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梅之喜

　　我听见一声清晰的开门声，立刻举起蜡烛查看，视野里全是漆黑一片，我举着蜡烛四处找门。
　　这间地下室不大，可我确定找了三圈都没有发现一个地方是有门的。门开的声音到底是哪里的呢？
　　“天余。”突然间有人说话，我被吓得差点把蜡烛给熄了。
　　“楚风诚！”我听见段天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两人走进了房内，不知是谁将房门反锁上了。
　　在这间地下室里我听他房内的声音更加清晰。听起来两人都多多少少喝了点酒，但醉没醉我就不清楚了。
　　楚风诚是当今皇上的名讳，丞相大人竟然敢直呼他全名！我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情况， 只期盼着段天余快点送客，我才好离开。
　　我就这样端着蜡烛静静地等待着。
　　“天余，我想你了。”
　　啊？什么？
　　“唔......”但是接下来，我感觉到我头顶上像是有重物砸下一般，仔细听听竟然还有阵阵亲吻声传来。
　　“楚风诚，你滚！”段天余应该是一把将他推开了，带着怒气喊道。
　　这么好脾气的丞相大人也会发火？
　　“天余，你就承认吧，你其实是爱我的对吗？你看啊，我们还有孩子！段乐是我们的孩子！”楚风诚痴狂地说着。
　　“楚风诚，你的疯劲还没过吗？”
　　“天余，你该喝药了。”皇上没有接着他的话，忽然语气冰冷地说道。
　　什么药？我也没见到过丞相大人生病啊？
　　“拿开！唔......呃！”楚风诚在给他灌药！
　　接着他想要将药吐出，但嘴被人捂住了。
　　为什么没有人帮他？外面的人都听不见吗！
　　“别吐，吐了以后会更难受。”楚风诚的声音温柔中却带着浓厚的沧桑感。光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害怕颤抖。
　　段天余应该是被呛着了，头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地平息下来，紧接着就听到衣料的沙沙声响起，伴随着传入耳中模模糊糊的人声，气氛开始变得暧昧起来。薄薄的高榻似乎接受不了两人的重量，发出快要支离破碎的声响。
　　“楚风诚，你的大楚，早晚会断送在我手里，而你，咳......什么都得不到！”可能是因为药物，段天余似乎失去了反抗能力。
　　“天余放心，我根本就不怕。江山美人二选一，我只要你。”他嗓音越来越低沉，这句话说出来似乎都只是喃喃自语。
　　“楚风诚！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你......”段天余的声音开始变弱，但还是坚持咒骂着。
　　脆弱的木板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
　　“天余，你还觉得......你能离开我吗？嗯？”
　　“你卑鄙无耻，你......你有本事就不要用药！”
　　“我也说过很多遍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楚风诚的嗓音低沉，带着浓厚的鼻音。
　　“你不许离开我。”
　　......
　　不知何时，我已经紧紧地捂住了我的耳朵，整个过程都是呆滞的状态。手里的蜡烛早就熄灭了，冰冷地掉在地面上。
　　楚风诚和段天余......
　　若是被余婉和段乐知道了，该会怎么样？
　　我甚至有些不敢想象。
　　是不是人人称赞羡慕的家庭，也会变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不知道。
　　头顶上传来的动静不断粉碎着我的理智，本能自动隔离了外面的声音，我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 我身在何处。
　　我忽然觉得好冷，好寒冷。一切都肮脏不堪、揪心、罪恶。迫使我想要逃离。
　　这个世上，除了肮脏就剩寒冷......
　　忽然感知到一人温热的手触碰我的脸颊，我应激吓得往后缩，慌忙地摸索蜡烛。
　　不知道蜡烛被踢在哪了，我立刻双手抱头紧闭双眼喊道：“别动我！我不是姐姐！”
　　喊完我才意识到我说了什么，顿时我脑子更乱了。
　　那人似乎呆了几秒。
　　“阿良别怕，是我。”下一秒我便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味让我安心不少，往曲周清的肩膀上靠了一会，他另一只手轻轻揉揉我的头发。
　　“别怕......”
　　我冷静了下来。
　　但是......
　　不对，曲周清为何会找来？！他不是应该明早才会醒来吗？催眠药失效了？
　　不是不是，主要是，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得到了片刻的放松后心又悬起来了。
　　若是这样，他定是发现了，我该怎么解释？
　　“那个，曲大侠......”没有光线，我抬起头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回去再说。这些东西拿着，别被发现了。”他将我轻轻扶起，把蜡烛和那只用过的火折子交还给我。
　　“往哪走？”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
　　“跟着我就是。”他拉着我来到了对面墙角，没有光亮，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忽然之间一扇门从我身边打开了。
　　而门的另一边，有一道蜿蜒的密道，穿过密道又打开一道门，我们来到了一个新的地下室。
　　难不成这就是第二层地下室？！这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摆了张床。我好想此时挣脱曲周清的手，仔细查看周围啊。但是......唉，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我默默地记住这一路上的机关暗道。
　　接下来的门就很好打开了，甚至都没有上锁。
　　但是打开后，才是最令我惊讶的。
　　第二层地下室连着的，竟然是客房！就是我和曲周清住的那一间！我们钻出来后，我呆滞地看着他将花盆移回原位。
　　等等，也就是说，主房和客房其实是连着的？
　　不容我思考，我就被他一把压在他的榻上。他好像很生气，背对着光使他的眼神更加琢磨不透。
　　我有点慌神，不知所措。
　　“阿良，要不是余夫人给我解药叫醒我，你怕是已经拿到东移林了吧？”
　　他知道我要来拿什么！我只好沉默。
　　原来是余婉叫醒的他吗？可是，她的夫君还在自己房内被别的人......
　　“别告诉余婉和段乐。”我转头看向左边，避开他的视线。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道：“阿良，原来只有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曲周清沉默一下，放开我，默默地坐在床边。我立刻起身，刚刚这个姿势真是太暧昧了，我有点受不了。
　　“余夫人和段乐早就知道了啊......这不是楚风诚第一次找段天余。这样的事情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想来已经有五年了。”
　　竟然！段乐这孩子也知道吗？！“为什么他们还住在一起，营造和睦幸福的样子？”我不解。一般人应该越早离开越好吧。
　　“都是楚风诚安排的，他希望保住段天余的名声。真可笑。”
　　“那这么说来，段天余不喜欢余婉了？”
　　“不，他很喜欢她，还诞下了段乐。只可惜，后来遇见了楚风诚。”
　　“我......我听到他们说，段乐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曲周清忽然凑前，表情在憋笑：“你是不是傻啊，两个男子怎么生小孩。”
　　对吼！我恍然大悟。
　　“楚风诚这家伙是个疯子，这个是他臆想出来的。他就是段天余的地狱，毁了他的一生毁了他的家庭。但他也是段天余的天堂，楚风诚把一切危险都与他隔离，让他享尽荣华富贵，保护地很好。”
　　在楚风诚的意识里，段乐是他和段天余的孩子，他当然要把皇位传给段乐了，哪怕他现在只有十岁。
　　无言。
　　楚风诚真的是个疯子，我刚才就听出来了。
　　“那，丞相大人喝的药是什么？”我回忆起刚才听见的片段。
　　曲周清听闻后微微勾唇，忽然凑到我耳边说：“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略微感到无语，幼稚鬼啊曲周清！我一把抓过他的领子，直起身子闭眼亲下去，柔软的触感维持了五秒才放开。
　　我对他笑笑，有些挑衅地对他眨眨眼：“这点小问题就想难住我，曲周清你还是太嫩了点。记得多告诉我一些消息哦。”
　　不对，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如狼似虎了呢？
　　“快说，别想有更多了！”
　　结果他好像还有点失望？
　　“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那一小瓶吗？”
　　“曼陀罗粉？”
　　“对，这是个西洋货，昂贵且稀少。听说只要喝了就会身体瘫软仿佛置身仙境，与此同时对周 围也毫无戒心。但是喝多了会上瘾，几乎无法戒掉。而香菱馆便是直接进货的来源，我扮演沈姑 娘是也为了调查这个。”曲周清说。
　　“这么说来，楚风诚用曼陀罗来控制段天余？”难怪当时会说他离不开他什么的。
　　为了留住丞相，楚风诚此人真是用尽了手段。
　　“是。”
　　“可是这样，不也是害了段天余吗？”我知道上瘾的东西都是会慢慢断人命的。
　　身边的人却摇摇头，笑着不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对不起，我给你用了催眠药。”我低头看自己的脚尖，说，“可是我要完成我的任务。”
　　“拿到东移林吗？”他笑着问道。
　　我立刻看向他，他怎么这都知道！
　　“......我一定要拿到。曲周清，这个朝代该换了。如果真的东移林可以有改朝换代的作用， 我一定要带给流韫，段乐不能继位。不出意料的话，你的任务是来阻止我的吧？皇上果然料事如 神。”
　　既然如此，先下手为强好。
　　我一把转出腕上的水骨刃，猛的向曲周清掷去。但他似乎早有防备，顺利地避开了。
　　我防备着他的攻击，却发现他丝毫没有要打斗的意思。
　　“阿良，你听我说，香菱馆给皇上提供药物，皇上包庇香菱馆杀人。”曲周清的剑就别在腰间，安安静静的。
　　“东移林在丞相手上，那我们可以和他交易。”看来曲周清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便将匕首收起来了。
　　“也只能如此了。”曲周清从背后拿出一枝梅，点点馨香袭来，竟觉他比梅花还艳。
　　“阿良，不要愁眉苦脸的，来笑一个。”
　　随即绽颜，那支梅枝被我安放在装着雪水的花瓶里，希望可以多活几天。花瓶我特意挑的细长脖子的那种，衬得那一只独梅纤长而优美。
　　曲周清，我为何总是看不透你，你的真话与假话都如此动听，我该不该信你？
　　发生了这样的事，府中竟无一人谈起，大家都和无事发生了一般，忙忙碌碌，虚造着岁月静好的假象。
　　“温先生站在这做什么？”余婉的略带惊讶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段乐的课上完，我便来到主房前想见到丞相，但苦于房内无人，我便站在此处等他。
　　“余夫人知道段丞相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询问道。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答道：“段天余啊，你找他做什么？和我说也可，我转告他。”
　　“啊没什么就是上个月的工钱有些不对，想找他再算算。”
　　“少了多少直接问赵姨补就是了，你就说我说的，她不敢不给。但是如果是其他事情，你最好也不要动什么心眼，不可能成功的。”她略带威胁的语气说道。
　　我对她点点头，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离开了。问不出，我只能继续等着。
　　“温哥哥，你是在找爹爹吗？我知道他在哪，但是你不能去哦。”段乐恰巧路过此地，想必是听见了我和余夫人的对话，嗓音清脆地对我说着。
　　“为何？他怎么了？”我问道。
　　“我爹爹每月这个时间都会在一间暗室里住上一天，他叮嘱我们不要贸然闯入，饭菜之类的放门外他自己拿。所以温哥哥你也不要进去打扰他哦。”
　　“乐儿，段丞相有没有告诉你们，他在暗室里做何事？”我蹲下身温柔地说。
　　“没有。乐儿很听爹爹的话，一次也没有进去过。”段乐笑着说，“温哥哥可以去试试哦，其实乐儿也十分好奇呢。”
　　“那乐儿可以告诉哥哥暗室在哪吗？”我很清楚，这间暗室一定要等段天余不在的时候进入，但是现在可以先了解情况。
　　“好啊，温哥哥跟我来。”段乐拉着我往主房走去。
　　他走到一个书橱前，拿出了第二层左数第三本书，某个地方忽然咔嗒一声，看来是门开了。触摸了才发现，这个书橱也是用吸音材料做的，不是普通的木板。
　　“温哥哥，这个书橱是暗室的门，现在只需要打开就可以进去了。”段乐笑的一脸天真烂漫。
　　“段乐！”窗外忽然传入余婉的声音，段乐吓了一跳，往我身后躲着。
　　我走出房门外，余婉一脸防备地看着我，她的手背在身后蓄势待发的样子。气氛凝重，危险感涌上心头。她双眼紧盯着我，一点即燃。就在我差点想要拿出水骨玉片时，段乐大声喊到：“娘！没有关系的！”
　　余婉稍微移神，我便立刻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有动作。她腰间的软剑也被我一把抽出扔在地上，随后我将我的匕首也一并丢下。
　　“余夫人，我没有恶意。”
　　“娘，温哥哥是帮我们的。”段乐继续说着，“他也知道了。”
　　“是的，我有计划。”我放开她的手，她微微揉揉手腕，后退几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好歹放下了警惕。
　　“你是叫温方良对吗？”余婉问道。
　　“是的夫人。”
　　她左右看看，有几个经过的下人来来往往，便说：“这里人多，咱们去别处说。乐儿，你去玩吧。”
　　段乐看我们一眼，很懂事地点点头离开了。
　　“就去你房间，别给我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言论。”余婉一向豪迈。
　　既然如此那便随她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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