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30 定计

　　李世民不欲再听父亲谈及李靖的事，便把话题岔回去道：“刘世龙今晚这样明目张胆的来这里，只怕这阵子王威已经知道消息。即使今晚之内这事情没传进他耳朵去，明天、后天……两三天内他总会知道的。晋祠祈雨的阴谋他们是不可能再进行下去的，我们该怎么对付他们才是？”

　　李渊沉吟了一下，道：“本来我也没想过要按武士彟、刘世龙他们原来打算的法子，等到晋祠祈雨之时才将计就计的反击。他二人既然做得了出卖王威之事，那就说不准也会出卖我们。可是若然刘世龙不是这样高调行事，我还是想再等上几天，筹划出一个万全之计再向王威他们发难。但既然刘世龙来此告密之事很快就会传出去，那我们就不能再等了！刚好明天是十五，是正副留守例行集中起来坐堂视事的日子，不但王威要来，就是平日留在马邑城外的高君雅也会回来，这正方便了我们将他俩一网打尽！”

　　李世民一听明天就要发动事变，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这种雷厉风行、速战速决的办事作风，最是合他的脾胃。他连声赞同道：“不错不错，所谓‘夜长梦多’，就算王威有本事今晚就知道了刘世龙来这里的事，谅他也想不到我们会马上对他下手。爹，我今晚就连夜下军营去，挑选精锐，在你们明天坐堂视事的晋阳宫外设下埋伏。这也正好以实战来训练一下我们这些天来招到的士卒。”

　　李渊神色凝重，道：“你还是要多加小心！王威、高君雅二人虽然应该没有防备，但这次我们必须一举成擒，绝不能走漏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这样吧，你不要急着在他们进城的时候现身抓捕，等他们进来跟我一起坐堂视事之后，你让刘文静安排一个人来向我告状，就说他们二人勾结突厥，打算出卖太原。他们若束手就擒自然最好，若试图反抗，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地说他们是畏罪拒捕。到时你再率领军队现身，封锁外面的街道，让他们无处可逃！”

　　李世民听得喜上眉梢，但转念一想，又道：“既然是等王威和高君雅进了厅堂才行逮捕之事，他们二人孤身在内，应该很难逃得了。只是高君雅在马邑还有一支军队，那边若听到消息，只怕会不忿作乱。我们这样诬告他们勾结突厥，士兵们能相信吗？”

　　“那边的人数不过一千，应该不足为患。明天你在这边只要一确保了王威、高君雅二人被捕，立即就领我的军令去马邑城外控制高君雅的队伍，把他们调回太原之后就尽快拆散了，并入你新招募进来的那一万新兵之中。这样他们无法聚在一处议论生事，过得十天半月，人心就能平复。”

　　李世民微微摇头，道：“爹，我看这样不行！这样子做我担心他们会向新兵们嚼舌，说那两个副留守是被我们冤枉的，这反而会连新兵的人心也给搞得浮动不安。我看最好的办法，是赶快把王威、高君雅二人都杀了！要让那些本来还想着要向他们二人尽忠的人彻底地绝了指望。可能是有少数冥顽不灵之辈宁可离开太原也不肯归附我们，但不想离开这太原的，就只能跟着我们干下去！”

　　李渊听得心头突的一跳。灯火之下只见儿子那分明还是那样地年轻的脸庞上，两道剑眉冷峻肃杀，说到杀人之时没有半分的犹豫不安或惊悸颤动。虽说他自己比这孩子自然是更加多历战阵、也就更加多见血腥，但王威、高君雅毕竟不是战场上的敌人，在今晚之前彼此之间还一直至少是笑脸相迎、同袍共事。在那一刹那间，他心底里隐隐似有一丝不安与寒意升腾了起来。

　　他定了定神，想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道：“不！我们如果这样强行杀了他二人，只会激起他们的旧部惊恐之心，害怕我们会把他们也一样地赶尽杀绝，更加要奋起反抗了。”

　　“爹，如果他们二人确实就是因为勾结突厥而被定罪杀头，你说他们的旧部是羞惭不安而只想跟他们撇清关系呢？还是会惊恐惶惧而想奋起反抗呢？”

　　李渊一怔，道：“可是……他们勾结突厥之罪明明是我们硬塞给他们的啊？这种事情应该谁都看得出来吧。”

　　李世民冲着父亲狡诘的一笑，道：“可是如果就在他们被捕之后不久，突厥便真的来攻打太原，那不就能坐实了他们的罪状了吗？”

　　李渊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是我们悄悄的引突厥过来？”

　　“爹，你想一下吧。如今突厥大军就集结在楼烦那边，时常都有到马邑附近去流蹿骚扰，只是这太原城坚兵众，他们才不敢轻易靠近。但如果他们听说太原突然发生了变故，堂堂两个副留守被下了狱，城内局势不明、人心惶惶，他们会不乘机前来捡便宜吗？不用我们真的去勾结他们，只要把这城中有变的消息放出去，他们自动自觉的就会来的。可是在那些普通士卒、平民百姓的眼中看来，就会觉得这突厥兵来得未免太巧，只能用有人跟他们暗中勾结了来解释。我们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一口咬定是王威、高君雅二人干下的勾当，把他们斩首示众。这不就成了吗？”

　　李渊不由得心中暗暗点头，道：果然我这儿子心思灵活得紧。

　　可是他再潜心细想，还是摇头，道：“这样做确实是可以顺理成章地杀了王威、高君雅二人，但平空又招来了突厥，这又怎么办？”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道：“他们要来就来呗。反正这太原城池坚固，我们跟他们来个坚壁清野、死守不战。那些蛮子打野战是很有一手，攻城可就非他们所长了。他们久围不下，在周边劫掠一番，得些好处便会跑人。”

　　李渊苦笑道：“这事你可想得轻巧了。突厥人平时是没那个耐性攻城，可是上次他们围困雁门关的事你也见识过了，他们真要下定决心攻城，围上一月半旬不是奇事。当年突厥大军肯退兵，是因为各地的勤王军队陆续赶抵。可现在我们把两个副留守杀了，周边郡县便都知道我们接下来就是要举旗造反的，谁会来救我们啊？”

　　“上次突厥有耐心围困雁门，那是因为雁门里坐着个大隋皇帝！现在太原里最了不得的也只是我们两父子，突厥人就是把我俩生擒活捉了又有什么用？爹，你实在是放心不下的话，孩儿还有一招！当年孩儿前去雁门勤王的时候，隶属在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麾下。那时孩儿向他献了一条疑兵之计，故意在行军之时多张大旗、多敲大鼓，远远看去声势浩大，让突厥大军以为我们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一时不敢逼近前来。我们今天还是可以再用这一计。虽然周边郡县多半不肯派兵来救，但我们何不把城里一部分人马乘着夜深调到城外去，装扮成周边郡县前来救援的大军，故意大张旗鼓，从不同方向、不同道路上浩浩荡荡的杀将过来？既然当年各地勤王军队抵达雁门就已经能令突厥大军知难而退，现在我们也弄出一批援军前来太原，应该也够把他们吓退了吧。”

　　李渊拈须而笑，道：“说到行军打仗，还是我家世民的脑子最好使。看来这种事情我还是省得操心了，全都交给你来想就行了。”

　　李世民见父亲终于认可了自己的计谋，高兴得一跃而起，道：“那孩儿这就下军营去！明天……明天……明天……”

　　他连说了三个“明天”，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个本应与无数个其它明天一样的明天，只是两眼之内的熠熠生辉，似乎比他那一向伶俐过人的口齿更能胜任如何去定义那个必将与众不同的明天。

　　“明天……”李渊接过他的话头，用力地一拍儿子的肩膀，“明天会是一切的开始！”

　　一切的开始……！

　　当李世民兴冲冲地跑出父亲的寝室，跑出李府的大门，飞身跃上心爱的“白蹄乌”，在已经寂静漆黑的太原街头策马飞奔之际，他心头盘旋来去的，是父亲的这一句对明天的定义。

　　是的，那是一切的开始，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不过这还不完全是只属于李世民的时代的开始，那完全只属于他自己的时代的开始，还要再等上差不多十年。那也将会是一个深夜，他也将是在寂静漆黑的街头策马飞奔，虽然心情迥异不同，地点也从太原变成了长安，但他心头盘旋来去的仍是这一句“明天……会是一切的开始！”

　　十年一轮回！

　　后记：

　　1、这段结尾又是偶喜欢的煽情虐心鸟～～哇哈哈哈哈～～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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