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相认
又一个周末，林贯之按例去给人做家教。他准时在九点整来到郑璋宇家门口，刚打算按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郑璋宇的母亲看到林贯之后愣了一秒，复而和善地朝他微笑：“小林老师，吃过早饭了吗？”
“郑阿姨早，谢谢您，我已经吃过了。”
“先进来坐会儿吧，小宇一会儿就回来。”
林贯之在玄关处换拖鞋时，没有留意到衣着华丽的女主人盯着他背影时眼底复杂的情绪。
薛清雅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之前怎么也没有料到，给儿子请的家庭教师就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同性恋人，在收到私家侦探偷拍来的照片时还觉得难以置信。她当年离开了那个家后遇到了小宇的父亲，也是现在的丈夫。这十年来她过得很好，不但夫妻感情和睦，和小宇相处起来也和一般的母子没有差别，只是午夜梦回时会想起当年那个被他狠心抛弃的孩子。后来终于查到了亲生儿子的下落，儿子对自己的抗拒也在她的意料之内，只是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同性恋……回想起自己的孩子警告她不许插手他的感情时脸上的冷漠，薛清雅心里只觉得难受。
林贯之坐到沙发上，薛清雅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林贯之忙说谢谢接过，薛清雅便笑道：“不用太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就好。”
林贯之倒没怎么客气，坦白说他觉得这家人都很好相处，不管是眼前的阿姨还是看上去令人头疼的高中生从言行举止到待人接物都拿捏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也许是家教使然？
“正好，你给小宇补课也有一段时间了，咱们还没有好好说过话。”
林贯之推测她大概是想问儿子学得如何，忙道：“小宇的基础并不差，只要他愿意下功夫，成绩还是不错的。”
薛清雅脸上是为人母的骄傲，嘴上却说：“不用为那个臭小子说好话，他有几斤几两我这个做母亲的可清楚多了。小林老师，你和小宇岁数差不多……”
林贯之不得不纠正这个在他听起来十分违和的称呼，“您叫我贯之就好。”
“贯之，”薛清雅顿了一下，“真是个好名字，你的父母大概希望你做个通事理的孩子。他们一定很为你骄傲吧？”
林贯之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就绕到他的身上，想了想还是道：“我父母已经过世了。”
薛清雅显然对此感到意外，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对不起，阿姨失言了。”
“啊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
“听说你是A市人？阿姨年轻的时候也在A市住过几年。”
林贯之听她这么一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我在A市长大的。阿姨您当年住在哪？说不定咱们以前见过。”
薛清雅笑道：“就算见过你也是个小孩子哪里会记得？我当年住在龙胜区那一块，那里有个很大的集市，也不知道现在拆了没有。”
林贯之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家也在那边附近！我们家在绿谷小区里面，您说的集市没有拆，不过进行了好几次改造，现在还是很热闹。”
这下轮到薛清雅惊讶了，这么说他们还真的是邻居？难道贯之和小皓是打小就认识的？林贯之继续兴冲冲地说道：“阿姨您在那住了多久？”
“六七年，后来因为一些事……就离开了。”说到这里薛清雅的脸色不太自然，“我当年还有一个儿子也住在那，也许你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
“您说，我肯定记得。”林贯之小时候真是孩子王，连门卫养的狗看到他都会跑上去蹭两下，方圆几公里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小孩。他也清楚郑家的一些情况，比如他知道郑璋宇和阿姨并没有血缘关系，也知道阿姨先前有过一段婚姻，后来离婚时孩子归了男方——郑璋宇估计就没把林贯之当外人，家里什么事都一股脑掏出来了。
薛清雅踌躇让林贯之忐忑，以为自己戳到了阿姨的痛处。听说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以前的家庭，大概是想到孩子了。没想到薛清雅迟疑了一会，说道：“我的孩子名字，叫苏皓。”
林贯之突然有些恍惚。这个名字被尘封在自己幼时的记忆里这么多年，有朝一日被以这样的方式翻出来，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面前的这个和善的女人，就是当年抛弃苏皓的母亲？
“你不认识？”薛清雅自顾自地道，“这不奇怪，那孩子性格比较内向，也没什么朋友。不过他现在和你一所大学，你们大概见过，他现在的名字叫蔺皓南。”薛清雅暗暗打量他的反应，想看到林贯之对小皓的反应。她这些天想了很多，如果不能从小皓身上让他放弃做一个同性恋的想法，那不如从林贯之身上下手。他们都是好孩子，薛清雅自认做不到让这两个孩子一路错下去。
“您说……您是阿皓的母亲。”林贯之张口时觉得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迟钝的大脑转不过来，学长就是阿皓？他想起了阿皓当年的不告而别，想起了学长之前对他的种种照顾，想起对外人有距离感的学长总是下意识地和他熟稔。这么说来，阿皓一早就认出他了？那为什么不说呢……
“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林贯之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直直地看向薛清雅的眼睛。“就是您当年把他丢给那个酗酒暴力的父亲，然后不管不问的，对吗？”
不等薛清雅回答，林贯之突然起身，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指责：“您之所以能够如此坦然地和我谈论他，大概是因为您从没想象过他当年过着怎样的生活。”
薛清雅被他堵得噎然，没有预料到一向和善的青年突然变得如此锋芒毕露，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讥诮，言辞犀利得仿佛要把悬挂在她心头的愧疚一刀刀凌迟。
“他那个时候连一口正常热饭都吃不上，在外面因为没有人管而备受欺负，回到家还有一个酒鬼对他动辄打骂……这些您预料过吗？”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人围堵在小巷子里，连跑的力气都没有。生病逃课都没有人照顾，别人一靠近他就警惕得跟什么一样……”林贯之说着说着仿佛陷入了回忆，他瞥了一眼面如尘灰的女人，突然觉得这样做没什么意思。有什么意义呢？就算他再怎么为当年那个阿皓打抱不平，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记忆中浮现起那个瘦小傲慢的少年，林贯之突然很想见他。
“也许我没有立场对您做出批判，但不管您有多大的苦衷，我都为阿皓有您这样的母亲感到不值。”
“今天我失礼了。我以后也不会来了。”
林贯之把沙发上的书包一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推开门就看到郑璋宇正打算拿出钥匙开门。
郑璋宇看到他也一恍，“咦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有事，先走了。”没心情做太多解释，林贯之扔下这一句话就走了。留下西瓜头少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
林贯之等公交的时候，想到蔺皓南应该还在上课，就把打电话改为了发短信。
蔺皓南带着一只挂了石膏的手老神在在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听课，突然感觉到裤子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发件人：156********
时间：x月x日x时x分
内容：在？
蔺皓南忍不住吐槽，发短信还问在不在，林贯之你是白痴么。左手手指却在屏幕上飞快地动起来。还没等他打完吐槽的内容，又一条信息传来。
发件人：156********
时间：x月x日x时x分
内容：哦你可能打不了字吧，我记得你写字用的是右手。打不了就别回了。
蔺皓南盯着那串仿佛意犹未尽的省略号，把自己打出来的内容又全部删除了。不一会传来第三条短信。
发件人：156********
时间：x月x日x时x分
内容：你在哪个教室上课？我去找你。
蔺皓南顿时莞尔，手指灵活地按了几个数字之后，愉快地把手机放回了抽屉。
林贯之风风火火地赶到教室时，正好是下课时间。学生们鱼贯而出，刚刚塞满了人的教室很快空了下来，林贯之一进门就看到蔺皓南格外显眼地坐在最后一排。那个身影让他蓦然困惑，自己这么急冲冲地赶过来见他，是不是该说什么呢？
“走，”蔺皓南没等他开口，也没有问额外的问题。站起身把书扔给林贯之，因为手不方便他只带了课本来听课。“吃饭。”
“等一下！”林贯之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喊出了声，然后做了一个自己当时也完全无法理解的举动——他上前从背后环住了蔺皓南的肩膀，手攀上去时还小心翼翼绕过手臂上的绷带。林贯之脸贴在对方的后颈上，感觉脸颊隐隐在发热。“阿皓……”林贯之小声地叫道，与其说是叫唤，不如说是自己的喃喃低语。
想起小时候那个孱弱瘦小的孩子，林贯之的声音里带上一丝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记起来了？”
林贯之不答，又蹭上他的后颈，仿佛这样就能更多地感受这个人，殊不知这样的举动更容易让对方心猿意马。他还火上添油地不断开口：“阿皓……”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
蔺皓南忍无可忍地转身，把身后的人狠狠吻住，滑溜溜的舌头伸进对方的口腔内部，直接来了个深吻。
林贯之这回还沉浸在两个久别多年的玩伴重逢的伤感里呢，没料到原本文艺而单纯的画风一下变得这么重口。“唔……”
后勤部的阿姨走进教室来打算把多媒体设备上锁，没料到看见两个学生在这吻得难舍难分。她只能看到蔺皓南的背影还有林贯之攀附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忍不住在嘴里嘀咕真是世风日下，T大的校风如今真是糟糕，下回教室里的标语除了保持安静之外，还应该加上学习重地的字眼。阿姨走出去时，顺手还帮他们把门给带上了。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