熟悉的眉眼以及陌生的表情,沉默半晌才继续开口:“其中缘由尚且不便告知,等到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好,我等你。”月晟微微合眼,向后靠了靠,“刚才通过我的仙纹探查出什么了?看你的反应,似乎那个药对我并没有什么帮助啊。”
一阵沉默。
“他不会——”
“他不会害我?还是他不会那么做?”月晟猛然睁眼,起身缓缓靠近绪月,偏头凑到他耳边垂下眼帘,“你这么相信他,一定和他有别的交集。让我猜猜,是前世的事情吧?”
绪月注视着墙上的影子,神色更凛:“你是谁。”
听到这话,月晟泰然自若的神色忽然凝固了,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片茫然,猛地退后一步,停在原地。
有点不对了。不对,应该是说,很早之前就不对了。这是他的情绪和人格,但他的面具不见了。他从不会将真实的情绪示于他人,他应当是灵力单薄、温文儒雅的月少主,那些心底的噪音也只有在他一人的时候才会溢出。可现在,那些噪音好似将他的面具一口一口吞噬而去,旁人皆以为是他性格大变,其实只是他真实的那面突然暴露无遗了而已。是什么时候开始控制不住的呢?是下山?在鬼市被摁着打到头破血流?抑或是被花晢下了“花下花”之毒之后?月晟判断不了时间,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的面具已然彻底粉碎,再也堆砌不起来了。
“哈哈。”片刻过后,月晟突然从茫然中回神兀自笑起来,撕掉面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他抬眼看向绪月,眼中闪过火光:“你觉得我是谁,绪月?”
“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绪月说。
“哦?”月晟有点意外,没想到真能像某人。
“花析月。”绪月看向他。
月晟听到这三个字瞬间收起笑意,他已经听了太多次这个名字了:“花家的人。我很像他?”
“你——”
“你就是他。”一个声音打断绪月,月晟转眼,花晢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手里还托着一个摇晃的火苗。月晟身侧的手骤然握紧,一股强烈的欲望从心脏向四肢蔓延。
“不是想听吗,坐下听。”花晢似乎并未被屋内有些紧绷的情绪所影响。他慢慢走来,木地板跟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噶的声响。月晟后退了一步,坐回床上,双眸死死地盯着他。花下花是够恶心的,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欲望提线的木偶。发明这东西的人多半是个控制狂。
“讲吧。”花晢坐了下来,整了整衣摆,随后抬眸看向绪月。
屋内一阵沉默。
“我讲?”绪月见花晢没打算张嘴,干巴得眨了下眼。
月晟突然一乐。
只这一瞬,他就确认绪月一定和花晢关系不浅。他这个人,对熟人和陌生人的态度差别非常大。在陌生人面前,他是文质彬彬、礼节到位、没有一丝瑕疵的侍卫长,但只要与他熟络起来,他就可以瞬间弃礼节于不顾。现在绪月对花晢的态度,几乎比对他还要放得开了。
“既然如此,那我长话短说。”绪月思考了一瞬。
“现在的四大家里,大多数人都从堕魔潮活到了现在,除了你。”绪月一指月晟,“这是你的第二世,上一世你叫花析月。”
花晢和月晟同时愣住了,屋内死一般得寂静。
绪月这个不喜欢长篇大论的性格,花晢已经知晓了,但他这样单刀直入一点反应时间也不给别人留的情况他是没料到的,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少主。
月晟微微皱眉,在思索整个事情的可能性。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仿佛花家主醒后,一夜之间暗处的人都行动起来了。如果绪月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口中的“大多数人”一定都知道,月家侍从众多,保不齐就有眼线。这样下来,父亲不让他进入花晢棺材附近的区域极有可能是在保护他,加上母亲对花家极端排斥的态度,也许也是因为上一世与花家的恩怨纠缠。
但有一点他还是想不通。
绪月作为月家的侍卫长,一心向着月家,深得月家主的信赖。如若月家与花家很早就不对付,眼下如此信赖花晢又是为何?他极为谨慎,就算是与绪月一同长大的玩伴,绪月也会留有后手,没有十分的把握绝不会完全信任对方。他们二人一定有更深层的关系,至于这关系是什么——月晟瞥了眼绪月,又看了眼花晢,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不会绪月也中了“花下花”吧……
还没等月晟细细考量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花晢便起身向门口走去。到门边,转头看向月晟:“和我走。”
月晟没犹豫,直径跟了过去,二人出了房门。
绪月盯着空了的门口,从刚刚开始,他敲桌子的手就没停过,总感觉月晟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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