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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博把案头的文件摆放整齐，热情地招呼A team的队员们。

　　小风端上新绿的竹叶青，笑着念完下面的台词：“欢迎各位光临我们实验室。各位都是警队中的优秀人才，精英中的精英。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小风……”景博简洁地示意她闭嘴，而后直接切入正题，“今天邀请大家过来，是想就日前的炸弹案提供一些我搜寻到的线索。非常巧合的事，我最近在搜索定时炸弹相关资料的过程中，在论坛上发现了一个帖子。”他娴熟地输入一长串字母地址，准确地调出帖子详情。

　　“你们看，楼主发帖询问定时炸弹的倒定时器有什么作用，在第三楼有人给出了正确答案，后面下的回帖开始各种歪楼。在第二十楼，一位ID为‘小林子’的人说，定时炸弹的倒定时器走音太枯燥，很无聊，如果他制造炸弹，一定会给炸弹增加一些乐趣，比如剪断一根线，就开始放欢快的音乐，拆弹成功剪断最后一条线，就提示说：‘恭喜您！’。二十一楼，这位ID叫做‘念念’的人表示赞同他的意见，同时说，如果是他制造炸弹，一定要增加点拆弹难度，比如不用红线，出现两条白线。这个回帖日期，正好是置地广场那个炸弹出现的前一天。”

　　快闪潇洒地捋了捋他的爆炸头，插嘴道：“哗，这么巧合？这个念念一定有问题。”

　　景博儒雅地点头，自顾自继续下去：“更巧合的是后面，有人提到定时炸弹的倒定时器太白痴，警方可以把握炸弹爆炸的准确时间，以便疏散人群，如果倒定时器上的时间不准，就有意思了。在五十八楼，这个‘念念’又出现了，他表示如果他来做炸弹，要把炸弹爆炸的时间设置在倒定时器显示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就爆炸，让那些纠结到最后一秒才剪线的人统统见孔子老爷爷去。”

　　文诗嘴皮翻得飞快：“你昨天就是看到了这个回帖，才来得及通知我事态严重的？”

　　景博点点头。

　　A team的队员面面相觑，这个念念，实在是大有可疑，甚至也许就是本案的凶手，或者是从犯。

　　景博看透了众人的心事，略带遗憾地说：“可惜这个念念，发的两篇回帖都是用的代理服务器，我们根本查不到他的真实上网地点。除非，我们把他的数据提供给网络供货商，等待他再次上网，用一些特殊字眼来搜寻他的范围。但是，要迫使他使用很容易就辨认的与众不同的特殊字眼，需要费一些脑筋。”

　　靓爆了然地点点头，询问道：“我们能不能主动联系他，促使他现身？比如……站短他跟他聊天，又或者跟他要OICQ的号码？”

　　文诗仔细地思索一番，之后开口：“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他怀疑我们的身份，除非我们找一个充分接触他的理由。”

　　米安定望她一眼，仿佛完全赞同她的观点，于是对景博说：“那么这条线还得麻烦Pro. King你多多留意了，一有新消息请立即通知我们。我们回去以后也要开始重点关注这个念念。”

　　景博微笑起来，简短而真诚地应答：“没问题。不过还有的事，需要向大家讨论一下。”

　　老柴凑近来：“什么事？”

　　景博短促地停顿片刻，组织好语句：“凶手是挑衅警方，特地让警方知道他安置的定时炸弹。如果说第一个炸弹是凶手自己电话报警，第三个炸弹摆放的地方人流众多很容易被人发现而后通知警方，于是得以准确地告知警方详情，那么第二个炸弹，凶手只是借助了一个全不知情的人，他怎么能保证这个人一定会在炸弹爆炸之前及时通知警方处理呢？假如那家的主人恰好外出几天，并不在家，又或者有睡懒觉的习惯，他的信息就不能被及时发现。他塞纸到门缝底下的时候，是凭什么来选择报警对象，又怎样保证这个人一定会按照他的计划报警的呢？”

　　文诗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看来，这个凶手很熟悉那个报案者的生活习性，可能早就盯上她观察了很久，或者根本就是她的熟人。”

　　米安定颇有深意地勾起嘴角：“看来我们需要再去跟报案人陈舒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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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架车从急诊室缓缓滑出，曦筠掀开门帘，信步向走廊踱去。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曦筠掏出，一个陌生的号码，会是谁呢？

　　“您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气急败坏：“喂，杨医生，我是韦柏翘，你知不知道钟立文在哪里？”

　　曦筠的心猛地一沉，柏翘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又怎么会向她询问立文的情况？

　　正在她犹疑的时间，柏翘已经抬高了音量：“杨医生，如果你知道他在哪里，请你告诉我，这关系到他的生死、他的命运。我知道你和许文诗沙展是很好的朋友，而她和立文的交情不浅，我打她的电话无人接听，只好来问你了。”

　　曦筠重重地提沉着气息，思绪一片混乱。到底是因为冥冥中注定的命运，还是兄弟之间本身的同声同气？柏翘对立文的判断，似乎永远是非常的准确。然而，即使是小诗交心地向她和盘托出立文的处境和行踪，她也不能轻易告诉了柏翘。立文，在千百年前，是她答应过傅君绰要好好照顾的人，千百年后，亦是最无法放逐的一个特殊存在。

　　而柏翘，柏翘又处于何种地位呢？她说不清楚。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把立文回去找江世孝的事情告诉柏翘，她要尊重小诗的选择，支持立文的行动。

　　于是，柏翘听到了听筒里颤抖的音调。那个无时无刻不在与死神搏斗的医女，捏住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抱歉，韦sir，我帮不了你。小诗虽然见过立文，但她并没有告诉我立文的去向，我恐怕，现在只有立文自己，才知道他在哪里。”

　　一番话吐出，曦筠觉得心口快要抽搐起来，然而她保持住呼吸，听到对方传来的一声冷笑：“杨医生，你知不知道钟立文是什么人？”

　　话筒里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很久之后，就在柏翘几乎以为对方会这样一声不吭地把电话挂掉的时候，曦筠终于开口：“韦sir，我很明白，立文是警方的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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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头车水马龙，Carson的座驾急速行驶。

　　文诗听到电话铃声，才发现有8个来自柏翘的未接来电。

　　不过这一次是曦筠。

　　曦筠的素养一直很好，脾气却是时好时坏，简直是水瓶座的典型性格。这一次，她在电话那头急切的语气，仿佛飞上天际的孔明灯触到了十万伏的高压电线：“小诗，你听我说，接下来无论你听到什么，都要冷静。”

　　然而，不冷静的人似乎是曦筠自己吧？

　　文诗在电话这头挑挑眉毛，一早的案情讨论还没有让她的脑袋糊掉，但心中仍是一沉，有种不详的预感。她调整好语气，回应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把病人医死了。”

　　曦筠长久地叹息一声，道：“小诗，刚才柏翘打电话跟我说，立文的身份泄露，而胡sir他们怀疑他变节！”

　　文诗只听到最后那个词，眼前便铺天盖地地眩晕起来。她清晰地感到曦筠急促的呼吸声，而手心里的汗几乎要把电话浸湿了。

　　“小诗，柏翘还说，立文毕竟是他的兄弟，他不希望给立文戴上手铐的那个人是他，”

　　立文和柏翘，一向是有爱又戳中萌点的一对好兄弟。不知道这样的关系，是不是也已经在岁月的啼笑中丧失了它本来的面目。

　　文诗呆呆地握住电话，一言不发，直到听筒里传来长久的忙音。她少年痴呆一般收回手机，浑身上下早已被无力包围。那种置身事外的无力。

　　她到底该怎么办？她似乎，从未踏足立文的世界。那个黑暗扭曲的世界。

　　这个时候，车窗外，一辆警车呼啸而过。仿佛是女性本能的第六感，文诗把目光紧紧锁定于其上。“Carson，停车，我要下去。”

　　沿街追逐，警车飞奔而去的方向，来来往往形色不善的古惑仔们就在不远处四围游走。对面天桥之上，话别不足十二个小时的立文出现了，被包围在重重人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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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左轮举起刀，面部早已经因为仇恨而扭曲。后面是一群抄着家伙的古惑仔，他们的表情和他们手里的武器一样恐怖。

　　立文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顿时生出一股万念俱灰的感觉。前一秒，他还和喇叭一起津津有味地品味着大排档的人间极品火锅，这一秒已然堕入了地狱。而就在片刻之前，喇叭指手画脚地告诉他，为了防止他变节，警方已经将他是卧底的消息散布出去。

　　立文苦笑一声，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命运的流转，究竟是谁将变节演绎，时光荏苒间，又究竟是谁将谁彻底背叛？

　　钟立文啊钟立文，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他被一路追上了天桥，终于进退维谷。眼下是四面楚歌，他要怎样才能够杀出一条活路？

　　他的脑袋之中一团浆糊，忽地背脊正中遭到猛烈踢打，以五体投地的姿势伏倒在油亮的白色皮鞋之下。

　　“叛徒，还想走？做卧底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横尸街头。”

　　立文奋力地站起身子，目光所及之处，正预备上演长刀所向。在挥刀以前，左轮一口鲜血吐飞溅在白色外套上。

　　两派形成了楚河汉界，个个均是咬牙切齿。而警察迅速从背面包围上来。

　　“反正我都要死了，今天我就要找他陪葬。”

　　面前的左轮大概是疯癫了吧。

　　所幸高高举起的刀没能砍下，凶徒被柏翘一枪打中了手腕。刀柄落地，伴随着柏翘洪亮而正气的劝规：“阿文，你快点回来，我们还可以替你向上面求情，不要再这样错下去了。”

　　立文的思绪飞快地游走，终于在敌人们面对警方失戒的那一刻，冲破人墙末路狂奔而去。

　　他为什么要回去？他凭什么被这样的局面逼回去？

　　道德，正义，公理，法律，忠诚……立文第一次深刻地觉得，这些词汇原来如此可笑。

　　早在玩三国杀的时候便知道，卧底，与内奸一样，从来都是自成一派、无人顾及的。忠臣不会维护他，反贼亦谋划着将他干掉，孤独和凄凉从来都是他的代名词。

　　那么这个世界，还有哪里是安全温暖的？

　　心一点一点变冷了，坚硬了，只剩下一个柔软的角落，他可还记得？

　　那个清泠的夜晚，在自家厅中的沙发上，有人带着温柔的弧度，用世界上最独特的麻醉药减轻他身体的疼痛，至今依旧唇齿余香。

　　那个宁静的夜晚，在无人问津的树林里，满眼笑靥和星辰，有人用所有的温度扑在他的背上，来回又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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