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风月

　　初冬雪未落，龙脊山上下往来清减了不少。这日午后，枫频霖铺的后院中，枫正抱着小手炉坐在水榭边跟着三两个少年边晒太阳边聊天打发时间，熊辉进来了。
　　“辉弟，许久不见。”枫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冬日暖阳的润色下，熊辉身上那些许风尘气息也凝结成了岁月的沉静，让枫几乎忘记了熊辉其实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事实。
　　这年英雄大会后，熊辉就去游历了。这个被枫带入山庄的少年，没两年时间，便已沉稳如松了。若论功夫底子，其实熊辉是山庄里资质最好的一个。雷洛说过，熊辉应该是那位退隐江湖几十年，传闻中“侠王”的关门弟子。不过这个说法无人可考，毕竟年轻的他们谁都不知道过往几十年的江湖往事。只知道，从一开始那个连白港混混都招架不住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和雷洛过招几十回合也不曾落下风。这当中的进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过熊辉说，自己是被自己师父踹出师门的，自家师父的脾气便是每教成一个便踹一个出来。按他师父的意思是，江湖的身手只有在江湖中才能练就。同理，江湖的侠者也只有江湖中才能成全。而熊辉，他是要成为与师父一样的侠者。
　　熊辉在枫频霖铺小住了三日，零零落落给铺子的每个人都送了东西。各种他这次游历中随手淘来稀奇小物件，给枫的是一块玄铁矿石。
　　“我瞧你，日常也没有个趁手的武器，这块料子不大，却是足够你做一把匕首了。”
　　“那日我不过玩笑一句月君那不离手的扇子，你却上心了，这下我倒不好意思了。”
　　“枫姐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这话忒见外。”
　　枫不再言语，低头摩挲了一阵手中的矿石，只是微笑。良久才抬头起身收起石头，端起一套茶具道：“这几日天气都好，我们去屋顶聊。”
　　熊辉颔首，拿过茶具翻身就上了屋顶。枫不禁微微侧目了一下，跟着也翻上屋顶，笑道：“你这轻功当真是越发厉害了。”
　　“这半年，的确是腿脚功夫见长了些。”
　　“你们这些人呐。”枫一边斟茶一边叹道：“我自诩有那么几分天赋，便懒散了那么几分，一旦到你们面前真是高下立分了。”
　　熊辉闻言立马摇了摇头，“你这有些妄自菲薄了，大抵是你平日里见惯了长枪大刀快剑的，忘了匕首的优势了么？”
　　“这怪我，今年的英雄大会我没去看比武。”
　　“优在速度，别人一招你已经两三招过去了，身形也更灵活些。”熊辉放下茶杯，“譬如，我就总觉得好些招式特别难对付，你要出招的节奏正路了，一时半会就容易带着对方了。”
　　枫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嗯，这是没错。”
　　“然后出其不意，对着要害直接下手。”
　　“啧。”枫笑着轻弹了下杯子，“你别说，我就喜欢这个风格。”说罢，纵身一跃，站在空地上，对着熊辉招了招手，道：“光说无意，来切磋。”
　　于是二人对了好些招，待回到屋顶时，那壶茶水都凉透了。熊辉没有在意，他正在兴头上，浑然不想要喝茶的事情。
　　“我这出去厮混半年，有些想法，今日全然得到了验证。”他此时微微抬头看天，双眼有些亮。“要看大气，首推长枪，再推刀。可惜长枪虽利，但不够灵活，一旦被近身便难以应对。刀法也好，看似大开大合实则有着自成一体的防御。若是剑法来说，倒是两全其美了，身形招式皆好看，不过就是后继乏力了些。”
　　枫还未接话，水榭下便立了一个人，端着一壶新茶。枫点点头，那人便轻身上来，换了茶，又速度下去了。
　　熊辉回神看了几眼，对着枫笑了笑，“我记得他叫闲弥。”
　　“嗯。”枫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吧。有空你指点指点他，大体上他也是与你一路的功夫。”
　　熊辉自诩是练内家功夫的，闻言很是乐意，虽然闲弥的功夫与他还是有差别的，不过不妨碍他兴起切磋的念头。
　　“枫姐，你这里，将来也是一个厉害的地方。”
　　“诶，你要切磋找灵感去上面找雷洛大人，我这里的这几个孩子还不成气候，你指点就好了。”枫一眼就看出熊辉在想什么，半真不假地调笑着。
　　“刚才这个闲弥是孩子？”熊辉无言，“枫姐，你这标尺范围有点反常嘛。”
　　“这不是，前阵子帮我管账的阿缇因为要嫁人离开，才挖掘出闲弥，刚用的顺手，你可别折损我一员大将呐。”
　　“枫姐，就我所见，那小二已经很厉害了，你居然还嫌弃不够。”熊辉无语望天道：“你这是彻底当甩手掌柜么？”
　　“……”枫没有理会熊辉的调侃，径自收走屋顶的茶具，下了屋顶。“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回来三天了，和颐大人都传信让你上山庄报备呢。”
　　熊辉笑了笑，又坐了片刻，跳下屋顶。略一思索，回身找到正在水榭里看账的闲弥，便拖出来上手一边切磋一边指点。闲弥倒也没让其失望，来去之间也颇有架势。熊辉想了想，大抵是闲弥起步晚，不然这会也不差自己多少。一时兴起，便把在铺子的少年都拖来，一一指点切磋。冬日日短，不觉天色便黑了。
　　于是，好不容易处理完走镖事体的七雷，万分难得的看到黑灯瞎火的院子中，熊辉意犹未尽的拖着枫在求收留，然后一院子筋疲力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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