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萤

　　老陈和轩怡又踌躇了一会儿，干喝了几回茶，见气氛依旧尴尬，便再次起身告别。
　　轩怡建议道：“许校长，爷爷还要去县政府办事，要不就让我去找楚老师，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这样也能快点把事情办完。”
　　许校长依旧客套，“这主意虽好，可你不熟悉这里，不知道去哪里找楚老师，等会儿你们错开了可不好。”
　　“我带她去吧，”坐在一旁的小王突然插话，“这里我还算熟悉，我带她去找楚老师。”说完，也不等校长同意，起身拉着轩怡便往外走。
　　“那好吧。”见小王接话，许校长便不再说什么。
　　“那许校长，我们先告辞。”老陈向许校长点了点头，客气地退了出来。
　　出了办公室，轩怡甩开小王的手。“王。。。叔叔，用力过了啊，我的手都被你捏红了。”
　　小王低声道：“刚才那气氛，我也不想待，还是你有主意，刚入学的新生，居然自己去找老师。”
　　老陈却教训道：“气氛是不好，不过我们也打扰了人家，至少态度不要这么激烈，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小王却笑道：“没事，没事，他也觉得不舒服，这是两全其美。”
　　一句话将三人刚才的沉闷一扫而尽，三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
　　刚出教学楼，就看见楚老师迎面走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怎么你们都出来了？”楚老师疑惑地问。
　　“来找你啊。”小王回答，目光在楚老师身上留连，不舍离去。楚老师被看得脸颊发红，微微地低下了头，玩弄着手里的钥匙。小王才发觉自己的鲁莽，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收回。
　　老陈干咳了一下：“楚老师，是这样，在校长那打扰了许久，实在不好意思，所以我们就出来找你，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都办好了。”经老陈提醒，楚老师抬起头来，“正好也要去找你们，既然你们下来了，就带你们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那。。。我们先去教室看看。”
　　“对，先看教室，学习是第一要务嘛！”小王赞同，自觉地走在了楚老师身边。老陈和轩怡则走在了楚老师的另一边，跟在了后面。
　　四人在楚老师的带领下来到教学楼一楼的第一间教室。教室里正上着数学课。讲台上，老师‘沙沙’地写着，讲台下，学生们不时地抬头，认真地做着笔记。
　　“这是高一（一）班，以后你就在这个班，”楚老师介绍，“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也是这个班的语文老师。”
　　轩怡看着教室里浓厚的学习氛围，大家都在认真地听讲，丝毫不受外边行人的影响，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学习充满着期待。
　　从教学楼出来，沿着小路拐出，楚老师将他们带到了主楼边的一间小屋，“这是食堂，所有的寄宿生都在这里吃饭，有时我们老师加班或中午不回去也会在这里吃。在食堂吃饭用的是饭票和菜票。轩怡，每个学期初你找我领取饭菜票。”楚老师吩咐。
　　此时已临近中午，食堂的饭架已掀开了盖子，一盒盒蒸好的饭正向外冒着热气，打菜区已放着两盆炒好的菜，散发着香味。
　　老陈看了看菜样，不满道：“难道就只有青菜？”
　　厨房的师傅笑道：“有肉菜，正在做，先把青菜炒出来。”
　　轩怡笑着对老陈说：“爷爷，住校不比家里，正好我也减减肥。”
　　“减、减、减，就知道减肥，”老陈嗔怒地瞪了轩怡一眼。却看见轩怡拐着自己的手，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己。“你这孩子！”老陈被这表情一逗，竟是怒不起来。
　　爷孙俩的对话吸引了楚老师和小王的注意，两人回过身来，看着他俩斗嘴。
　　轩怡一脸的坏笑，被楚老师看了个正着，赶忙正经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们去宿舍。”楚老师并不生气，也被轩怡的表情逗乐。
　　一众人随着楚老师来到了女生宿舍二楼。二楼共有五间宿舍，轩怡的宿舍在远离楼梯的第四间。
　　楚老师带着大家走进宿舍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宿舍两边各放着一架双层铁架床，其中一边的铁架床上已住了人，铺着草席、放着毯子，另一边的床上却是空着，零星的物品随意地堆放在上面。
　　楚老师指着空了的铁架床对轩怡说：“轩怡，这是你的床铺，你看是要上铺还是下铺？”
　　“轩姑娘，我看你还是下铺的好。”小王开着玩笑。
　　“我知道，是不是为了我安全考虑？”轩怡愤愤地回答，瞪了小王一眼。
　　“你们，很熟悉么？”见轩怡和小王打着嘴仗，楚老师好奇地问。
　　“楚老师，你说我能跟他熟么！”被小王一激，轩怡来了劲，不自觉地使起性子来。
　　小王却笑道：“你这丫头，现在翻脸不认人啦。”
　　“你们？”楚老师更加疑惑。
　　“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能不熟么。”小王解释，“这孩子，太宠着她，跟我没大没小了都。”
　　“谁是你孩子，爷爷，你多了个儿子哈，不乖，该打屁屁！”轩怡转而向老陈求助。
　　“你呀你，楚老师，不好意思，孩子她有时调皮了些。”老陈连忙向楚老师道歉。
　　楚老师笑着并不回答，侧过身，让出位置，向轩怡招手，示意她到床边来，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不免逗趣，于是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床边。
　　轩怡目光正落在面前身材苗条，身影曼妙的楚老师上，午间明媚的阳光，正从窗外投进来，映衬着她的身形曲线，泛着光。轩怡看得出神，忽然手被拉起，轻软无骨的感觉从手臂上传来，感到十分地满足。对楚老师，轩怡有种天生的亲近感，从教学楼一路过来，总有着走上前挽住她的冲动，只是觉得唐突，不敢主动去做。这会儿被楚老师牵领着，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被拉到了床边的，至于其间楚老师说了些什么，轩怡更是一句也没听清，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着过来。
　　“陈轩怡，轩怡，”楚老师用手捏了捏轩怡的手臂提醒，“你看看。。。”
　　“啊，”轩怡回过神来，“好看，真好看。”
　　“什么好看？”楚老师看着乱七八糟的床铺，一头雾水，不知轩怡在说些什么。小王却站在一旁偷笑。
　　发觉自己的窘态，轩怡一下子红了脸，“我说，楚老师，您今天这身衣服真漂亮，好看。”
　　“你今天也很漂亮啊。”楚老师抬手理了理轩怡的衣服，一身白色的确良，点缀着粉红小花，在阳光下，鲜艳绽放。
　　“好吧，”见轩怡不在状态，楚老师总结道，“陈轩怡，床你就自己挑吧，宿舍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你明天来的时候，先来找我领东西，然后你自己再过来整理收拾，课本我叫同学直接搬过来，下午我带你去班级。今天就这样吧，你回家去收拾收拾，整理一下行李。”楚老师说完，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时间不早了，该放学了，我们先出去，等会儿同学就要回宿舍了。”
　　“楚老师，你看也快到中午了，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小王殷勤邀请，“大家都忙了一上午了。”
　　“不用了，王主任，我得回家吃。中午时间短，下午还有课，就不麻烦了。”楚老师拒绝得坚决，让小王预备着的一肚子的话，无从出口。
　　一众人下了楼，在楼前分别，楚老师拒绝了小王的相送，先行离开。
　　见佳人远去，小王无奈地皱眉，老陈则在旁边鼓励道：“年轻人，慢慢来，她心气高着呢，得等她下来。”
　　轩怡则挽着老陈的手往外拉，“爷爷，别管他，刚才在老师面前这么不给我面子，让他瞎撞去。”
　　“你这孩子，”老陈笑着敲了敲轩怡的头。“小王，今天麻烦你了，我们还得去赶班车，先走一步。”老陈高兴，难得见小王憋屈，嘴上话多了几句。

　　出了校门，两人沿着河岸往县政府方向走。轩怡拉了拉老陈：“爷爷，刚才在宿舍里，是不是给楚老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老陈笑道：“是有点，可那样的轩怡才是我的孙女，有什么说什么，没那么多拘束。车祸后，你寡言了许多，对人也客气了许多。”
　　听了这话，轩怡一时沉默。刚才在宿舍里的表现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使小性子，针锋相对，这都不是自己的性格，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不经大脑的一时冲动，怎么会是这样？
　　老陈见轩怡不说话，叹了气道：“轩，我也不知道车祸这一撞，你到底怎么了，你忘了些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有时连性子都变了，就像现在，一声不吭，似乎又不开心了。其实很多事不要放在心里，我是你爷爷，把事情说出来，好么。”
　　老陈说完，看着依旧沉默的轩怡，补充道：“其实，你想想，你虽耍了性子，可楚老师不是笑了么。你的真性情，换来的不正是楚老师真情的表露么？”
　　“嗯，爷爷，我会努力的。”轩怡仔细地体会着老陈的话，认真地回答。
　　“轩，这是努力不了的，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随性点，你是我的孙女，怎么样都是。”
　　老陈这句话着实触动了轩怡，那言语上的顾虑，行为上的小心，不正是自己处处的掩饰么？我是他的孙女，不管我脑中拥有的是谁的记忆，可我身上跳动的不就是轩怡的心么？
　　轩怡抬起头，迎着老陈慈爱的目光，轻轻地勾住老陈的手，默默地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他并肩而行。
　　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老陈伸手拍了拍轩怡的肩，“慢慢来，别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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