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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当夜,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许久也没有入睡。他想起自己在当初因为一时的固执而放弃了所爱,又情不自禁地懊悔了一次,觉得这次自己爱的人此番忽然回来是老天爷赐予他的机会,一咬牙,暗暗决定这一次绝不再后悔一次。
翌日大早,他来到兔儿神的寝屋,举起手正要敲,但一想一会儿见到兔儿神恐怕要说错话,便垂下手,立在楼廊里先低声练习一番,“……天保,我知道以前亏欠了你,不过,我现在想好了,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会对你负责任的。”
话罢,他自己听着很是满意,决定就那样说,便转过身,面对着屋门,敲了敲。三下过后,门咿地一声开了,兔儿神的面庞探了出来。
白歆月一见他的脸,以及他认真的眼神,内心不由紧张,嘴微微张时竟忘记要说什么,只是两只眼睛盯着兔儿神看。兔儿神启唇,一问:“找我做什么?”
“我……我想……”他一说话,支支吾吾,半晌也连不成句。兔儿神见状,等不了他,就要把门关上不理睬他。
白歆月急了,脱口:“天保,你听我说!你给我一次机会!”兔儿神不解,缓了一缓,问他道:“我给你什么机会?”白歆月说,“我想了很久,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好不容易你肯回来了,我决定,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会对你负责任!”
他一口气说完了,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看兔儿神的神情,却是没有他所猜想的那样。兔儿神面无表情,样子无动于衷,启唇:“就这些么?”
白歆月愣了一愣,“天保,我……”兔儿神扬起嘴角,一笑,“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任,你应该要负责任的是金叶。”白歆月登时难以置信,“天保,我现在爱的是你不是金叶,你怎么要我对金叶负责任呢?”
“因为我是神明,神明的职责就是保佑凡人,让凡人幸福平安。”兔儿神认真回答。白歆月闻言,依旧是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不爱我了是么?”兔儿神微微别过脸,淡然脱口,“我说过,我可以抵抗凡间qing2ai4的蛊惑,可以轻而易举地放下它。”
白歆月怔怔盯着他片刻,失望起来,缓缓低下头,“我……我明白了……”慢慢往后退步,一转身就走,得到这样的回答很是不甘心。兔儿神跨过门槛,走出两步,淡然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弧。
又是下午申时,白歆月从码头回来,独自穿过大街,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两个身影在眼里,看起来异常眼熟。他大方走上去,两只手抬起,各拍了一下他们的肩头,那两个人回头一看,微微惊喜。
“大白天出来逛街不被别人撞见?”白歆月搭着他们的肩,脱口。那两个家伙不解,只兰少魁回答,“逛街不大白天,难道半夜出来逛么?”白歆月咧咧答,“可以逛夜市嘛!你们两个大男人整天腻在一起,就不怕被笑话,是我我就趁天黑的时候出来。”
兰少魁含笑,“你要是嫉妒就说嘛!”白歆月一听,一下变得认真,“谁说我嫉妒?我有金叶呢!”兰少魁笑他,“别拿公主当挡箭牌了,你出门回家时常是一个人。”
一旁的方暮沉默了片刻,终于启唇,“上次你办喜事的时候,还没拜堂就莫名其妙地取消了,你要是心里真装着公主,现在早就是公主驸马了。”
白歆月当即沉下脸,微微不悦,“喂,能不能不要提起这件事?”方暮一瞧他的面色,闭口不再说话了。兰少魁接话,忽然问白歆月,“你找胡公子三个月了,最近有没有他的消息?”白歆月看着他片刻,忽然露出笑容。
那二人看着他的神情,同时疑惑,白歆月插在他们中间,坦然:“我找了他三个月,准备要是去信心的时候,突然有一日,在大街上遇到他了!”
那二人吃了一惊,也是同时脱口:“他回来了?”白歆月点点头,没有表现出那样过分欣喜,也没有多说,只是平平淡淡地宛转说了一句,“今日天色不错,我们去喝酒吧?”兰少魁愣了一下,“庆贺什么?庆贺他回来么?”白歆月不答,只是抿唇笑着。
兰少魁看着他的神情,只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想,爽快答应下来,“好啊!去喝酒就去喝酒!”三个人随之沿街而行,径直去了一家酒馆。
夜晚,弯月挂在西边,白歆月在酒馆里喝得烂醉如泥,兰少魁与方暮二人各自扛着他的胳膊在肩上,架着他走,一边走,兰少魁就一边忍不住抱怨,“真是的,怎么一高兴就喝这么多酒……”
入夜时分,街上的人影渐渐稀少,他们走至一个拐角,忽然白歆月不对劲起来,呕意催升至喉咙,兰少魁见状,赶紧扶他到墙边,他一微微弯腰,呕物全从肚子里哗啦吐出,兰少魁拉住他胳膊准备要扶起他带他走,孰料,他却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走。
兰少魁疑惑,弯下腰,扯了扯他,劝一声,“醉鬼,走啦!别坐在这里啊!回到家里再坐凳子,地面不好坐啊!”白歆月充耳不闻,屈起双膝,双手抱膝,把半个脸埋进了双膝里,神情凄凄,口中还旁若无人地喃喃,“天保……不爱我了……”
那二人不约而同惊愣,心下彻底恍悟,互相对视一眼,又同时低下头看着白歆月,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他们将他强行拉起来,继续扶着他往前走,将他送回了船王府,送至他所居住的小院。
“少爷?!”书童一见白歆月如此模样,不由惊呼一声,忙不迭地帮忙,“少爷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那二人知道会解释不清,便不多说,将白歆月放在床榻上以后,只吩咐他,“歆月就交给你了,你想办法给他解酒罢。”
那书童点了点头,赶紧出屋去准备解酒汤,三个人相继出了白歆月的寝屋,兰少魁注意到对面亮着灯光的小楼,在楼廊里止步,问书童,“阿旺,对面不是读书楼么?怎么这个时候还亮着灯?”
书童回头,解释道:“那里早就不是什么读书楼了,胡公子住在那里。”兰少魁一愣,更甚好奇,“他过去不是住在别处么,什么时候搬过来的?”书童带头走下楼梯,“我们少爷带他回来的那一天就安排他住在那里了。”
那二人了然,不再多问,下了楼以后,直接步出院子。此时,兔儿神不知何时立在了楼廊里,悠然倚着朱栏,直直看着他们离开,又看了看对面的小楼,面上无表情。
不久,书童端着解酒汤回来,不经意地看到他,便冲他喊了一声,“胡公子,你出来了?来一下罢。”兔儿神平平淡淡道:“叫我,有何贵干。”书童答,“我家少爷喝醉了,你总不能这么漠不关心的吧?”
兔儿神扬起嘴角,露出淡淡的一摸笑,“他既然喝醉了,你把解酒汤端给他就是,我过去能帮得上什么忙?还是说,你是叫我过去冷眼旁观么?”
书童说服不了他,只道:“算了,我不麻烦你了。”端着解酒汤径直上了楼,进到白歆月的寝屋里。白歆月服了解酒汤以后,稍稍好转了些,再度一躺下去便安然睡了。
半夜里,白歆月醒过来,一睁眼,就觉脑子晕晕,扶住前额,一意孤行地抬起上半身,下了床,打开一扇窗户看了看对面的小楼。对面的灯火早就熄了,是漆黑一片,白歆月猜想那间屋里的人应该是睡了,不禁轻轻叹了一声。
他关上窗户,走到左边,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一只小锦盒,揭开盖子,看着躺在里面的那块圆月玉兔牌的碎片,心里生出些许悲凉。
他觉得自己很倒霉,觉得天庭不眷顾他,好不容易有一个美满的开始,真相大白之后,他因为嫌弃兔儿神不是女人所以自行放弃了,但等到兔儿神离开了以后,他又鬼使神差地舍不得他,当苦苦寻了他一段日子以后,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了,示爱了,承诺了,却是白白期待,空欢喜一场。
他盯着锦盒里的那些碎片,发起了呆,唯一能够安慰他失落且空虚的心的只有昔日那些美好记忆。他希望自己现在就有一个月光宝盒,将宝盒一打开照一照月光就能返回到昔日的时间,然后好好珍惜,不再放弃,然,这个希望终究只是空想。
长夜漫漫,他无心再睡下,就在灯光下,铺开一张空画卷,取笔蘸墨,随性作画,一笔下去,画出了人脸轮廓,一笔一笔顺畅地画着,画出了兔儿神的模样,画完了,就撑着腮盯着画卷出神地看。
半晌,陡然一个声音响起来,“看够了没有?”白歆月登时吓了一跳,抬头东张西望了一遍也看不到人影,忙问:“天保,你在我屋里么?”
“半夜不睡觉,你看着我想干什么!有求于我么?那抱歉了,你的姻缘,王母娘娘已经定好了,不归我管。”声音响起来,如烟如雾般在屋顶黄粱上盘绕着,人影却依旧是不见一丝痕迹。
“不是。天保,我想你。”白歆月否定了他的话语,又直白道。屋里响起兔儿神低低的笑声,话语紧跟着,“你想我,怎不到我庙里烧香?我是神明,你敷衍不了我。”
白歆月急忙解释,“不是!天保,我想你是因为……”那声音打断他的话,“早点睡罢,听说你喝醉了,是该要好好歇息,我不陪你了。”
白歆月唤了一声,“天保……”过了片刻,再也没有人声回答,他不死心,又唤了第二声,“天保!”屋里,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便没有其他。白歆月失望地低下头,喃喃,“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对我这么无情……”
他黯然神伤,万分愧疚,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令兔儿神如此决绝、对他感情如此漠然,只是那条忘情河的河水。那些清泠的河水流过兔儿神的心房,将他的qing2ai4一并带走,将他的心房洗得干干净净,不让他再轻易思凡。
他,白歆月,身为一介凡人,除了失落和怅然,对于详情,终究是无法知晓,就那样盯着桌上的画像,不知不觉地伏着睡着了,天慢慢亮了,屋内也越来越亮,他被书童的声音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处境。
书童进屋来看了一看他的面庞,微微惊疑,“少爷,你的脸色不对啊。”白歆月洗了脸之后,对他的言语不满,“哪里不对了。”书童坦言,“眼睛就像是……就像是被人打了两圈一样……”
“胡说,我昨晚睡得可好了。”白歆月信口扯谎,但很快就不攻自破了。书童发现了他桌子案上的一幅新画,走进桌边瞧了一眼,脱口:“少爷,这是你昨晚上画的么?画得真好看,跟真人似的!”
白歆月立即走过去,把画像卷起来,不让他一个劲地瞧。书童一见,笑了,“少爷,其实你也不用画下来,胡公子就在对面!你过去找他就是。”
白歆月板着脸,把画像收起来,回道:“你知道什么……”书童答,“少爷喜欢胡公子,胡公子变心不喜欢少爷了,少爷就一厢情愿了。少爷,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谁让你多管闲事!”白歆月微微愠怒,“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转身,离他远一点儿。书童看着他的后背,说道:“少爷,虽然胡公子是不要少爷了,但是少爷可以慢慢用行动再打动他啊!与其苦闷,还不如一步一步地追,厚着脸皮死缠烂打!果子每日摸一摸都要熟的,何况是感情?”
白歆月闻言,愣了一愣,随之脱口大喊一声,“阿旺!!!”书童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以为惹恼了他,赶紧噤声,孰知白歆月下一句话却是令他喜出望外,“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聪明,我会去跟林伯说,叫他给你这个月的月钱多加八个铜钱。”
书童笑了,张口喜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又奉承他一句,“少爷是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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