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苏恭 病树

　　第二十九章
　　叮铃铃，手机响了。
　　屠苏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神奇的杂音，屠苏喂了半天，才能听到一声比较清晰的话语。
　　“你来了吗？”“人死不能复生。”“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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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苏心里一空，大脑空白了许久。再能接收到其他的声音时，发现对面的人早就挂了。空气里空余嘀嘀嘀嘀的回想，刺地心跳起起伏伏，仿佛平地的惊雷。
　　屠苏匆匆忙忙地去换鞋，然后打了的，要求司机尽量快地赶到尹千觞所在的医院。方才的电话里没有确切的位置，或者也有，只不过他没有听到罢了。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现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他真死了？

　　这一路上倒是各种回忆又纷至沓来，但是一幕一幕在脑子里闪现的速度快极了，像小时候一张一张地翻别人的照片，反正看不懂，翻地也是飞快。
　　第一张，他们卧在沙发上，脚对着脚看书。
　　那时候他还随手倒了一杯咖啡给少恭，然而少恭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他翻了半天书觉得脚底下的触感不对，抬头一看发现少恭已经歪了个头，将脸埋到沙发深处，手很乖地放在身体两侧，脚却过境伸到他的地盘里来，与他的腿脚纠缠在一起。
　　屠苏也歪了头看着他的睡脸看了半天，暖黄的灯光下，少恭脸上的轮廓变得更加地柔和。侧着头睡，有一半的脸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眼帘缓慢的起伏，脸上的表情很放松、很柔软。
　　屠苏悄悄地起身，蹲在沙发边上，将他的身子放平整。这时少恭的脸上垂下几缕乱发，屠苏轻轻地把他们拨开，可能觉得痒，见到少恭的脸上有蹙眉的表情。
　　屠苏笑一笑，然后伸出手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隔着一厘米的距离，顺着少恭脸的轮廓线，缓慢地绕了几圈。他那时记下了这人脸上眉毛的弧度，嘴巴的弯角，鼻峰的位置，睫毛的触感。
　　他本来没想碰到他，后来看见少恭眼睫的微微颤动，心里一抖，便手指凑上去反复摸了摸。睫毛在手指上产生微微的麻意，痒痒的，仿佛羽毛在心口上拨动。这让他忍不住手指也颤了颤，酥麻的感觉闪电般地窜到了心底，他呼吸都不稳了。
　　然后少恭这时候就给了他一个吻。吻结束后他笑起来说：“早就被你折腾地醒过来了，就是想看看你在干什么。你想画我吗？先画画我的嘴唇吧。”
　　他好好地把屠苏抱进了怀里，亲吻他的脖子。屠苏并不抗拒，只是歪着头看着他，待他的头后退了一点距离，两只手又一起伸过来，抚摸着少恭的嘴唇。
　　别动。屠苏说。
　　少年的脸此时此刻还没有染上绯红的色彩，眼睛里清透地发亮。少恭看见了，也就笑一笑，真乖乖地不动了。
　　他还索性闭上了眼睛。
　　屠苏那时倒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倒也真是轻轻地将少恭的脸庞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抚摸了很久。他又记住了他脸上起伏的线条，眉毛接入鬓发的位置，他的皮肤细腻而温暖的触感，以及眼睛上面颤抖的跳动。
　　之后少恭就睁开了眼。
　　他看着他，含情脉脉地，眼睛深处却又是冷冽的，酒一样。
　　他无法避免地被吸引，想要看的更深，却又在此刻被亲吻。来自少恭的吻，一个一个的，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愣住了。
　　这时他听见少恭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轻快的语调：“屠苏，别看了。”
　　“为什么？”他有点急切地问。
　　而那另外那个看起来十分没心没肺的人呢，这时候抱住他，不让他看他的脸。声音却又和缓地响起来了，似乎是带有一点愉悦：“因为屠苏的眼睛盯着我盯太久了，我怕爱上你。”
　　听到这句话的屠苏无法避免地陷入了更深的怔愣里。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他，他却把人当一道风景。
　　他最后决定也抱紧他。并且在心里说：别怕。
　　他希望他可以听见。

　　这份不期而遇的记忆在停车的那一瞬间，被开门时的白光给全部赶走了。屠苏看着地面的水泥砖，忽然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医院，白光，消毒水的气味，来来往往的人。
　　他深呼吸一口，快速地爬到尹千觞所在的楼层。正巧看见尹千觞正在外面打电话。他心里一突，正要问话，尹千觞飞快地就给他指了一个病房。他顺着看了一眼，病房门开着，他慢慢走近，那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是欧阳少恭。
　　他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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