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纪年

　　（一）

　　陈珏给开颜寄来了一套塔罗牌，说是这个学期风靡GZ校园的最新游戏。

　　开颜上手玩了几天，拿宿舍姐妹做占卜对象，吹牛吹得似模似样，把张婕和孟菊几个哄得一愣一愣的，俨然成了334的专职卜卦师。

　　不用上课的周五下午，开颜在宿舍里与王希几个凑在一起，在长桌上玩塔罗牌。

　　开颜起手给自己发了一副牌：“这一卦，算我自己，卜恋爱运。”

　　一番洗、切、排、捻，将十六张指示爱情运势的牌开在了桌面，开颜神情专注地按照游戏规则解读牌面信息。

　　竟然是上上签。

　　开颜忘形大笑，把牌挥手一收，撂下豪言壮语：“我决定了，今夜第一个来找我的男孩子就是我的男朋友！”

　　话一出口，姐妹们就开始看笑话。

　　王希：“嘿嘿，今晚我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究竟是哪位大侠来自投罗网。”

　　张婕推了推孟菊的胳膊，飞了个媚眼：“我们去给左林打电话吧，换顿大餐什么的。”

　　孟菊嘻嘻哈哈笑：“要不，我们给钟涛同学也去个电话？”

　　开颜不接话，气定神闲地眯着眼笑，笃定今夜不会有人来。

　　左林今天上实验课要到晚上七点半才下课。守西这个学期避得老远，没事不会来找。钟涛自从上次生气离开后，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露面了，凑巧今天来的概率极低。

　　凌娜见开颜笑得有恃无恐，忍不住想跟她赌一把：“开颜，你今晚要是吹牛吹破了，你准备怎么收场？给我们刷一个星期的碗吗？”

　　开颜把手中的牌反复洗了几遍，摊开在桌面，看着凌娜笑：“如果牛皮吹破了，我陪大家去翠华山。”

　　宿舍姐妹约了几次去登翠华山，都被开颜躲掉了。给的理由还很破，说是她的老家一开大门就看见山，日夜相望了近十年满山的绿，现在实在是没有意愿在树叶都还没有复苏的季节去看西北光秃秃的土坡。宿舍的姐妹被开颜气得牙痒痒，几次都想把她摁到被窝里埋了。

　　见开颜这次拿翠华山来说事，大家起哄：“好啊，叶开颜，你别赖皮哈。这周末咱们翠华山顶论英雄！”

　　韦娜本来要出门去她舅舅家过周末的，一看这架势，索性也不走了，把背包往床上一扔：“好戏开锣。开颜，我今天就留下来会会你‘男朋友’。”

　　（二）

　　开颜的“铁齿”还没有熬到天黑，就被全宿舍人看了笑话。

　　在叶伪巫说出豪言不到两个小时，就有电话打到宿舍来找她。

　　当接电话的恩芳听到电话里的男生说“我找叶开颜”时，当机立断，摁下了“免提键”，然后扬声喊：“开颜，电话。”

　　开颜感觉不妙，起身想走去电话前，却被王希和张婕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女孩们捂住嘴忍住笑，不让开颜去碰话筒，示意她就这样开着免提接。

　　开颜无奈，在众人热切的眼神中隔空喊话：“喂，你好，哪位？”

　　钟涛温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小朋友，是我。”

　　女孩们眼神交汇，无声地咧嘴笑。

　　开颜看着众人看好戏的表情，默了默，用家乡话答：“钟涛？”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在XA说惯了普通话，没有了转换语言的自觉，继续用普通话往下说：“下午有空吗？我在你们学校。”

　　女孩子们哄堂大笑。

　　高分贝的笑声，毫无预警地在耳边窜起，电话那头的钟涛手一抖，差点把话筒摔了。他皱着眉头，把话筒从耳边移开，只听见好几个陌生的女声在电话那头笑着嚷嚷，七嘴八舌地答着：“她有空！她有空！”

　　闹了十几秒后，电话那端一静，有轻微的按键声响起，接着听见了开颜的声音：“钟涛，你现在在哪？”

　　钟涛把话筒移回一些来，视线往不远处的三号楼看去，稳着声音答：“我在你们宿舍楼外面。”一群女孩在耳边大笑，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他耳中仍有嗡嗡声。

　　开颜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紧绷，只听见她干脆利落地交代了一句“好的，我一会下来，你等我一下。”电话就被挂断了。

　　（三）

　　开颜有些懊恼地站在电话机旁。

　　334的女孩们笑得东倒西歪。

　　王希拍着桌子笑：“开颜，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你还满意吗？”

　　开颜往后一靠，伏在身边的韦娜身上，埋首哀叹：“周末的翠华山，你们可以开始准备行李了。”

　　韦娜伸手抱住开颜的头，几乎笑出了眼泪：“三姐，一会见了咱‘三姐夫’，约他一起爬翠华山吧？”

　　开颜挣开韦娜的怀抱，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笑骂：“落井下石也就算了，八妹，你还要加上井盖，这就太过了吧！”

　　哄堂大笑。

　　开颜出门的时候，凌娜大声交代：“我们会约一些男生一起去。开颜，你记得约个伴。”

　　（四）

　　开颜在三号楼围墙外的公共电话亭旁找到了钟涛。

　　远远地就望见了他的身影。

　　半侧着身子靠在电话亭旁边的墙上。低着头，两手插在裤兜里。单脚支撑着地，另一只脚脚尖翻着着地上的一粒小石子，把它勾过来踢过去。

　　人来人往的宿舍楼前，那个玩着小石子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开颜因为宿舍里的玩闹，心里本来有些别扭，不太乐意来见他。现在看见他低着头靠在墙边像个寂寞的小孩，无端的又心软了下来。

　　宿舍里的玩笑，跟钟涛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不凑巧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而已。开颜收拾心情，加快步子，走过去打招呼：“嗨！”

　　钟涛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笑脸几秒，仿佛才从遥远的地方收回了思绪，笑了笑，慢慢直起身跟开颜打招呼：“嗨，小朋友，好久不见。”

　　开颜微微一怔，然后哈哈一笑：“好久不见。你们社团是不是事情很多？最近忙不？”

　　真官方的开场白。

　　钟涛在心里无声叹息。

　　“咦？小猫？”

　　旁边传来微微讶异的呼唤。

　　开颜转头看，脸上的笑容加深，几乎是蹦跳着往那人方向挪了两步：“守西！”

　　刚准备进三号楼找人的守西，笑着走了过来：“真的是你们啊。”友好地跟钟涛打招呼：“钟涛，好久不见。”

　　“扑哧。”开颜掩嘴笑出声来。

　　守西奇怪地望向开颜，没明白为什么自己跟钟涛打个招呼能把她乐成这样。

　　钟涛倒是明白了开颜在笑啥，脸上笑意浅浅，伸手跟守西握了握，再重复了一句：“好久不见。”

　　果不其然，开颜笑得更大声了，指着守西和钟涛：“哈哈哈，long time no see ，一分钟内，我听了三遍了，自己还说了一遍。”

　　守西一脸的拿她无可奈何，摇头笑：“小猫，中英互译就是这样被你们玩坏的。”

　　开颜笑眯眯举起嫩白的拳头，对守西晃了晃，一脸的调皮捣蛋：“不许笑，不然，哼，give you some colour to see see .”

　　守西哈哈大笑，把手搭在站在一旁的男生肩上：“钟涛，小猫被我们惯坏了，让你见笑了哈。”

　　看着眼前见到守西后明显笑容灿烂很多的女孩，钟涛眼神微晃。当守西的手搭上他的肩，他回过神来，笑着微微弯腰行了个礼，把守西的手不着痕迹地从自己身上拉离，用温和的嗓音开玩笑：“承蒙关照。”

　　守西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也没有多在意钟涛有意无意的疏离，自顾自地转身问开颜：“小猫，左林没有跟你在一起？”

　　开颜哈哈一笑，摇头：“我今天没见着他。”然后一脸趣味地打量守西：“大哥，你这是准备去三号楼约哪位佳人啊？”

　　守西脸上掠过一丝紧张，望了望三号楼的方向，笑：“没有的事，我过来找我们班的女生说些班务。”

　　虽然明显看出了守西没说实话，但开颜私心觉得在外人面前多少要给自家大哥多留些空间和颜面，她笑嘻嘻地看了看守西，又看了看钟涛，岔开话题：“既然大哥没约佳人，那，就陪我一起招呼一下我同学吧？”

　　听到开颜这个提议，钟涛把视线落在她脸上，没说话。脸上虽然还是挂着笑，眼中失落浅浅淡淡，面前的女孩却一无所察。

　　守西看了看开颜，又看看钟涛，哈哈一笑：“好，小猫有同学来，大哥责无旁贷要招呼。”也不管钟涛是否乐意，守西伸手拉了他就往学校体育馆方向走：“钟涛，走，难得遇上你过来，我带你去好好逛逛我们学校。”

　　钟涛侧脸看了看笑眯眯站在一旁的开颜，把眼中的所有思绪都压了下来，笑着应了守西一句：“好的，那就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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