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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舞芙蕖
峥荣明显不愿采取那种破解方法。
他克服了恶心感之后一脸冷静地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蜜蜂。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出一群微缩黑熊。
“试试多年培养的饥不择食抗毒体好了……”
那些微缩黑熊随着口令迅速变大,饥不择食地向蜜蜂们扑过去。
于是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黑熊满世界追着蜜蜂跑,从下午吃到晚上。
敏毓不断地分裂产子分裂产子,黑熊不断地吃。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约莫在三月十四和三月十五的交界之时,吃得饱饱的黑熊们光荣地倒下。
又变回孤身的敏毓看起来也很疲惫,但他的替换身体还远远没有用完。
他似乎打定主意打持久战,跟峥荣耗到赢为止,于是又狂轰滥炸了一晚上,不断被杀又不断重来。
当又一抹黎明的曙光照在峥荣脸上时,我们可以看到他的疲惫。
用那么大面积的五重地火要耗费的能量惊人,更何况一直被敏毓设计钝化的感官也没完全恢复。
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
幸好此时魔族余部已被剿灭得差不多,空出手来的军士们接到指令后纷纷赶来跟敏毓一起耗,就这么又过了一个白天。
三月十五晚,满月当空。
枯树林中。
峥荣赶去拯救被凌虐的战友尸体时不慎被敏毓头上的麻醉针扎中,肌肉麻醉不得动弹。
敏毓笑得同情。“你为什么总是败在同样的地方?我说了,太顾虑别人会大大削弱你……比如你那死鬼老爹,比如你那些倒霉战友。”
峥荣神色一凛。“你说什么?”
“你忘了吗?三百年大战时那只偷袭你的小毒蜂?”
“你……”
敏毓陷入回忆,一脸神往。“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把你杀了,把莲晶抢过来……要不是你义弟从中作梗,我早就成功了!可惜他死得早,看不到现在这场好戏……”
敏毓把沉默的峥荣打翻在地,踩着他的脸。
“你说你到底哪点好,值得她这么对你?那五十年我疯狂地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她竟然为了照顾你,困在一个破洞里整整五十年!”
峥荣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别管我说什么了,反正她很快就是我的了,你还不如趁现在好好想想,你打算怎么死?”
正在此时,一阵凛冽的剑光逼来。
一个颀长的影子和他的影子交错。
“莲晶,你……”
她冷冷一笑。“你想把我困在梦中?就凭那个冒牌货?!”
“莲晶,那不是……”
那双天青色的眼睛,不带感情地看着地上的峥荣,拔出别在头发上的簪子,化为双剑,利落地贯穿他的身体。
我吓了一大跳。
那个漫长梦境的最后,难道是红莲晶取胜了吗?
莲晶拔出其中一把剑,走向敏毓,对他温柔微笑。“最后一剑,留给你。”
敏毓简直受宠若惊,接过剑之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向峥荣。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怪我无情了。”
说着,他就对准峥荣的心脏,举剑欲刺。
但他一用力,立刻感到那剑的寒气从手指侵入身体,很快就让自己僵硬如冰,动弹不得。
而那剑,不,是伪剑,此时也现出了他的原型——一个冰锥。
冰上映出了敏毓错愕的脸。
刚才受到疼痛刺激,恢复了知觉的峥荣,此时拔出身上的冰锥,忍无可忍地刺向敏毓要害。
流血不止的敏毓疼得发狂,气得发疯,浑身颤抖。
“……我就算只有一口气,也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活!”
他说着,就又使出老本行——用蜂窝炮筒向四周扫射毒针。
“暴风骤雪!”冰煌十二剑其八,一手向前拟旋风态,一手向斜上方拟骤雪初落态,尔后合流,霎时间暴风大作,大雪纷飞。
片刻之后,狂风平,夜空净,原来方才所见,不过幻光一闪。
但那些飞出去的毒针,却实实在在地,一根不落地全部扎回敌人身上。
敏毓扫掉那些毒针之后,依然执着地释放新一轮毒针。
我隐约感到不安。
他应该清楚莲晶是天生御毒体质才对啊,难道真的是走投无路之下脑子糊涂了?
“寒月芙蕖!”
密集的银针之中,炯炯的明月之下,是谁腾跃半空,舒展云手,挽一朵舞花,犹如破冰绽放的芙蕖,惊艳绝伦,方生方死?
银针在变幻如云的风中聚集凝结有如一个个莲瓣,飞舞四射着一次次刺穿敏毓的身体。
乘风而来的美人微笑如谜,让人怀疑那也不过是幻觉罢了。
可悲可叹,明明被狠狠地伤害背叛,依然对那美丽的泡影心怀眷恋。
她飞到敏毓身旁,利落地夺过那件百衲宝衣,向身后的峥荣扔去。
重新披上这件衣服的峥荣,舞刀为新月,劈向敏毓。
“秋水伊人!”
那交织的两轮新月剑光,旋转如□□,稳稳地向敏毓打去,却被莲晶挡下。
“莲晶,你……”
“让我来了结他。”她笑着。
满身是血的敏毓也笑着,转头对峥荣说。
“你不会得到她的。”
说完,他又转过头,拿着炮筒对着莲晶。
莲晶神色一疾,一下子闪到远处。
“华枝春满!”面对又一波轨迹随机的针雨,她轻灵地旋转着,以风流避开,同时手腕小幅舞出一朵朵剑花。
恍惚间,那一朵朵花似是长在枯树上一般,给冰冷荒芜的氛围带来盎然春意。
那一朵朵剑花,以不规则的轨迹快慢不同地飞向敏毓,把他死死地钉在他烧焦的树上。
“不对!”歧流失神地叫出来。“她为什么避开了要害?!”
眼看着敏毓要耗尽最后的力气挣脱出来,她又立即挽手作圆,双弧合一,剑光如一轮满月般向他击去。
这下,敏毓双手双脚都被斩断,昏死过去。
冰霜渐渐随着银针,在他身上蔓延开,把他变成一座冰雕。
莲晶满意地笑着,随后浑身一软,手一松,双剑掉落,人也要倒下。
峥荣及时赶到,抱住她,却震惊地发现她的身体冰冷得可怕。
靠近了才发现,她的身上,遍布着细密的针眼,不断往外渗出黑色血丝。
峥荣抱着这样的她,害怕得浑身颤抖。“怎么会这样……”
多少次他以为自己要死了,都没这么害怕过。
莲晶笑着,往他的手上塞了一块水晶。
“在同心湖……最后的解药在中间那根毒针里。我给敏毓的身体留了最后一点活性,你要是抓紧点,还能救她。”
他如遭电击,忽然间明白了一切。
她微笑着,温柔地抚摸他伤痕累累的脸。“这样,我终于……”
她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双手落下,打到枯干的草地上。
“莲晶?”
“莲晶?”
“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和我重新开始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莲晶。莲晶。莲晶。
他的呼唤化在风中,犹如阵阵呜咽。
但是不管他如何呼唤,如何哀求,怀中的身体只是越变越冷,越变越轻,越变越透明。
他终于意识到她再也不会醒来。
天心月圆,天心月圆……月圆人缺啊。
今夜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花好月圆……
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下最后一吻。
“我爱你。”
芳魂倩影,香消玉殒,本自风来,还随风去。
怀抱中的她,逐渐化为盛开的朵朵青莲之花,幽光摇曳,缓缓升腾,如灯火,如月光,零落四散,融入无尽的夜色之中。
“花好月圆日,喜结良缘时,只愿夜夜如今宵,同舟共济永不离……”
沉默了三千年的同心歌苍凉地回荡着。
据说,悲伤到极致的人是没有眼泪的,峥荣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这会让旁观者看着更揪心。
镜面依然平静如水,我内心却惊涛骇浪。
“你哭了?”歧流问道。
“没有。”我抹抹眼睛。
她像哄小孩一样拍拍我的头。“没事没事,不哭不哭。”
我过了很久才让心情稍稍平复一点。
“你说,如果我没有听峥荣的话,最后跑出去掺上一脚……敏毓是不是就能早点死?”
她摇摇头。“哪有那么多如果……”
“可是……如果呢?”
“现在看来,这个结果是她蓄谋已久的……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又沉默了半天,空气似乎沉重到令人无法忍受。
终于,她开口打破了沉默。
“……神经紧张地旁观那么久你也饿了吧不如我们把最后一头野猪烤了吃冷静一下?”
“……真是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就这么办吧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我吃着野猪肉,又想到了那个漫长梦境中,一切孽缘的起点,峥荣和莲晶在崇原圣山上的那次相遇,想到那只被莲晶一箭射中,又刚好挡了峥荣去路的野猪。
不知道峥荣往后入梦,又会看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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