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总想让我破产

　　高尔夫球场的短暂插曲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沉寂和何竟心中难以言喻的烦乱。何欲那种偶尔流露的、与他平日冷酷形象格格不入的细微关切，比直接的打压更让何竟感到无所适从。就像一直面对的是一堵坚冰铸成的墙，你习惯了它的冰冷坚硬，奋力撞击，它却偶尔融化一滴水，让你怀疑墙后是否另有天地，这反而更加折磨人。

　　他甩甩头，将这种软弱的情绪强行压下。无论何欲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改变不了他们之间对立的事实，也改变不了他想要彻底击败何欲的目标。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他无处不在的监控下，进行自己的计划。

　　回到“竞合资本”那间被严密监视的办公室，何竟感觉自己像个带着镣铐的舞者。他的一举一动都需要精心设计，每一句话都可能被解读。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抵触和烦躁，而是开始“享受”这种表演。

　　他让周明搜集更多关于新能源、人工智能、生物科技等前沿领域的资料，摆出一副全身心投入工作、努力提升专业能力的姿态。他在会议上发言更加积极，但内容严格控制在业务范围内，引用的数据和逻辑无可挑剔。他甚至开始主动向何欲提交一些关于行业趋势的书面报告，字里行间透着谦逊和学习的态度。

　　他演得越来越逼真，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快要相信，他就是一个被哥哥重新引回正途、立志在商界做出一番成绩的何家二少爷。

　　但在这副精心雕琢的面具之下，是另一番景象。

　　他利用那部不记名手机，继续与龙哥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联系，旁敲侧击地打听消息，但绝不轻易涉足对方的“合作”提议。他开始有意识地梳理辛联集团庞大业务版图中，那些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或潜在风险。他查阅过去几年集团的公开财报和重大交易公告，试图从冰冷的数字和官方辞令中，寻找可能被掩盖的裂痕。

　　他知道这很难，何欲做事几乎滴水不漏。但他有耐心。就像猎人潜伏在暗处，等待着猎物偶尔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瞬间。

　　这天深夜，他独自留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几年前辛联参与某个海外资源项目并购的旧闻出神。报道语焉不详，只提及项目最终因“不可抗力”搁浅，辛联方面表示“虽有损失，但在可控范围内”。

　　何竟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记得当时这个项目闹出过一些环保和劳工方面的争议，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以何欲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弃一个投入巨大的项目，所谓的“不可抗力”和“可控损失”，背后是否隐藏了什么？

　　他尝试在内部系统里搜索这个项目的更多资料，权限所限，能看到的信息寥寥无几。他沉吟片刻，拿起那部不记名手机，给龙哥发了条简短的信息：

　　【查一下几年前辛联在南美那个‘森河’资源项目，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怎么摆平的。】

　　信息发出去后，他立刻删除了记录。他知道这很冒险，龙哥这种人不可信，但眼下，他需要这些游走在边缘地带的“鼹鼠”帮他挖开一些被刻意掩埋的泥土。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窗外的城市已经沉睡，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同固执的眼睛。他拿起桌上那个傻笑的兔子咖啡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他觉得自己就像这只兔子，表面上咧着嘴，看似无害甚至有点滑稽，内里却空空荡荡，装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越来越沉重的决心。

　　办公室的监控镜头沉默地对着他，记录着他“勤奋工作”到深夜的“敬业”模样。何欲此刻或许正在某个地方，看着监控画面，对他这副“改过自新”的姿态感到满意？

　　何竟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演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他关掉电脑，起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清晰而孤独。

　　面具戴久了，会不会就长在脸上，他自己也快分不清了。但只要心底那簇想要烧毁一切、重建秩序的火苗不灭，他就还是何竟。

　　那个一心只想让何欲破产的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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