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望春归

　　程若菡坐在老夫人旁边，对老夫人撒娇道：“祖母有了何小姐就忘了菡姐儿了？”

　　“哪儿的事？”老夫人笑着戳了戳程若菡的额头，“什么时候我的菡姐儿变成小醋坛子了？”

　　赵嬷嬷见老夫人与程若菡说笑了一会儿，便让外边的小丫鬟将晚膳端了出来。

　　程家的膳食十分小份，但却品种多样，格外精致。

　　程家又讲究食不语的规矩，程若菡褪去了在老夫人面前俏皮的模样，开始认真的用起事来。

　　程老夫人、程若菡不说话，何夫人与何婉儿也不敢说什么。

　　这程家的菜味道清新，何婉儿心中赞叹，也学着程若菡的模样夹了碗中的东西一小口一小口的放入嘴中。

　　程若菡似没有发现何婉儿那暗暗的观察，只八方不动的坐在那儿，仿佛她眼前的美食是最值得眷顾的所在。

　　用完了晚膳，何夫人便带着何婉儿说要告辞，而程老夫人对何婉儿心中已经有了谱儿，便笑着让赵嬷嬷送客。

　　何夫人母女在赵嬷嬷的亲身引路下走出了程府，何夫人上了马车，关上了马帘，听车夫跑了好一阵子，才拍了拍胸口道：“这程府果然是百年书香世家，积威甚深。”说罢，她又笑着拍了拍何婉儿的手笑道：“我女儿的命比我的要好多了。”不说别的，就老夫人发髻上的那一根简简单单的玉钗，便抵得上普通人家几年的嚼用了。

　　何婉儿出了程府，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正微微出汗，她红着脸道：“母亲瞎说什么呢，还不知道人家满意不满意我。”

　　何夫人知道女儿进程府之前还有些不愿意，如今这模样，已经愿意了一半，她笑着说道：“我女儿如此恭顺貌美，定能入老夫人的眼。”

　　“真的？”何婉儿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

　　“重要的不是老夫人，是进来的那位程二小姐，据说她在程家地位非凡，小程大人视她为掌上明珠，若她没有说你什么，这事儿便成了。”

　　何婉儿想到程若菡，面上便有些烧，她比她大不了多少，却还要处心积虑做她的继母了，若她同她一般，能投到一个好人家，是不是也如她一般无忧无虑，将贵重的饰品视为凡物？或者家中又会为她找一个家室丰厚的英俊少年郎？

　　何夫人见女儿听到程若菡的名字面上有些愣忡，她叹了一口气道：“婉姐儿，这每人有每人的缘法，你的缘法也不错了，想当年小程大人可是多少闺秀的梦中白马？”若不是此等情况，他正室的位置根本轮不到何家。

　　何婉儿想到程若菡那么美貌，心中对小程大人的相貌也隐隐期待起来，可若是程若菡的相貌像极了她的母亲的话……何婉儿一颗心如在水中，飘来飘去，怎么样也找不到一个定点。

　　何夫人虽然在家从夫爱子，但也并不是不疼爱女儿，她摸了摸女儿如墨一般的秀发道：“放心吧，母亲定会为你筹谋。”她刚刚草草的见了程若菡，便知道她虽然面上看了高傲，但却不是喜欢刻意为难人的性子，之前有传言说她将小程大人的一名继室挤兑到了庄子上，只怕还另有缘由。

　　何夫人真正担心的还是小程大人后院的三房美妾，她们都陪伴小程大人多年，又为小程大人诞下庶子、庶女，何婉儿虽然聪明，但经验尚浅，以后她还得多教教她。

　　程若菡见程老夫人走了，便一溜烟的走到了程老夫人身边，为程老夫人按摩起来。

　　程老夫人让她按了一会儿，又怕程若菡累着了，便叫小丫鬟换了她。

　　程若菡不肯，笑着说道：“如今我得好好的伺候一下祖母，免得这活计以后我就抢不到了。”

　　程老夫人知道她叫程若菡的来意瞒不过程若菡，便轻声问道：“你觉得那何姑娘如何？”

　　程若菡唇角扬了扬，笑道；“不仅不及我姐姐，连我都不及。”

　　若是从前，程若菡听说小程大人要续娶继室都是十分的反抗，如今她居然有闲心开起了玩笑，让程老夫人都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眉眼弯弯，面上并没有厉色。

　　“我本事想挑个好的，只不过……”高不成低不就。程老夫人说到一半闭了嘴，她怎么能与孙女讨论她老子的亲事？

　　“祖母您帮父亲挑着便是。”程若菡爽利的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看着着父亲也是需要一位夫人。”

　　是父亲需要夫人，而不是她们需要母亲，程若菡如此泾渭分明，让程老夫人有些心疼，她对孙女郑重的许下承诺道：“你放心，就算她诞下孩儿，谁也越不过你们去。”

　　“只要孙女在祖母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便是好的了。”程若菡微微笑道，又认真的为程老夫人按起太阳穴来。

　　如今的她与上世已经大不同，外祖家得力，祖母公正严明，就连父亲，也是见过了百花的模样的，一个何婉儿，确实不足以让她担忧。

　　程若菡不担忧不代表其他人心中不忐忑，老夫人请何氏母女来程府，又将程若菡叫过去的事很快便被东西南院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二次，下学的时候，程若薇便吞吞吐吐的来与程若菡打探那何小姐的消息，程若菡有的是依仗，根本不怕这些，但程若薇却是担忧的，若这位何小姐是个心思不正的，揉搓了她与她母亲，可是有苦说不出的。

　　程若薇一边问一边狠狠的瞪了程若菡身后的程若瑛一眼，她昨儿明明让她与她一起来问程若菡关于何小姐的事，可她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如今倒好 ，一下了学，便做起了程若菡的小尾巴。

　　程若菡上一世也是被继母蹉跎过的，如今程若薇打听，她倒并不觉得为过，只不过作为女儿，她不好对父亲的事下什么评断，只好言道：“这事儿得看祖母的。”

　　看祖母的？程若菡倒是打得一手好太极，谁不知道程老夫人将她叫去便是探她的口风，她倒好，将此事全部放在了程老夫人身上。

　　程若薇撇了撇嘴，听说那何小姐家中并不阔绰，一来见到老夫人发髻上的玉钗便直了眼。

　　“我也是一时心急才问的姐姐，还请姐姐不要见怪。”程若薇皮笑肉不笑道。

　　程若菡向来对这位妹妹不感冒，便只点了点头，由她去了。

　　“菡姐姐……”程若瑛在程若菡身后微微担忧道，她姨娘虽然与她说不用太着急，但在她的心中，且也有些好奇这继母的人选。

　　“你怕什么？”程若菡回头看了程若瑛一眼，因程若凝对她太好，让她也有想当姐姐的心思，程若瑛对她不错，她自然也会照看她一些，“你放心吧，天塌下来了，有我顶着呢。”

　　程若瑛没有想到程若菡会对她说这句话，她平常老是跟在程若菡身后，有一部分是因为吕姨娘的叮嘱，而日子久了，对这位转了性的姐姐，她可是多了不少的真感情。

　　“诶呀。”程若菡走到一半，拍了拍脑袋道：“我的书忘在柳夫子那儿了。”

　　青竹跟在两人身后，连忙说道：“我帮小姐去拿？”

　　“不用，我自己去吧。”程若菡摇了摇头，“我正有几个问题想与夫子请教呢。”

　　程若菡正说着，瞥见了青袍的一角，正是柳夫子的，她的手中正是拿着她的书。

　　她轻巧的走了过去，语气轻快的说道：“谢谢柳夫子。”

　　“这书中你的理解有一些错误，我帮你标注出来了。”柳夫子如从前一般容色淡淡，将书递给了程若菡。

　　“谢谢柳夫子。”程若菡接过了书，笑着说道，知道这位老师虽然看上去性子淡，但却对她十分耐心，“学生还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夫子……”

　　正当程若菡与柳夫子说的当儿，程若菡的身后响起了男声，“菡姐儿。”

　　程若菡回头，却听见程若瑛惊讶的声音，“父亲，你来了？”

　　“原来瑛姐儿也在这儿？”对女儿，小程大人向来走的是慈父路线，他和颜悦色的对这个他印象中有些胆小的女儿笑道。

　　“嗯，我和姐姐一起下学。”程若瑛笑着说道，她向来不敢如程若薇一般，跑到小程大人面前撒娇，但也十分濡慕这个长相英俊、才华横溢的父亲。

　　对于这个父亲，程若菡的感情有些复杂，她只对小程大人点了点头，指了指书道：“我还在与柳夫子请教问题。”

　　菡姐儿居然认真读书了？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只不过女儿上进自然是他最喜欢的，他一心想亲近程若菡，便走了过去，笑道：“你有什么问题？不如来请教我呀。”

　　他虽然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但是笑容中还有当年探花的翩翩风采。

　　柳曼蓉似不太习惯他的靠近，微微的往后边移了移。

　　真是一个不自知的，程若菡很快的发现了柳曼蓉的不适，有些不满的说道，“父亲，你吓到柳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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