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深处有只鬼

作者:狐言狐语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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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镜(1)


      孤魂野鬼渡奈何,彼岸花旁勾魂铃。
      十里红焰阎罗殿,醉里观花前世镜。
      三生石岸照此生,忘川泉畔诉余情。
      黄泉末入不归城,孟婆瓢下一世清。

      鬼界八大招牌,奈何桥,勾魂铃,阎罗殿,前世镜,三生石,忘川泉,不归城,孟婆瓢。

      奈何桥旁的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红色丝状花瓣缀成火海,阿花蹲在花海前,手堪堪伸向那绿色的嫩茎时,被阿澜轻轻一拍,手落了空。

      “别动。”

      阿花撇撇嘴,索性大大咧咧席地而坐。

      来鬼界的头一日,他们五人被大把的鬼差拦住,凤幽是个急脾气的,差点大打出手,好在后来把黑白使引了来,毕竟都曾是天上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几分薄面还是要给的,黑白使约莫想着鬼界也经不起这几人折腾,索性就都放了进来。

      这几日凤幽寻单舒彦去了,烛乐儿寻叶子青去了,单胤去阎罗殿疏通关系了,唯有剩下阿澜和阿花,百无聊赖,顺带就参观一下鬼界的景观名胜。

      说来这奈何桥实在小的很,不过一顶黑色的木头桥分三层架在忘川泉的两头,上层过生前仁善者,中层过善恶兼顾者,下层过大奸大恶者,一头是排队等候轮回转世的孤魂野鬼们,桥头有孟婆等候着,一鬼一瓢孟婆汤,不多不少,喝过就过桥,了却前尘,走向新的轮回。

      其实这奈何桥真没啥好看的,桥小鬼多,那群死者们挤在桥前吵吵嚷嚷的,无聊的很。

      阿花坐在忘川前的黑岩上,半托着腮,看着孟婆一鬼一瓢舀汤发放,偶尔遇到不听话的小鬼,哭着闹着不肯喝汤,孟婆一脚朝着他们屁股踢去,踢得那群小鬼们哇哇大叫,一口汤就被强灌了去。

      自然也有例外,最近三日,不多不少,正好有两个。

      待这群吵吵嚷嚷的小鬼过了河,孟婆得了空,便也坐在阿花他们身旁闲聊,“昨日来的那个白衣公子,长得那是真好看,老婆子都舍不得对他动粗,他笑着说要等人,那人要是知道他喝了孟婆汤,到时候大闹起来,这鬼界要遭殃。”

      那白衣公子自然就是单舒彦,他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他的凤幽,说到此,孟婆叹道,“说来这奈何桥畔从不缺痴男怨女,前一世执念太深,怎样都不愿入轮回,那魂魄啊就在这桥旁一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但多半等不来心里想要的那个人。”

      阿澜问道,“为何?”

      孟婆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戴着一支素白的簪花,很有几分慈祥的模样,她笑了笑回答道,“世间如凤族少族长这般大能者有多少?说闯鬼界就闯鬼界,世上的人只有死了魂魄才能进入鬼界,所以恩爱的双方中生着的那方只有自尽才能来鬼界见到另一个,可即使再恩爱,多半也是不愿的啊…”

      阿花拖着腮附和,“割腕,投河,上吊?哎哟,想想都疼。其实,大鸟怪和他的小情人也挺惨的,他们以后怎么办呢?”

      孟婆摇头叹息,“多半会去不归城吧。来奈何桥的鬼啊,要么孤身上路,要么真等到了同生共死的伴侣,相约一起投胎,最后一类人,就是进了不归城。”

      阿澜与阿花齐齐问道,“怎么说?”

      孟婆指着远处在白色大雾中若隐若现的一座城道,“不归不归,意为此城只可进不可出,城内有仙,有妖,有人,有鬼,散不去执念,执意不肯投胎的,就进了不归城,不归城每三十年开一次,下一次开门在五天后。”

      “哦。”想着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凤幽和单舒彦了,阿花心头竟生出几分莫名的不舍来,说不上为何,就是有几分难受。

      阿澜似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接着问道,“那另一个例外呢?”

      孟婆这会儿眼中遗憾更甚,“那公子啊也生的好看,多纯净的一个人呐,老婆子也不愿逼他,就看着他站在这里,举着一把油伞等了整整两天两夜,最后不声不响自愿喝下汤,过桥去了,也是他前脚刚走,那烛龙族的小公主后脚就来了,可这人都投了胎哪里还找的回来。那小公主哭的我都伤心了。”

      阿花又“恩”了声,心道烛乐儿这会儿肯定忙着在人间到处找叶子青投身的新生儿呢。

      所以说这情呐,就是灌了蜜的毒药,能让人要死要活的,当真是半点都沾染不得哟。

      孟婆说了许久的话,只觉嘴巴干的很,舀起一瓢右手边大缸中的汤徐徐喝下,见阿澜与阿花满脸惊恐地看着她,不由笑了笑,“你们要不要来一口?”

      阿澜急忙摆手,身形快速后退,阿花瞪直了眼,不可思议道,“这汤能随便喝?”

      孟婆慈祥的脸上起了几个褶子,指着右手边的大缸道,“左边的是孟婆汤,这边的是梅子汁,喝了不打紧。”

      眼见又有成群结队的鬼冲着奈何桥走来,阿花拍拍屁股起身,准备去他处逛逛,哪知他刚站起,天边一道响雷,震得鬼界大地颤抖不已,轰隆隆…

      脚下的土地跟着晃了晃,远在奈何桥外的孤魂野鬼们身体抖得呜呼哀嚎,阿花揉揉耳朵,心道这群鬼好歹也是经历过生死大事的,怎的还这般胆小?

      还未待他插着腰道几句嘲笑之语,那响雷过后,云层间现出一条巨大的龙尾,乘风摇曳而过,其上龙鳞银光烁烁,美不胜收,引得奈何桥畔的众鬼齐齐抬头,目不转睛盯着那条正不停摇摆的龙尾。

      却见那巨尾以迅雷之势在视线中越放越大,距离地面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待众鬼们反应过来凄厉吼叫,乱窜避开时,那条巨尾已朝着奈何桥的方向甩来,卷起劲风呼嚎。

      其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孟婆,看着柔弱,逃命的时候却是一系列动作连贯流畅,连汤都不管不顾了,起身一个猛冲。遁地之术拈手即来,很快她的身子钻入土里,只剩下衣衫一角还露在外边。

      阿澜提气朝着远离那巨尾的方向全力狂奔,他身后阿花抱着头撒腿跑,任长发狂飞,形象全无。

      那巨尾甩在奈何桥上,声音轰然炸响,隔着远远的距离阿花和阿澜眼看着那桥身折裂,随后裂口扩大摇摇晃晃地断开,脱节的部分沉入忘川中,掀起滔天巨浪,忘川泉水滴落地到处都是,地面布满了水渍,

      这一日,承载了鬼界千年悠久历史的传承之物,鬼界独树一帜的名胜亮景——奈何桥,塌了…

      霎时土地皲裂,地动山摇,无数孤魂野鬼被卷起的大浪拖入忘川中,在忘川里凄厉哭诉,被席卷的浪涛湮没了声音,不过一会那几个在水面翻腾挣扎的鬼也没了身影。

      阿花和阿澜被无数孤魂野鬼冲撞包围,像是闯入了纷乱嘈杂的集市,场面一时失控。

      “阿花!”不远处隔着鬼海,阿澜伸出的手像是某种执念。

      阿花只觉得这群鬼像是疯了般,他处在鬼群中像是揉面团般被挤压着,够了够,阿澜伸出的手却总是差了那么点。

      “阿花!”处在不远处的阿澜脸上带着急迫,眼角红的充血。

      银龙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时而痛苦地蜷缩,时而利爪四张,疯狂甩尾,粗壮的尾巴带着山崖绝顶刮过的风,冲撞着岌岌可危的桥梁,带着残垣断壁甩入忘川泉中,巨浪形成的水墙激射而起,将阿花在内的无数鬼卷入忘川中。

      冰凉的水蔓过口鼻,无数落水鬼在他身旁拍打着水面挣扎,阿花发现手被束缚着无法伸动,一看竟是旁边某只饿死鬼的头发把他的手臂缠了三圈。

      阿花用力拉了拉,那只饿死鬼疼的嗷嗷惨叫,尖锐的鬼爪子向他的脸抓来,阿花自然不是吃亏的主,抓住那鬼爪子蹬脚朝着那饿死鬼的腹部踹去。

      水花的拍打声遮住了他们这里细碎的打斗声,河岸边还有不少鬼在哭诉呐喊,其中夹杂着他的名字,“阿花,阿花!”可以听出那人喊得很急,声音带着迫切和嘶哑。

      阿花想跟他说句,别担心我,你总是那么担心我,可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啊,所以阿澜,别担心我,更别用那么绝望的声音喊我的名字。

      天边一白一黑的身影踏着云姗姗来迟,是黑白鬼使,向着那兴风作浪的大银龙而去,很快无数繁复符纹将那头银龙包围,将他禁锢,那银龙起先剧烈挣扎着,而后缓缓安静下来,褪去龙形化作一个少年人形。

      阿花还在跟那饿死鬼缠斗,使劲一抽终于与那身体干瘪的饿死鬼分开,那饿死鬼痛极,叫得更加凄厉了,而阿花的手臂上还卷着几缕他的头发。阿花嫌恶地将那些头发丝从身上扯落,却在抬眼间见一个巨浪朝着他们没顶而来。

      黑无常愤怒的咆哮声在不远处响起,“烛风华你这臭小子!你可真是做了件大事啊!”

      忘川很快恢复了风平浪静,但是原本在水里折腾哭泣的鬼都不见了,安静地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阿澜将近在咫尺,埋在土里的孟婆像是拔萝卜般拔出,急切问道,“他们都去哪了?”

      孟婆懵懂地眨了眨眼,像是反应不及,半晌才想起要说的话,“被忘川带走了,忘川是活泉,每时每刻都在变换方位,那些被带走的人分布在鬼界的任意一角,别担心,反正还在鬼界,总会找到的…”

      被忘川带走的阿花意识迷迷糊糊间顺着水流飘走,等他彻底清醒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入眼黑漆漆的,他像是身处一个洞穴中。

      阿花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从水里钻出,湿透的衣衫紧紧贴着瘦削的身体,双臂环抱着瑟瑟发抖。他倚靠在一块褐色的大石头旁,细细地喘着气,手无意地摸着身侧的石头和几个凹陷的字。

      阿花转过头,见那褐色的大石头上用朱红的笔勾勒了三个字——三生石。

      阿花放下发带,将湿发搅了几把,又将身上的湿衣服全脱了,找了几根树枝将湿衣服撑起,身上只留了裤衩,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中,他拖着下颌,眼底写满了无奈。

      这是在哪里?

      想了一会后他索性站起身,摸索着洞壁沿着走,洞顶开了指甲盖大的口子,微亮的光束透过口子直射入,是以山洞里算不上黑。

      这山洞也算不上大,很快就走到了底,阿花嗅了嗅,只觉隐隐有酒香弥漫,抬眼看去,那是一方月牙形的冷泉。阿花走到冷泉旁趴下,细细闻了闻,那清冷的酒香溢满鼻尖,未尝已醉。冷泉旁彼岸花开了绚烂一片,延至洞底,而洞底半昏半暗的角落,放置着一面菱纹百兽铜镜。

      阿花坐在铜镜前,镜子里倒映出一个长发披敛,浑身冒着水汽的他,两股湿发贴着脸落在胸前,勾勒出他细致姣好的脸型轮廓,阿花朝着镜子里嘻嘻一笑,那镜中钟灵毓秀的少年也回他一个笑。

      阿花又走到那口冷泉旁,沾了点泉水放入嘴中,入口酒气馥香浓郁,又冰冰凉凉的,赛过老道士平日喝的酒不知多少倍。

      阿花贪吃,沾了几回就觉得不过瘾,走到角落采了片叶子两头弯起,置于冷泉中一舀,嘴凑上前细细品尝,叶的清香伴着香醇的冷酒顺着喉咙而下,滋味太过美妙。

      等阿花喝足了酒再次坐到那铜镜前,抬眼看去,只觉那镜子中模模糊糊地现出了景象,似陌生又似熟悉,铺天盖地地将他包围,那镜子里的人们反反复复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他们叫他——阿缘,惜缘,花惜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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