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凤台

　　我谨记秦叔的训导。
　　宋希白虽然没有功名，可他身后的家族力量、他每次出现的含意，都不容得人有半点松弛。
　　我谨慎的行了个半躹的礼数：“宋公子万福。”
　　秦风抢上一步，拱手揖礼：“在下秦风，见过宋公子。久仰公子大名，今得见风采，何其幸之。”
　　言语诚恳、态度恭敬。
　　和刚看见宋希白出现时，那一声不屑的冷哼截然不同。
　　宋希白拱手回礼，笑得温文尔雅：“我记得你是忠义侯的十八铁骑之一。上个月在御监锦衣卫的校场比武上，一根黄铜熟铁棍横扫锦衣营九大高手。风姿英武，气势凛然，令宋某人心钦不已。”
　　秦风道：“微末之技，愧当公子谬赞。”
　　“阁下既是姓秦，不知与左庭尉将秦观海，秦大人是何关系？”
　　“秦大人便是在下的家叔。”秦风恭敬地。
　　宋希白摇着扇子，目光闪闪：“原来如此！”
　　我心微觉有异，宋希白既明知我们都是元府的属员，又何必要多此一问呢？
　　“宋公子，在下另有些私务在身，这厢告辞了！怨罪！”秦风看样子并不想与他多谈。
　　我低着头，也正要跟着秦风走，宋希白却道一声：“暂请留步！”
　　秦风回头。
　　宋希白道：“秦公子，我对贵户大人向来景仰，听说他前些日子受了点小伤，这种白鱼最是补疗不过，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烦请阁下代为转送。”
　　他的随从便提了小白鱼过来。
　　秦风推辞：“公子心意在下深领了。家门教严，这等昂贵之物，恕不能收下。”
　　拱了拱手，拉着我便是离开了。
　　宋希白也不再劝，退让开一边来，微笑的看着我们。
　　回家路上，我问秦风：“宋公子倒是慷慨，天价竞下的白鱼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随手相送，他跟秦叔相熟得很吗？”
　　秦风哼了一声：“他对跟谁都可以熟得起来。阿璃，你以后多得留个心眼了。不是看着人家人缘好的，他就是好人。这世上往往有些人，堆笑满脸的，可一转过背来，却在你身后捅上一把刀子，甚至捅完了刀子，还能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悲怀亲切的也大有人在。嗯，象宋希白这种背景的世家子弟，在朝中大下、各大政派之间相处得游刃有余，做起事来、说话都滴水不漏的，确实是个可怕的人。”
　　“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秦风沉默片刻：“他是不是坏人，要看他跟你没有利害关系了。我只能肯定的是，万一谁得罪了他，下场比起得罪燕王、太子更可怕。”
　　我点头：“我懂了，总之我们跟他保持着距离就是了，既不得罪，也不和他走得近。”
　　秦风欣慰：“阿璃你说得不错。”
　　回了院子，意外的看见来桂。
　　他欢欢喜喜的迎上来，叫道：“阿璃，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了你好一会子呢。咦？二公子没跟你一起？”
　　我比他更诧异：“你不跟自个的主子一起，反倒问起我来了。”
　　来桂陪笑：“昨晚听人说芦花村里有热闹瞧，二公子就说好久不见了你，正好顺便过来瞧瞧。所以一大早就约了宋公子，还叫我到账库里带些药材过来。嗯，我们刚才在村子外头的小河边上见着你了。宋公子还作了一首诗文赞你，说什么伊人在水一方，翩翩若仙。。。。。”
　　我脸微一热，秦风却挤眼弄眼的朝他猛打眼色。
　　偏秦风这个人平常只对着我一个嘻哈笑骂，在外人面前总是冷板着个脸，常人见了先自三分怵，那曾想到他还会有另一副这模样？
　　来桂跟他不熟，自然不明所以：“秦小官人，你眼睛怎么了？莫不是刚才河边风大，进了沙子？”
　　屋子里头，秦叔咳了一声：“秦风，你进来一下。”
　　秦风迅速跨了脸，我都能听见他心里的哀号声了。终还是慑了秦叔的威严，无可奈何地进屋去了。
　　来桂这才有些醒悟过来，低声道：“糟糕，难道是我误了秦小官人的事？”
　　屋子里头，一阵啪呖啪啦乱响，秦叔在咆哮。
　　秦风在哀号：“二叔，二叔，你听我解释。”
　　“你还用得跟我解释？翅膀硬了，早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哼，当我残了瘫了，昨晚就跑到村外头，一个打十个，很威风是不是？”
　　来桂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敢情昨晚村子外头的热闹，是秦小官人的捣出来的？我来的时候不知道，还跟秦大人说起来。”
　　我更诧，奇道：“昨晚发生什么事？”
　　来桂咳了一声：“昨晚我伺候着公子在外头吃酒，听人说，芦花村的河岸边上鱼娘娘显真身，可身边却有个凶恶丑陋的夜叉，拖着一根长长的黄铜棍子，专打那些想靠近鱼娘娘身边的人。。。。。。嘻嘻，可那曾想到，这美貌的鱼娘娘竟是阿璃你。倒是秦小官人相貌堂堂的，怎么会被人说是凶恶丑陋呢。”
　　正说着话，门院子响了一下，元文轼推门而进，身后跟着白衣胜雪的宋希白。
　　脸上依然微笑如风，手上折扇轻摇。
　　“阿璃姑娘你好，我们可又见面了。”他说道。
　　我上去行礼。
　　文轼甩了两条小鱼过来：“阿璃，这个好东西给你了。我听人说你这两天天天守在河边等着出水的鲜鱼，这回本少爷可给你竞了回来了。”
　　“谢公子恩赏！”我曲了一礼，心里寻思：不知这两条鱼其中一条是否就是宋公子那一百二十两在？
　　屋里头的秦风闻声趁机脱难，跟着跑出来。
　　见了宋希白也在，显然愣了一愣，随即过来行礼。
　　宋希白道：“在下仰慕秦大人久矣，这厢冒味而来求谒。公子若是方便，烦请通告一声。”
　　屋里的秦叔叫道：“宋公子十分客气，区区贱职，何敢劳动公子亲自来。恕在下不能出门相迎。阿风，请宋公子进来。”
　　秦风只得说道：“宋公子，请！”将他引了进去。
　　文轼对我说：“阿璃，你告假了这么久，也该是回去了。至于你的秦叔，倒不必担心。他有人照料着呢。”
　　我不肯：“别人那能有自己照看的用心，况且大公子准了我半个月的假呢。今天也不过才五天。”
　　文轼磨我：“好阿璃，你回来吧。就是回来一天也好。”
　　我眼珠一转，哼了一声：“该不是你又要挨罚了？我再不帮你了。”
　　文轼嘻嘻一笑：“这回却不是抄书，好阿璃，我知道你心肠软，你若是帮了我一天，这小白鱼任你要多少。”
　　我有些不信：“真的？”
　　文轼拍着胸膛：“我什么时候说过的话是不算数的？小白鱼在民间天价难求，可你别忘了，我家怎么地也是个王府。老太后又疼我，我去求她，给你要个三四斤都不成问题。”
　　我有些心动了：“只是回去一天吗？”
　　文轼点头。
　　“好！我应了你便是。”
　　秦风从屋子里出来：“二公子，你叫阿璃回去，可是要叫她做什么事？”
　　文轼笑嘻嘻的：“放心，委屈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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