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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半巡,伴随着丝竹管弦之音,嬴政低沉而略带疲倦的声音传来:“西北边事如何?”
话音方落,右手边一男子拱手上报:“启奏王上,西北黄河、阴山一带匈奴多番侵扰,犬弟前日战场捷报方至,已平定陇西郡,义渠多方叛军,王上大可不必担心。”
我侧眼看去,那男子身着藏青长袍,眉眼坚毅,一条蜿蜒的疤痕从袖口深处蔓延向手背,肩背英挺结实,举手投足似乎都浸泡在西北戈壁的北风里。按他所言,平定西北战乱又是兄长,大概非蒙恬蒙大将军莫属了。再瞧他身侧一暮年男子,必然是其父大将蒙武。岁月的痕迹深深刻上他的额头,眼中的桀骜不驯确实同他儿子如出一辙,真担得上一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嬴政眼角稍稍有了赞许的神色,他随即问道:“边国收复之事?”
“启奏王上,”另一男子拱手,他方站起,便呼啦啦打翻了八仙桌上酒壶酒盏,也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的上报,只是耳根却偷偷红了。身边的小儿眉眼还透着青年未干的稚气,沉稳的为他摆好酒器。我看着他这么大的块头,莽撞的实在可爱,前一个是西北将军蒙家将,这一位必然就是爹爹家在朝廷上的至亲武成候王翦了,算辈分来我应唤他一句亚父,他的儿子王贲也应唤我一句姐姐。
“臣领兵攻破赵国阏与,拔九城,夺取赵漳水流域。去年方领兵北上,直破雁门,云中二郡。现今赵国人人歌丧曲楚辞,军心紊乱,直取都城邯郸指日可待。”
身边的成趫一直目含微笑,对面的嬴子婴眼神锋利地紧紧盯着我们。我不知缘由地回望着他,他见我这般,讪讪的垂眸不再紧盯。这小小的插曲全然落在主座上的嬴政眼里,王翦禀报完毕后,他眼里满含着微笑,豪气地打赏,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御花园里心思至纯的少年。
只见他纯净的笑意转落到成趫身上,温声问道:“三弟,赵国即已是囊中物,依你之见下一步应取哪一国?”
成趫低头笑笑,回答道:“臣弟不过小小长安君,日日沉迷书香酒气,朝政之事半点不通,皇兄明明知道还故意打趣与我?”
大殿上许多群臣家眷都被逗笑了,嬴成趫这个散漫的冠冕可是一顶经年,就连市井坊街都说一无锦来二无银,生女莫嫁长安君。
嬴政浅笑着端起茶盏,玉冠在暗中盈盈发光。漫不经心道:“孤有意取燕国。”
廷臣之间隐隐有了议论之音,史书上灭六国顺序依韩赵魏楚燕齐。今年为公元前228年,燕国灭为公元前222年,时隔五年之久,若是下一步真是燕国,便不符合历史的发展。我装作面无波澜地抬眼望向嬴政,他饮着酒盏里的酒,面上看不出情绪,反而我陡然生出一丝不安来。
看这样子嬴政应是已听到探子的口风,特地试探一下成趫的反应。
我垂了眸一动不动地坐着,手腕上脉搏激烈地跳动着。歌舞仍在继续,嬴政的注意力好似也转到了歌舞上。成趫仍是含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偏过头来看着我,绽开笑容轻声道:“吃个菜怎么吃到脸上?”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暧昧地伸出手擦拭我的嘴角。我认出那是姐姐一直珍藏的帕子,心里又是不知怎的一阵抽动,难过她这么珍惜这方帕子,十年都藏在衣襟里,而成趫却拿它擦拭我嘴角的残渣。如今只能庆幸今夜姐姐不在这里了,不知她是否还爱着成趫。
宴会很早就散去,群臣散去时,我注意到太后身边的小宫女还正为太后一勺一勺喂着羹。嬴政站起身来从她们身边路过,身形一顿,沉着脸夺过玉汤匙,挥手摔碎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惶恐地垂了首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宫门,远远瞧见沐阳守在宫门口身边停着高轿。脑海里都还是方才嬴政眼里狠厉的神色。
沐阳,你让我去求情,与要杀了我何异?他已经不是初见时那个儒雅的男人,未来,还会是焚书坑儒千古一帝秦始皇。他会创造一个时代,然后亲手毁灭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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