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

　　仙界的神仙来历各有不同，有些是凭借着自身修行，修仙问道而成仙；有些则是依靠自然界的灵气或者是自身的仙根，自然孕育而成。仙界的各神仙，对当初人间的生活从来不会讳莫如深，反而当年的经历会成为一时的谈资。

　　就像司文，他成仙之前是白狐，修炼千年，终成正果。他最喜欢谈的，是他在妖界的故事。自古人妖殊途，仙妖更是势不两立。妖界自古神秘莫测，甚至道行高的妖怪一生都不一定有机会亲自去一趟妖界。而他司文，在得道升天之前，出入妖界如同家常便饭。

　　长明很羡慕这种谈资，可是他没有。他似乎从生下来，有记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生活在仙界。他和别的仙家不同，他没有原型。既不是人，也不是花鸟鱼虫，也不是石头。长明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

　　直到有一次，司文说，在妖界有一个阵法，这个阵法能让入阵中的人自由穿梭在前尘往事，甚至是自己还未诞生之前的时空，能洞悉世间一切的秘密。又有一次司文似乎是无意中提起过，妖界尚绿，绿是最为高贵的颜色，长明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竟然会没由来的有些害怕。

　　忍不住疑惑的时候，长明也会壮起胆子去问武灵神君，武灵神君是他在仙界认识的最有资历的人，可武灵神君却摇摇头，只道一句，“我亦不知”。

　　只是这次，长明突然想到，就在刚刚，那个像蛋壳一样的东西晃动的时候，长明感觉到了头晕，而当它跌落在地上的时候，长明只觉得胸中像是受了一拳重击一样，直接闷声喷了一口血。而此时，武灵神君的第一动作居然不是来救他，而是先将那绿色的壳稳住……他觉得武灵神君一定有什么瞒着他。

　　长明偷偷的起身，像往常一样蹑步准备出门，只是这一次他不是私自溜出去玩，而是飞往了另一处僻静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当初司文选下的，也是他们约定兑现承诺的地方，此地是人间离妖界最近的地方，神仙的法术也因此而不能及。

　　长明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那是之前司文交给他的，纸上写着符咒和司文的名字。长明屏息，念着之前司文教他的咒语，果然那张纸腾空而飞，幻化成了一抹白烟，烟中，站的恰好就是他司文灵君。

　　“长明……找我有什么事？”烟雾中那人说道。司文一身浅翠的袍子飘在空中，或许因为本身是白狐的缘故，即便是成仙，他的眉眼之间也始终抹不去一种属于狐的魅惑。他修长的手指拂了拂袖口，等着长明回答。

　　“我们的赌局还算数吗？”长明仰着头问道，联想到之前种种长明无法想通的事情，他的语气并不像往常一般友善。

　　“当然。”司文挑起眉眼看着长明，眼神里有些错愕，以至于长明有些担心是不是误解了司文。“怎突然问起这个？”

　　长明想了想，决定和司文摊开来说，“司文，之前定下赌约前，你明明提过说要借一己之力，不要屠城。可为何依旧选择屠城？而且，那日你还企图杀掉韩信！”

　　“长明。”司文无奈地笑了笑，“你我二人都在这赌局之中，如何计划，如何行事，都取决于自己。你选择将韩信重生，我选择杀害韩信，你选择让他提早遇见谋士共成大业，我选择不阻止项羽屠城以建威信，这个也有错吗？”司文单单挑起眉梢，驳得长明哑口无言。只是还不等长明再答话，司文修长的手慢慢深了出来，搭在长明的肩膀上，“不过上次没想到你为了赌局，连命都不要地冲了上去替韩信挡了我一掌。伤好了么？”

　　司文说话如他的名字一般，斯斯文文，慢条斯理地关怀让长明的一腔热血瞬间平静如水。还不用司文再多的解释，长明已经原谅了他。或许他在人间做的和说的不一，也是因为身不由己罢。
　　长明便道，“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我听武灵说起，人间平白无故少了二十万的幽魂，恰巧在那些游魂消失的地方，又刚好有山神遇到了你。所以……”长明不想形容武灵神君当时说起这话时候脸上有些怀疑的神色，顿了顿，他继续道，“所以武灵神君想跟你问问，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我只是路过罢了。”司文摇摇头，并不想有更多的赘述。“不过我这段时间也会在人间，若有了线索，必会知照武灵神君和你的。”

　　“那便好了。”还是自己多心了，长明心想。“司文，你说如果我可以去妖界的那个阵法的话，真的能知道我是哪里来的么？”

　　“你赢了赌局，去了不就知道了么？”司文说的轻巧，长明嘟着嘴，两人又回到了之前散仙的闲暇无事唠嗑状态了。“长明，你就那么想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来的么？”

　　“对啊！为什么你们都有凡人的潇洒日子，我却生来就住在这云雾之中？”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司文扬手，摸了摸长明的头发。在他眼中，似乎辛堂和长明都是孩子，其实如果论成仙的年纪，他是远远不如长明的。

　　“说起来，司文，为什么你想学我换魂之法？”在长明看来，这个法术是所有法术里最不好玩的，除了能让世间凡人重生，（而且长明只对韩信用过一次，即便是用过一次，还被武灵神君威胁，可见这个法术有多么的不好！），完全不知道还有其他任何的作用。

　　司文笑而不语，长明白了他一眼，“你别这么看我，你要不告诉我的话，即便你赢了赌局，我也不会教你！”

　　“长明你怎么能耍赖呢？”司文拿他没办法。

　　“好好好，那我便告诉你。”司文叹了口气，魅惑的眼睛望向远方，“换魂法可以叫人重生，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你想要让人重生啊？”长明觉得很好奇，“那为什么之前你没跟我说过呢？”

　　司文脸上的笑容突然收敛，“一来，我不知道重生这种逆天之事是否会招来大祸。二来，这个人对我很重要，我也不想借他人之手。长明，希望你能谅解。”

　　长明点点头。招来大祸四个字突然像一颗石头一样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心，他想起之前武灵的话，若违了天命……长明忙摇头把武灵神君的告诫甩了出去，他现在就想知道自己的以前的故事，他也就想帮韩信将这一生过的无怨无悔，他想赢了赌局。“不过，如果我赢了赌局，司文，你可不要后悔当初没有请我帮忙啊！”长明裂开嘴笑了，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阳光。

　　“是吗？你赢了，了却你一桩心愿不也挺好吗？”司文的嘴角又翘了起来，他浅翠的袍子在云雾中随风摆动，晃动着竟像是一只白狐那柔软的白的扎眼的毛皮，“不过，长明，现在胜负难料，话也不要说早了。”

　　“嘁——”长明不服气地嘟起嘴来。

　　“不和你废话了，对了长明，这几日你可有辛堂的消息？前几日我去寻他，可他的山洞中却空无一人。”司文的担心溢于言表。

　　“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说起辛堂，长明又想起在他失踪之前和自己闹脾气的事情。原本以为辛堂和自己闹完会去找司文，却没料到这家伙现在真的是失踪了。长明忙将辛堂在临走之前跟自己说的话转告给了司文。

　　“唔。”司文皱着眉头，“这家伙太任性了，不过长明你做的对，辛堂现在修炼还不够，还是不要将你我二人的赌约说与他知，不然他又得闹了。”

　　说道辛堂，长明突然又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件事，“还有一事，前几日武灵神君拿着一根毛发让我辨认，我一看就知道是辛堂的。但是问武灵的时候，他却不告诉我为什么。”

　　司文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是为何？莫非辛堂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武灵神君抓到了？”
　　“这怎么会！辛堂虽为妖，但是自幼一人独自修炼，又有我俩看着，早已不同于其他白狐，定然不会为非作歹的。”长明说罢突然想起曾经司文也是白狐，忙又解释道，“司文，我不是说所有的白狐都是坏的……”

　　司文微微勾起嘴角，毫不在意，“如今你我都是仙家，又怎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长明，总之辛堂的事情咱们先不做多想，想必武灵也并非会有意为难辛堂，你多留个心眼，若是武灵那里有什么动静，你及早告诉我一声便好。”

　　“没问题，司文你放心好了。”长明爽快的答应。

　　“那便再会了。”司文微笑地说道。声音刚刚罢了，烟雾也随之散开，蓦然间，雾飞烟散，司文的身影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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