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蜜

　　作为回报，杜哲毫不吝啬地邀请静雪吃大餐，享受本市最出名的美食。
　　静雪怕无福消受。
　　屁股后面是甩不开的狗仔队，静雪一开始很在意他们的存在，也很担心自己影响了杜哲的名声，毕竟是混娱乐圈的男人，保持单身比较好，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哪有麻烦。现在圈里流行夫妻档。”杜哲驾驶他的新跑车，载着静雪准备去半山餐厅。
　　“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回头张望的静雪，认真地叹息，“刚才出门，我的反应太逊了。”
　　杜哲微微一笑，“第一次没有镜头感，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明天报纸上的你，最引人注目。”
　　“遭了。”静雪捂着脸，故意很紧张，“今天素颜，天呐，面对镜头，我是素颜出镜，明天报纸上，恐怕我最难堪吧。”
　　“怎么办？要不要去跟后面那位仁兄打个商量，等你化好妆，我们再来一遍？这次可以来个特写，或者多拍几个镜头，挑选好了再登报？”杜哲知道静雪的俏皮，顺着她的话，继续揶揄。
　　静雪被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俨然不是一副淑女模样。可是杜哲很喜欢听到她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声，两人对彼此完全放松，这才是朋友真正的模样。

　　“诶，停车，麻烦停车。”过了红绿灯，静雪瞅见人行道上的人，是推着小货车的老太婆。她对她再熟不过了，可是阿婆没记住静雪，对她的套近乎显得有点生分。
　　“阿婆，你是不是换地方摆摊？我去了之前的公园，再也没见到你的摊位。”
　　“抓的严，我们都是打一枪换个地儿。”阿婆摇了摇头，打算离开。
　　静雪瞧见小推车里面多了几本书，一看就是收来的二手书，不过静雪并不嫌弃，她拿起旧书翻了翻，选了两本考题拿在手里，掏钱的时候，杜哲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参加了成人高考？”
　　“还没报名。”静雪付了钱，目送阿婆的背影时，她坚定地说，“等我攒够钱，我就去报名。”
　　“考试而已，能花几个钱？”两人返回车内。
　　“上夜校要钱啊，买资料也要钱，还有报名费，还有……”静雪扳起手指点数，然后叹息，“反正对我来说，一块钱也是钱，跟你们不能相提并论。”
　　“你在厉家干活，还怕厉秉然亏待了你？”
　　“他倒是很大方。”静雪无奈一笑，就是这笔钱跟她不沾边，她还得扛下这笔债。
　　“我跟你说，你读夜校也是浪费钱。”杜哲没留意静雪的走神，自顾自地在那言语，“你老板厉先生是学霸，估计夜校老师都不是他的级别。”
　　“我老板是罗小姐。”静雪白一眼杜哲。
　　“反正都一样。”杜哲笑对静雪的较真，“如果厉秉然教你……”
　　“打住，赶紧打住。”静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一本正经地驳回杜哲的建议，“我的事跟厉家没关系，跟厉先生更没有关系，再说了，厉先生是大忙人，犯不着做我的老师，我也不想成为他的学生。”
　　这是什么天煞的提议？想想都可怕，被厉秉然教育，那还不如做个快乐无忧的文盲。

　　屋内有点静。
　　客厅的大摆钟停在了午夜十二点，按理说，这个时间，它最不消停，总是敲响警钟，警示厉家的规矩，神圣不可侵犯。
　　静谧的月夜，藏匿太多的情事。
　　从监控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是杜哲亲自送她返回厉家，算是完璧归赵。
　　惠楠阿姨说，厉先生等了一晚上。
　　踏入工作室之前，静雪发现摆钟坏了，她心里想，坏了，肯定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咯吱——”房门被推开，静雪轻声细语地喊一声，“厉先生。”
　　昏黄的壁灯，拉长了男人的身影。影子背对门口，静雪看不见对方的情绪，从听觉神经反馈来的信息，影子的呼吸均匀平缓，不像是有怒火干扰的状态，于是静雪放下一颗压在心头的巨石。
　　静雪还不够了解这个男人。他可以随意控制情绪，克制的能力超乎寻常，所以听觉神经无法潜入内心深处，更无法传递正确的讯息。
　　一旦听到静雪唤他的名字，空气中弥漫她的味道，呼一口气，吸一口气，身体的多巴胺经过化学反应，潜移默化地改变克制能力，男人的影子如同魔鬼一般膨胀，试图占领整个工作室，刹那间，周身气流汹涌而至，掀起的风暴，搅乱此前平静。

　　“杜先生的四合院缺一个打理花圃的人，我过去帮个忙，只是帮个忙。”静雪倒吸一口冷气，支支吾吾解释，“我有手机，我想厉先生应该也有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找我，是可以打电话给我的，所以……”
　　所以厉先生没打电话给她，因此而害得厉先生等一晚上的人，应该不是她。
　　“我最讨厌有人吃里扒外，我开的工资还少吗，需要你多管闲事，打理杜哲的花圃？”厉秉然不怒自威，说话铿锵有力。
　　“我没收钱，纯粹帮忙。”不收钱，不算赚外快吧。
　　“根据劳动合同，你擅离职守，无故旷工一天，我是不是可以扣你工资？”
　　“我离开的时候，罗小姐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
　　“我的雇主是罗小姐。”
　　“整个厉家都是我厉秉然的，我是罗雪茜的直接监护人，而你……”厉秉然从阴影中走出来，影子逐渐消失，是真正的人，立在静雪眼前。
　　巍然不动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瞪视她。

　　“而你，也是跟我签的合同，你直接由我管制，这是早已经达成共识的事。”厉秉然冷眸一扫，他绕着静雪踱步半圈，“何况厉家的规矩，惠楠阿姨也跟你说过，你没资格无视它们。”
　　“你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职责？”厉秉然声严厉色地质问，“你离开半步，疏忽一时的后果都是关系着一条人命，而你根本付不起这个责任。”
　　“我说过，经得罗小姐同意，我才出门，不信你可以问她。”静雪竭力为自己争辩。
　　“就算是她同意，你是不是应该有个分寸？”厉秉然也在气头上，“你照顾雪茜的时候疏忽一时，陪男人种花吃饭就面面俱到，你这样的护理工，我雇来何用？”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
　　从厉先生眼中，静雪读到了跟以往不同的情绪，那不仅仅是愤怒，也不止于轻蔑，还有他作为男人的尊严，那是很微妙的信息，得不到证实，却又夹杂着复杂的醋意。
　　静雪不敢往深处想，她看了一眼鄙视自己的目光，怯弱地接受责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早晚一天，早晚一天她连本带利……

　　一想到他们烛光晚餐的时候，那烛火的光，刺得那个小心脏，来回抖动。
　　她凭什么在外逍遥快活，他在家里累死累活地查案？还不是担心有人对她不利，哼，结果她不领情，还犟嘴歪理，毫无悔意。
　　果然女人多薄情。前一秒的喜欢，后一分钟就是别人嘴里的晚餐。

　　“你怎么不说话了？”世界恢复平静后，厉秉然反而不适这样的平静。他斜睨静雪，冷冷地问，“你难道跟他玩的忘了看手机？如果可以联系到你，谁愿意在这里等一晚上？”
　　心里一紧，静雪哑然地张大嘴，她想起来了，中午发现手机没电，她忘了找地方充电，之后手机肯定没电关机，于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没有听到铃声和信息声，也就没有管它。
　　“对不起，我，我很抱歉。”静雪总算服软。
　　“打电话给杜哲，这个兔崽子，故意不告诉你。”厉秉然恶狠狠地咒骂，“他不会有好日子的，我不会放过他。”
　　“杜先生，他，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哼，他会的可多了，你还没有见识吗？”厉秉然不屑地啐道，“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他看上你，才会把你从我这里拐走。”
　　静雪蹙眉头，频频眨眼，突然含情脉脉地仰视厉秉然，她咬着唇，犹豫不决地说：“可是，可是厉先生，对我也挺好，还救了我，这算不算无缘无故？”
　　“呃？”厉秉然的脑子片刻短路，等他反应过来，一张俊脸烧得绯红，好在灯光忽明忽暗，照得不够透彻。
　　掩饰尴尬后，厉秉然转身，沉声呵斥，“你少自作多情，我还是江小姐的救命恩人，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后宫三千了。”

　　“噗呲……”静雪捂着嘴偷笑，原来一向严谨的厉先生，也会有说笑的时候。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只是为了缓解两人的争吵，她才自作多情地这么说，其实厉先生对谁也不会见死不救，她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仰之高度，是触不可及的距离。
　　“好了，言归正传，我等你这么久，可不是为了骂你两句。”厉秉然定了定神，稍稍地缓和脸颊上的热度，然后扯开话题，继续抓住主导地位。
　　静雪点点头，“我想也是，要教训不也可以等到明天。”
　　他等不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幻想孤男寡女的相处模式。
　　他相信杜哲的人品，只要不是强攻，他不会乱来。关键还是女人，她浑身上下都是诱惑，如果当初留下那串樱桃链子……
　　久等不见厉先生开口，静雪趋近几步，身子前倾，歪着头细细地观察，继而又问：“厉先生，您想什么呢？又打算说什么事？时间不早了，我们速战速决不好吗？”
　　速战速决？厉秉然被自己龌龊的思想带偏了，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这种事怎么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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