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痒

　　见宋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左钦想和他聊天的欲望愈发膨胀，问道：“走吧，我请你吃饭，好吗？”
　　说着就侧过身子，示意宋玉一起走。
　　宋玉摇摇头，依旧拒绝。他指向一旁的奶茶店，说：“那里有座位，我们过去简单聊几句。”
　　左钦嘴巴一抿，显然不太情愿，但最终还是点了头，说：“你这孩子倒是不跟人客气。”
　　宋玉没理他，径自朝奶茶店走。

　　宋玉给方屹辰发了信息，让他到了之后等等自己。
　　他点了两杯奶茶，也不管左钦爱不爱喝，直接塞给他。
　　“你刚刚说左柏思从律所离职了？”宋玉问道。
　　“是。”左钦喝了口奶茶，齁得只皱眉头，“这东西也太甜了吧？”
　　“这已经是没加糖的。”宋玉捧着奶茶暖手，问道：“所以你现在又不支持他的工作了吗？”
　　“谈不上支持，也谈不上反对，”左钦叹口气，“他辞职的时候，我正和他妈闹离婚，也就没过问。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他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搞得满城风雨，有很多人来朝我打听，我刚开始还解释几句，后来也懒得理了。年龄大了，不在乎所谓人缘了。他嘛，他既然愿意四处结仇，我也管不了。”
　　宋玉琢磨着他的措辞，下了断语：“反正就是不支持呗。”又问：“他还好吗？他好像挺在乎你的看法。”
　　左钦扬起眉毛，那瞬间和左柏思很像。
　　“你还在关心他？”左钦反问道：“你们为什么离婚？是他提的，还是你提的？”
　　“与你无关。”
　　“……”左钦有些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礼貌？”
　　“因为以前把你当长辈。”宋玉也学他扬了下眉毛。
　　左钦笑了，说：“其实你和柏思挺合适的，外表般配，性格互补。”
　　宋玉不说话了，肩膀沉下去，气势瞬间弱了不少。

　　“喝得多了好像也没那么甜，”左钦吸了口奶茶，问道，“所以你知道柏思为什么盯着厉家吗？”
　　宋玉皱起眉头，心里竖起一道防护墙，虽不坚固，存在感却很强。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左钦说：“你告诉我也无妨，我不是要反对他，只是担心他被人利用。”
　　宋玉十分困惑：“他都已经搞得惊天动地了，你现在担心还有什么用？我看你只是好奇吧，好奇他为什么会放弃已经有所成就的事业。”
　　左钦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忽略了这个角度。”
　　“……你怎么像AI一样。”
　　“不知道。”左钦举起奶茶杯，几大口喝了个干净。他拿出手帕擦嘴，盯着手里的帕子很久很久，突然说：“你刚刚那话真是让我恍惚了，因为他妈妈离婚的时候也这么说，说我像台机器，一点感情都没有。”
　　宋玉自认没有资格评价别人的婚姻，便没说话。
　　左钦却由此生出感慨，说道：“我这人反正就是无趣吧。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生了个跟自己不怎么像的儿子。总感觉自己被家庭拖累了一辈子，但他们离开我以后，过得都很好，所以事实是我拖累了他们。算了，我不和你聊了，你看样子也是个有趣的人，肯定没兴趣听我唠叨。”
　　他说着自嘲的话，语气却很平淡，显得暮气沉沉。宋玉叹口气，安慰道：“无论如何你还是获得了自己儿子的尊重。他很崇拜你，否则不会学法律。他达不到你的高度，为此也沮丧过。”
　　左钦笑了笑，说：“你才和他相处不到三年，却比我更了解他。”
　　宋玉无奈，站起身，说：“刚刚听到你说他过得很好，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就这样吧，我走了，希望您以后也能越过越好。无趣的人有无趣的活法，如果您能把AI精神坚持到底，就会变成另一种有趣，一定会有人欣赏的。”
　　这回左钦不仅嘴角在笑，眼角也在笑了。“你很好，”他说，“难怪柏思当初想和你结婚。”
　　他乐乐呵呵，宋玉却开心不起来，淡淡道：“再见。”
　　然而，就在这时，方屹辰突然走进奶茶店，看到宋玉后，吃了一惊，朝他走过来。

　　“你在这儿？”方屹辰走到宋玉身边，“我想着给你买杯奶茶。”
　　宋玉举起手里的杯子，说：“已经喝上了。”
　　方屹辰点点头，很谨慎地看向左钦。
　　左钦站起来，向方屹辰露出一个AI式的完美笑容。
　　方屹辰茫然地看回宋玉，问：“这是……”
　　宋玉摇摇头，拽着他的胳膊，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后，脚步却又一顿，扭头对左钦说：“别跟他说，你见到我了。”
　　“为什么？”
　　“我是过去的人，何必再提。”
　　左钦笑了笑，说：“今天是我打扰你了，再见。”
　　宋玉点点头，离开了。

　　终于和方屹辰坐在了餐厅里。
　　宋玉呼了口气，说：“太不好意思了，害你没买成奶茶。”
　　“我没想喝，只是想着给你买。”方屹辰笑了笑，开始看菜单。
　　宋玉还在想刚才和左钦的对话。他有些好奇张苓的现状，掏出手机搜了下她的账号。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张苓竟然谈了个小男朋友，在更新恋爱日常。
　　宋玉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心说：这下张苓绝对没空闲和儿子吵架了。

　　“在看什么？”方屹辰点好菜，给宋玉倒茶水喝。
　　宋玉把手机屏幕伸到方屹辰面前，说：“你看，你带我去的那家麻辣烫，是她带火的，她男朋友是这附近的大学生。”
　　“所以呢？她是谁？”方屹辰闷闷不乐，“还有刚刚那个男的，又是谁？”
　　宋玉实在想不到瞒他的理由，只好实话实说：“刚刚那个是我前任的爸爸，这个网红是我前任的妈妈。”
　　“啊……”方屹辰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问道：“你会叫他们爸爸妈妈吗。”
　　“当然不会，都离婚了还叫什么爸妈。”
　　“离婚之前会叫？”
　　“会啊。”
　　方屹辰皱起鼻子，像被膈应到似的，说：“那是什么感觉？我完全想象不到。我不敢相信我要叫别人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我觉得挺奇怪的，大家根本都不熟，难道叫一声爸妈，就能更贴近吗？”
　　“不是这样的，”宋玉微微笑着，“叫爸妈，不是为了和爸妈更贴近。”
　　“那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和自己的爱人更贴近。”
　　方屹辰不说话了。片刻后，嘟囔道：“我就知道，结婚是件麻烦事。”
　　“是啊，”宋玉笑起来，“千万别随随便便结婚。”
　　方屹辰嘴角垂着，看起来更加闷闷不乐了。

　　直到饭菜上桌，方屹辰还在惦记这档子事。他瞟了宋玉几眼，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前任的爸爸，找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随便聊两句。”宋玉斟酌措辞，解释道：“因为是长辈，既然碰到了，于情于理，都该问候一下。但终究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我转头也就忘了。”
　　“你前任的爸爸一看就是人上人，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方屹辰说，“你前任也是那种气质吗？能让你随随便便就结婚，肯定是方方面面都很优越的人。”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宋玉想了想，说：“差不多吧，他们父子俩都比较装。”
　　方屹辰终于笑了，说：“你对过去的人真不留情。”
　　宋玉跟着他笑，心里却有点疲倦，因为他感觉到自己在哄人。
　　他可不擅长哄人。
　　他只擅长怼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