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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方才还奄奄一息江述怀睁开眼，笑道：“果然瞒不过树老。”
“那是你没想瞒。”树大夫摆摆手。
要不是伪装中箭假得太明显，单从脉象来看，他其实看不出江述怀是不是真的身受重伤。
不过看人这好端端的样子，那乱七八糟的脉象应当也是装的。
江述怀不打算挑明自己的伤势，遂转而说道：“最近几日或许会有人试图打听我的伤势，安全起见，您不如告假一段时间，暂时住在楼子里。”
树大夫接手了他的伤，又不会武功，这么明显的突破口，着实很容易被人找麻烦。
树大夫身为御医，又当了多年风雨楼供奉，自然没少耳濡目染那些弯弯绕绕的阴谋算计。
他抚着胡须，闻言当即心领神会道：“江中神内伤颇重，又不幸被那当胸一箭擦过心脉，虽然勉强吊住了一口气，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老夫留在风雨楼，以免出了差错来不及救治。”
“树老所言甚是。”
说着江述怀想到什么，补充道：“即便在楼子里，若有人问起，也请您一律按这个说辞答。”
陆小凤听得疑惑：“在这里你还要继续伪装？”
若说风雨楼人多口杂，但玉塔通常只有苏梦枕，还有杨无邪师无愧等几个楼里核心人物出入，本不必这么小心。
除非……
江述怀看陆小凤变得有几分凝重的表情，“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苏楼主知道吗？”
各大帮派之间互塞卧底再正常不过，但若是连高层都被渗透，那未免有些不妙。
江述怀不置可否，他翻身下床，将沾了血的外套脱下，取出了一袭黑衣。
他边穿边说道：“这事不急，正好此番可借他们的嘴，向外界透露我重伤垂危的消息。”
他们……
陆小凤一脸震惊：“你是说，还不止一个？！”
只有一两个倒还好了。
“具体我不好说，”江述怀摇头，转身又取出一件白衣丢给陆小凤，“换上。”
“？？？”话题过于跳跃，陆小凤抱着衣服不明所以，“换衣服做什么？”
江述怀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莫名的凉意。
“陪我去演一出戏。”
……
方应看下了马车，被人客气地引到待客所用的黄楼，等待苏梦枕的到来。
若是计划顺利，他这一趟的目的，本该是跟此次行动撇清关系，向苏梦枕赔礼道歉，外加暗搓搓欣赏对方痛失一员猛将后的表情。
尤其是江述怀的存在，关系到苏梦枕能活多久，他一旦出了事，苏梦枕就不得不重新面对病魔缠身的生活，方应看由己推人，觉得苏梦枕突闻噩耗，心情定然十分精彩。
如果计划没有出差错的话，事情本应如此发展。
可惜米公公那边却出了意外，甫一进神通侯府的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脸色难看地倒了下去，再也没能起来，任几个大夫怎么检查，最后都只得出了个中风的结论。
大内第一高手平白无故中风瘫痪，用脚想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让方应看不禁怀疑，江述怀是否当真身受重伤。
苏梦枕一行人到达黄楼时，只见方应看难得没有维持往日那份纯良的笑容，而是拧眉沉思，一副颇为苦恼的表情。
直到听到众人的脚步声，方应看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苏公子。”
苏梦枕在面对方应看时向来不吝笑容，如今却只以点头回应，一旁几个亲信中脾气外露些的，脸上已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苏梦枕：“小侯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方应看暗暗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闻言苦笑道：“苏公子莫气，方某是特来赔罪的。”
方应看说着，示意手下将带来的东西送上前。
苏梦枕从小就跟汤药打交道，一眼便看出方应看送都是上好的药材，其中不乏有稀有难寻的品种。
“此番米公公的行动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有桥集团向来信奉与人为善，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贸然对江中神出手。”
杨无邪眉头下压，克制着怒气冷嘲道：“言下之意，此事小侯爷事先毫不知情？”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诸位未必能信，但方某当真不知，”方应看苦恼地皱眉，“若是可以，我也想向米公公问明缘由，但米公公此刻瘫痪在床，口不能言，方某想问也无从问起。”
方应看暗暗观察苏梦枕的表情，只见对方始终面色暗沉，看不出什么破绽。
江述怀和陆小凤潜过来时，正听到方应看在假惺惺地胡扯。
江述怀笑容逐渐核善，看得陆小凤不由一抖。
江述怀以为陆小凤在紧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轻松，你装装样子就行。”
陆小凤摸了摸嘴唇上方光滑的皮肤，苦笑：“为什么是我？”
世家公子什么的，明显花满楼比他更合适吧？
重点是还不用他牺牲胡子。
江述怀表情略微妙。
让花满楼扮宫九？
“我于心不……咳，你有司空摘星那样精于易容的朋友，想来对这种事更擅长一些，不容易露马脚。”
不说前半句他就信了。
陆小凤摇头叹气：“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他理了理衣服，“话说这样真的没问题？”
方应看好歹是个侯爷，用宫九的身份得罪他真的不会惹宫九不快？
“他们本来就有梁子，不差再加这一点。”
至于后果，别说方应看，只要皇帝还不打算对太平王动手，太平王还手握兵权一天，宫九就算打了蔡京又能如何。
大厅里，方应看废了半天嘴皮子，奈何苏梦枕油盐不进，坚决不肯退一步接受方应看的歉意，维持与有桥集团的友好关系。
方应看同苏梦枕打了多年交道，深知对方重情义的性子，这个结果本也在他预料之内。
他此番目的本来就不是挽救盟友关系，而是搞清楚江述怀的伤势。
方应看面露歉意：“不知江中神伤势如何，可否容方某当面致歉，以示诚意？”
此话一出，风雨楼一众人的表情顿时更难看了几分，眼刀嗖嗖地往方应看身上飞。
苏梦枕断然拒绝：“此事不劳小侯爷费心。”
方应看身旁的护卫看不过去，上前一步语气不善： “苏公子未免太不近人情，米公公此刻伤重卧床，若是圣上因此怪罪下来，苏公子这般态度，到时可别怪我们侯爷不在圣上面前为江中神求情。”
话音刚落，护卫突然毫无预兆地倒飞出去，撞上大厅的柱子上，吐血倒地。
方应看第一反应是苏梦枕打算翻脸，他的手将将搭上腰间的血河剑，一道熟悉的虚弱声音忽地自门口响起。
“几月不见，小侯爷依然这么大的威风。”
手持折扇的白衣青年走了进来，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得几乎可以与身上的白衣媲美。
一个挂着和蔼笑意的灰衣老者负手而立，落在他身后半步，看上去跟街头随处可见的老人没有区别。
方应看偏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没能挣扎起来的护卫，没有生气质问，反而扬着笑容道：“是方某管教无方，让世子见笑了。”
方才方应看距离护卫不过两步，但在人被击飞出去之前他竟毫无所觉。
若是这攻击是冲他来的……
方应看脸上保持着微笑，心下却将警惕性拉到了最高，他紧握着血河剑，不敢有丝毫大意。
“宫九”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折扇，散落的额发半遮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语气淡淡道：“先前小侯爷在我治疗中途将江大夫叫走，我就怀疑你盼我早死，此番有桥集团的行动，可是坐实了这个怀疑，小侯爷还有何好说的？”
方应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宫九”再次开口：“不，你不必说了。”
说完他后退一步，让出身后的老者。
笑容不减，面容慈祥的老者信步上前，每走一步，身上释放出的威压便重一分。
方应看脸上故作纯良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是圣上亲封的神通侯，义父又是当年的武林名侠方歌吟，在加上他本人长袖善舞，与各方势力都有交好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明晃晃地向他表达出恶意。
如山岳般厚重的压力让方应看冒了冷汗，此刻他已无暇疑惑，宫九一个名为世子实为质子，无权无名无武功的人，怎么能招揽到这般高手。
他勉力不让握着血河剑的手颤抖，冷声道：“世子这是何意？”
“宫九”没有说话，下一瞬，方应看就知道了对方到底何意。
伪装成老人的江大夫顶着核善的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短了同方应看的距离，然后一脚将对方踹了出去。
呸，长得人模狗样，却一肚子坏水，让他先打一顿出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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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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