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记

　　用晚膳前，婳儿跟着太子妃回了韶乐宫。慕容婧对越郡王送婳儿的贺礼没有多提，只微笑道：“婳儿别忘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在越郡王生辰时也要记得回礼。”婳儿点头应着，看着手边墨绿色的盒子，心里疑惑却不减反增：她之前与越郡王素未谋面，只在中秋宴上见过，此番竟在她生辰之际送来这样诚心的贺礼，是为什么呢？慕容婧说完便回自己的寝殿处理宫务了，婳儿坐在窗边，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琳琅挑帘进来道：“郡主，热汤已经备下，您请沐浴吧。”婳儿仍旧不动，只喃喃自语：“琳琅，你说是为什么呢？他送我这样的礼物……”琳琅沉默了几秒，道：“您不喜欢？”“喜欢，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斗胆说一句，您现在不明白的是这幅画的涵义。”婳儿似是被说中了什么，浑身一怔。暖黄的烛光将室内渲染成恬静的空间，一滴滴的烛泪凝固成烛蜡，香气亦不复存在。好半晌，婳儿长呼一口气，跳下座椅，恢复了往日蹦跳的轻松模样：“把盒子收起来，走吧！”

　　琳琅伺候完婳儿沐浴更衣后，将床边的烟罗软帐放下，只留下窗边的一盏豆烛，婳儿躺在床上边打哈欠边说：“琳琅你也早点休息吧～”琳琅端着托盘，笑答：“是，您请好眠。”说完便慢慢退出了内寝，用眼神示意守夜的小福看好炭火盆，才走向了自己的耳房歇息。

　　打更的宫人敲完了第二遍铜锣，慕容婧看着手下递上来的小折，看到一半便蹙眉问：“是真的？”芸茜答：“回娘娘，是内廷司和户部一起派人下去查的，应该不会有错。”“怎么会是这样……董氏没有说谎？”“……是的娘娘。”慕容婧把小折看完后，道：“明早给母后请安时，把这小折也带上吧。”顿了顿又道：“她的晋封总要等到秋氏诞下孩子之后了……”“是。”

　　夜深了，空中又零星飘起了雪来。慕容婧轻轻走进婳儿的寝阁，示意门口的福儿不要出声，走到婳儿的床榻旁，看着她安定的睡颜，欣慰地笑了。替她掖了掖被角，便转身离开了。在这寂静孤独的夜晚，走于烛火昏暗的殿廊，慕容婧不禁想起了一个幼小男童的面庞，心底泛起的是平日见不到的哀伤，最终还是抬起手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这日皇后与皇上共用午膳时，皇后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天麟的那位董氏已经通过了内眷的考核，家世也算是清白……”“哼，天麟到现在政务上没成绩，府里也没个正室王妃，倒是这些拈花惹草的本事给他学去了！”“臣妾惶恐。”“这回听说是个商贾之女？”“……是呢皇上。”“想必朕不多说，皇后你也明白吧。”“谢皇上示下。”一旁的芳芹得了皇后示意的眼神，将早就准备好的凤旨呈上，皇上粗略扫过，勾起一抹笑点点头赞许道：“皇后贤慧。”皇后笑着道：“臣妾惭愧。”
　　正月十五过后，太医为二王爷的秋夫人请平安脉，道是：“虽母体有些血虚，但胎气甚稳，实无大碍。”推算将于二月下旬诞下皇裔。皇后听着太医来报，右手轻轻拂过几上的凤旨，便点点头示意太医退下。芳荷将太医带出帘外后，皇后呷了口茶道：“那董氏的册封之礼便放在三月吧，与秋氏的晋封礼一同准备着吧。”“是，娘娘。”
　　正月二十八夜，子时刚过，尘缘轩宫人急报：“秋夫人不知为何腹痛不止，怕是要早产了。”太子妃闻声，忙乘轿往沉缘轩赶去，皇上与皇后亦在不久之后驾临。彼时妇科一手及其他太医正围着秋紫儿诊治，二王爷被挡在寝阁外焦急万分。太子妃不慌不忙地指挥着宫人的行动，皇后双眼紧闭，手中却不断地拨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德妃闻讯后亦赶了来。这一夜北风呼啸不止，夹杂着冰雨冷透了整个荆城。

　　而终于在寅时，秋紫儿生下了腹中死胎，随即昏了过去。当太医抱着锦缎中包着的死婴出来时，皇上只瞄了一眼随即摆摆手转过头去，皇后则口吻悲痛地道：“太医全力救治紫儿吧。”一旁的二王爷只盯着那孩子，久久不能说出话来，那是他的儿子，是他和紫儿的儿子呀，可是为什么他如此冰冷，为什么他不哭也不喊……寅时三刻，寝阁内的妇科一手满头大汗地出来跪报：“臣等无能，秋夫人她，之前生下小郡王已耗费太多气力，现下又有血崩之兆，怕是……”闻此，一旁的太子妃亦流下了眼泪，德妃满脸悲色地叹了口气后，沉缘轩内寂静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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