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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任务
中统和军统都隶属于国民政府,是蒋总裁手下的两大特务机构,只是一个负责内政一个监查军队,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私下里也从无合作,但较于权势而言,起初中统的确是要高于军统的,这管的自然也就多得多了。
中统头子“二陈”兄弟俩又是四大家族之一,几乎一家做大,蒋总裁当然不能眼看着自己手中的权力脱离了掌控,所以想出一对策——栽培自己的心腹戴雨农成立军统局。
蒋总裁深知戴雨农只忠于自己而非国|民党,在他的无声默许和有意扶持下,这支队伍很快就异军突起,甚至稳压了中统一头。从军统成立之初,也在这位蒋总裁的刻意而为下,“世家”和“寒门”便已渐生嫌隙,又曾厉令他们互相“监督”,借以平衡各方势力,稳固自己超然的地位。
不得不说这一步棋走得妙,既达到了蒋总裁不可言明的目的,又能让二者在自己手上发挥最大的效用,一致向外对付共|产党,对抗汉奸组织和日本侵略者。
但这看似平稳的局面下,却仍是暗潮汹涌,中统和军统从表面上的相互监督,到私底下安插的各种眼线,势力倾轧,盘根虬结,对于双方会有哪些秘密,在执行什么任务,都是需要“好奇”和深刻“了解”的。
叶子的身份绝对是军统局最高机密,由她负责的深度潜伏任务,是除了蒋总裁和策划了这份绝密计划的戴雨农,还有唐蔚明、卫青城这先后两任生死搭档外,连军统内部都没有再多的知情人,那么中统方面,会听到什么风声吗?
卫青城不大相信计划暂时会有泄露的可能性,即便中统有什么计划,也可能只是针对于叶子是日本人、是梅机关首领亲属的这一重身份。
所以这番听起来似乎毫无破绽的解释入耳,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照旧面瘫着一张脸,转而问道:“那炸弹呢,你从哪弄来的?”
计划是临时起意的,仓皇之间她如何弄得到这些危险品?
这一点,叶子当然也不会遗漏掉,她坐回到沙发上,露出自信的神情:“通过合理成分的配比制作出的雷酸汞于我而言并不困难,你可不要质疑了我的专业能力,炸弹是我在回国之前就准备好的,就是怕这种突发的意外,以备不时之需,这种炸|药威力巨大,但是携带方便,只要让春晓从别墅拿过来就可以。”
“好,一切都合情合理,我不问了。”卫青城起身欲走,迈开几步,至门前突然又顿下脚步,开口再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叶子,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请你先顾惜一点自己……你好好休息吧。”
话音落地,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带着难以言及的萧索。
叶子始终背对着没有回头看他离开的身影,听到这话,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涩涩的痛意,强撑起的背脊也松懈了下来,她也不想欺骗这个男人,或者从心底里觉得无颜以对。
这个可以掏心掏肺的男人,是真心的待她好,总像个大哥哥一样的照顾她、保护她,在最难熬的日子里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管怎么惹他生气,他最先考虑到的,都是她的安危。
可是,叶子终究和他效忠的党国背道而驰。
在祖国与信仰面前,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了。
“小姐,卫长官已经走了。”春晓给叶子端了点粥送过来,走进书房顺手带上了门。
叶子从愣怔当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居然哭了,不由别开脸,以指腹拭净了眼角朦胧的泪意。
陈深下手的时候掌握着分寸,春晓昏过去没多久就醒了,只是碍于影佐的命令才没在他们眼前转悠,叶子回来的时候顺便从医院也带走了她,有她的求情,影佐自然也不会再怪罪春晓。
就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压根也没有任何防范意识的小丫头,除了在生活上照顾叶子以外,还能指望她什么呢,这么一想,影佐也就没什么可追究的了。
春晓利落的从汤盅里舀出一碗粥来,拉过她的手放在她手上,笑着道:“小姐,我虽然不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不过我知道一个法子,这人呀,一旦饿着肚子,心情自然就跟着低落了,但喂饱了肚子就好啦,这是我娘跟我说的,打小我哭的时候我娘就塞给我一个馒头,那时候家里很穷,能有个白面馒头啃着都是种奢侈,可是我娘对我却从不吝啬,呐,你现在身体还没养好,这白面馒头就轮不上了,只能喝粥,你快试试,我的方法可是百试百灵的。”
春晓刚出生的时候,家境还没有那么贫寒,只是后来他爹染上了赌瘾,没钱还债就被人活活打死了,还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她娘就卖了房子,靠给人洗衣缝补贴作家用,孤儿寡母受尽欺凌,生活很是艰难。
那时候春晓还很小,不懂事,只知道自己一哭就能有馒头吃,所以也不单单因为难过,只要肚子一饿就哭给她娘看,渐渐的,她娘身体就给累垮了,也没钱治病,白面馒头就换成了黑面的,再后来,连馒头也没得吃了,因为要省下口粮养活女儿,结果就被自己给活生生饿死了。
叶子收拾起先前抵触的情绪,抬手捏了捏小妮子的鼻子:“傻丫头,就是安慰人,也用不着揭开自己的伤疤。”
“哪有什么伤疤呀?”春晓伏下身体,半趴在叶子膝上撒娇,“从小姐带我回去的时候我的伤口就好了,再也不觉得痛了,有小姐在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家。”
自从她娘去世以后,春晓就开始了彻底流浪的生活,磕磕绊绊的也过了那么几年,叶子捡到她的时候,她正为偷了店家的馒头,差点被人乱棍打死。
那个时候,叶子才不过十多岁,母亲刚刚离世不久,也许是她动了恻隐之心,不忍春晓再流落街头,也可能是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太过孤单,能有个差不多年纪的人陪着也不错,就将春晓带回了家中,给她治病,教她认字,一路从东京到美国,两个人一起陪伴着长大,互相依偎着取暖,直到再度回到上海,这个她们最开始遇见的地方。
任凭窗外凄厉呼啸的寒风,冷冷地击打着玻璃窗,那风声再凛冽,再无情,可是家里总还是温暖的,晕黄的灯影下,叶子像是突然打开了胃口,一口气足足喝下了两碗粥。
揉了揉被撑到的胃,叶子拿过帕子擦净了嘴,才问道:“庆姨呢?”
“放心吧,一直在厨房忙活呢,刚才被我劝去睡下了。”庆姨年纪也不小了,一向睡得比较早,春晓将碗勺收拾到托盘上,放到一边。
闲话不提,春晓服侍着人又吃了药,才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好的报纸,递给叶子:“这是今天的报纸。”
叶子敛起神色,将报纸打开来整个铺在面前的矮几上,右手接过春晓递来的毛刷子,在褐色的玻璃瓶里蘸了点透明的不知名的液体,刷在报纸中间带着折痕的空白处,反复几次,便有字迹渐渐显露了出来。
灰白色的纸上现出黑色的数字,蕴含着某种规律地排列着。
98 13 5,
19 25 7,
164 8 21……
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翻译成中文的法国小说,叶子迅速地翻到第九十八页,指尖顺着光滑沁凉的纸面,划到第十三行第五个字上……
十九日晚八点,上海饭店,云楼七号包厢。
——东北虎。
叶子停下笔,看着白纸上自己刚刚译出的讯息,想了片刻,才将其连同之前的报纸一起卷成了卷,用打火机点燃了,直到它快要燃烧殆尽,才丢在一旁的搪瓷杯里,盖上盖子。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烟火气,叶子默默的不说话,春晓也就没有开口打扰她的思绪,直到叶子突然问道:“今天几号了?”
最近工作繁忙,又发生了许多事,她也无暇顾及日子,一时倒是想不起来了。
“十六了,不算今个儿,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
春晓不知道自家小姐在犹疑什么事,不过倒是对那只“东北虎”有些好奇,就问道:“小姐,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叶子摇了摇头,她曾对东北虎有所耳闻,但也不是很清楚其身份,据说此人近两年潜伏在天津,破获了不少的有利情报,也是一位让日本特务机构大为头疼的人物。
忽又一笑:“是龙是凤,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总之,这只盘踞在华北的东北虎,在将沦陷的天津搅弄得风云变色之后,现又拍拍屁股不声不响地跑来了同为敌占区的上海。
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这一位同志,很可能就是党内安排来接替宰相工作的。
毕竟宰相是匆忙间撤离的,他们的联络点已然转移,这条交通线无疑已经断了链,搜集的零零散散的情报都将无处可送,情报网一旦陷入混乱,传递不出去的讯息也不过只是废纸一张,白白浪费了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窃取的情报。
不过,叶子与潜伏在上海的不论哪一条交通线,都不存在任何交集,此次营救宰相也不过是误打误撞,已然破坏了规矩。
她的身份,除了南方局书记还有近身的春晓以外,即便是党内知情人也绝不超过一只手的数。
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让这只东北虎甫一上任,就通过自己的上线约见自己,还是选在上海饭店这样十足招摇的地方,还有那个她素未谋面不知底细的上线——眼镜蛇,怎么就轻易的将联络方式给交出去了呢?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毕忠良说让陈深好好的在家修养两天,就真的只给了他两天假,限期一过,就给回到处里上班的人立马指派了活儿干,说是什么李主任下达的紧急任务。
陈深对这种事儿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故作闹脾气怎么都不肯去。
毕忠良当他还在为之前逼着他开抢的事儿赌气呢,好说歹说的陪着讲尽了好话,总算让这祖宗点头应下了。
其实老毕这心里头也着实郁闷得慌,自己上赶着给自家兄弟送功劳去,他还蛮不大乐意的,嘴上却又交代他注意安全,没事儿就躲后面让手底下人冲锋陷阵就行了,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乎,没得再招了一身伤回来,那还不得被家里的太太给念叨死啊。
想到这毕忠良就狠狠打了个哆嗦,显然是对自个儿太太口中念叨的功夫感到力不从心。
太阳光下,满地的雪白得晃人眼睛,陈深从大衣外套的夹层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看着老毕着急忙慌地上了自己的座驾出了76号大门。
听说是李默群回来了,急召,正赶着去特工总部汇报事情呢。新政府成立才多久,屁大点儿的地方,私下里都能斗得脸红脖子粗的,还要假仁假义的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稳定,当真是没意思。
抬脚上了扁头开的那辆军用篷布皮卡,陈深带着一帮平日里耀武扬威颐指气使的手下,为着老毕鞍前马后“建功立业”去了。
在陈深飘飞的思绪中,篷布军车很快开到了他们一行的目的地——米兰俱乐部。
车已在俱乐部门前熄了火,或有过往的路人看到特殊的车牌,和这一群气势汹汹的黑衣特务,都会选择远远的躲开,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没人傻到自找麻烦。
一分队队员在扁头的带领下,持着枪呼啦啦地全都冲上楼去,围捕以打牌为名接头的军统六人小组,这是陈深今天接到的紧急任务,而他自己,则完全贯彻了临走前处座交代的命令,闲闲倚在车边,全神贯注地喝着格瓦斯。
他觉得他的整颗心脏仿佛就是一块燃烧的火炭,需要不停地喝这种含着轻度酒精的汽水,才能让自己慢慢凉快下来,他一直在想,他兴许就是个莫名其妙的潜伏者,总是做着与革命相反的事,一次次地围捕军统或者是共|党分子。
看吧,他又在助纣为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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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仍在奋力码字。
糖堆出场倒计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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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埋了个小小的伏笔,好像还木有人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