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爷的追夫日常

　　皇甫玉在濯尘殿外勒住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殿门外甲胄森然的禁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座精致宫殿围得如铁桶一般，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与“濯尘”这个雅致的名字格格不入。

　　（这哪里是恩宠迁宫？分明是画地为牢！）一股怒意混杂着对父亲的担忧直冲头顶。（不行，我答应了原主要照顾好他，绝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

　　两名禁卫立刻如铜墙般交叉手臂，挡在门前，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三殿下请留步。陛下有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萧侍君静养。还请殿□□谅，莫要让我等为难。”

　　“放肆！”皇甫玉眉梢一挑，属于皇女的威势自然流露，“本殿来探望自己的生身父亲，天经地义！我倒要问问，这是犯了宫规哪一条？让开！”

　　禁卫面色为难，却寸步不让，腰刀在鞘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殿下息怒……实在是陛下旨意，违令者……格杀勿论。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求殿下莫要为难。”

　　僵持不下，眼看硬闯无望。

　　皇甫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向后退开几步，深吸一口气，朝着紧闭的殿门，用尽力气高声呼喊：

　　“阿爹——！阿爹！是我啊！是玉儿！玉儿来看你了！”

　　“阿爹你听见吗？玉儿没事了！玉儿好了！你别担心——！”

　　清亮急切的女声瞬间刺破了濯尘殿外压抑的寂静。

　　“哎哟！殿下！殿下快别喊了！”禁卫们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劝阻，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她，“这、这要是惊扰了……小的们脑袋不保啊！”

　　殿外的喧哗一声高过一声，清晰地穿透门窗。

　　然而，殿内却是一片死寂的冰封。

　　萧侍君——萧明初，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他只穿着一身素白单薄的寝衣，长发未束，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一方被宫墙切割的蓝天，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玉雕，连呼吸都轻得近乎虚无。

　　桌上，摆着御膳房精心烹制的、他从前最爱吃的几样点心小菜，摆盘精致，却纹丝未动，早已凉透。

　　他身旁，小荀子红着眼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被他狠狠憋回去。他看着主子这副模样，心像被刀割一样。

　　“主子……您这样不行啊……”小荀子声音哽咽，“您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喊出来吧，别这么憋着……会憋坏身子的。您、您好歹吃一口，就一口……”

　　萧侍君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气：“拿走吧……没胃口。”

　　“主子！”小荀子“扑通”一声跪下，带着哭腔哀求，“小的求您了！您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宸王殿下想想啊！您不想见她了吗？”

　　听到“玉儿”二字，萧侍君空洞的眼神终于波动了一下，涌上深切的痛苦与绝望。

　　“玉儿……”他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女皇）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见人，也不让我知道玉儿的消息……如今还……”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自己寝衣未能完全遮掩的脖颈处——那里，几点暧昧却刺目的红痕赫然在目。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

　　“呃……”他猛地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眼泪生理性地被逼出眼角。

　　那不是欢爱的印记，而是昨夜女皇盛怒与复杂欲望交织下，近乎惩罚与占有的烙印。每一次看到，都让他想起那场混杂着旧恨、强迫与无尽屈辱的争执，想起自己如同精美器物般被审视、被摆布的无力感。

　　小荀子见主子干呕得浑身发颤，急得眼圈通红，慌忙端起桌边温着的清水递过去：“主子，没事了没事了，快喝口水顺顺。”

　　萧明初手指冰冷，几乎握不住杯子，就着小荀子的手勉强咽下几口。温水流过灼痛的喉咙，却化不开心口那块寒冰。小荀子轻拍着他的后背，那小心翼翼的力道，却拍不散他周身弥漫的死寂。

　　水杯从无力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脆响，碎裂在地。

　　这声响仿佛击穿了萧明初最后一点强撑的麻木。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一把抓住小荀子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声音嘶哑如同泣血：

　　“你说……她杀了我的母皇，杀了我的兄弟，我萧氏满门……几乎都被她屠尽了！”

　　他死死盯着小荀子，仿佛要从他眼中确认这个早已知道、却从不允许自己去细想的血腥事实。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杀了？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世上？为什么？！”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另一只手发疯般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噬：

　　“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初瞎了眼，是我不知死活地喜欢上了她……是我引狼入室，害了所有人！我才是萧家的罪人！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刽子手！我……”

　　“主子！主子您别这样！不是您的错啊！”小荀子哭着抱住他自残的手臂，心如刀绞。

　　就在这绝望的嘶喊与哭泣几乎要将萧明初彻底吞噬时，一道清晰而充满生命力的女声，如同穿透阴霾的利箭，猛地刺破了厚厚的宫墙与殿内死寂的空气——

　　“阿爹——！是玉儿！玉儿没事了——！”

　　是皇甫玉的声音！充满了急切、活力，还有……平安。

　　小荀子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他用力晃着萧明初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主子！您听！是殿下！是宸王殿下的声音！她没事了！她真的没事了！主子您听见了吗？！”

　　萧明初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哭喊，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转过头，空洞的瞳孔剧烈收缩，努力捕捉着殿外那道熟悉又无比珍贵的声音。那声音如同一股滚烫的热流，狠狠冲撞着他冰封的心防。

　　（玉儿……）

　　（是玉儿的声音……）

　　（她没事……她说她没事了……）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确认女儿平安无事的这一刹那，那根名为“强撑”的弦，终于“嗡”地一声，彻底断裂。

　　巨大的悲恸、滔天的悔恨、积压的恐惧、以及此刻汹涌而出的、失而复得般的庆幸……所有情绪山崩海啸般同时袭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嘴角甚至试图向上弯出一个欣慰的弧度，但最终只溢出一声破碎的、气若游丝的呢喃：“太……好了……玉儿……没事……”

　　话音未落，眼前骤然一黑，仿佛所有的力气和意识都被瞬间抽空，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主子！！！”小荀子魂飞魄散，堪堪扶住他瘫软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

　　他再顾不得其他，连滚爬爬地扑到紧闭的殿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门板，声音凄厉地朝外嘶喊：

　　“来人啊！快来人！萧侍君昏过去了！叫太医！快去叫太医啊——！！！”

　　“什么？！”

　　皇甫玉听到小荀子那句“主子昏过去了”，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理智瞬间被担忧与怒火烧穿。她猛地冲到门前，试图透过门缝看清里面，声音因急切而尖锐：“当真？！阿爹现在怎么样了？！说话！”

　　门内，小荀子带着哭腔的回应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千真万确！殿下，主子他……他听到您的消息，一时激动，就、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不醒！”

　　“让开！我要进去！”皇甫玉转身就要硬闯，两名最近的侍卫条件反射般再次交叉手臂，挡在门前。

　　但这一次，皇甫玉眼中已没有丝毫犹豫或试探。担忧父亲安危的焦灼，对这些机械执行命令、阻隔亲情的侍卫的怒意，以及身为皇女不容侵犯的威势，在此刻轰然爆发。

　　她没有再废话，甚至没有多看那两个侍卫一眼，侧首，声音冷彻如冰：

　　“凌霜。”

　　“属下在。”一直如同影子般静立在她身侧的凌霜，应声而动。

　　话音未落，只见凌霜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没有拔剑，只是最简单的擒拿与关节技，动作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残影。“咔嚓”、“哎哟”几声轻响与痛呼几乎同时响起，挡在皇甫玉身前的两名侍卫只觉得手臂一麻，关节被制，下一秒便被一股巧劲干脆利落地掼倒在地，挣扎着一时竟爬不起来。

　　其他侍卫见状，骇然变色，下意识想要拔刀围拢。

　　“我看谁敢！怎么你们是要造反啊！”皇甫玉一步踏前，正好站在被凌霜清出的通道中央。她脊背挺直，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周围每一张惊惶的脸，属于皇家天威与此刻滔天怒意的压迫感，让那些侍卫握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发颤。

　　她停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目光落在方才为首阻拦她的那名侍卫队长脸上：
　　“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你们背后的上官，又有几个九族，够给我父亲陪葬？！”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侍卫队长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还不快去请太医？！”皇甫玉厉声喝道，“要太医院院正亲自来！跑着去！若耽误片刻，提头来见！”

　　“是、是是！属下遵命！这就去！快！快去请李院正！”那侍卫队长连滚爬爬地指派手下，自己更是亲自朝着太医院方向狂奔而去。

　　皇甫玉不再看那群噤若寒蝉的侍卫，对凌霜果断下令：

　　“凌霜，跟我进去。开门！”

　　凌霜应声上前，这次再无阻拦。她运力于掌，按在门扉上，内力微吐——

　　“砰！”

　　门闩应声而断，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殿内阴冷的气息与门外冬日的阳光形成鲜明对比。皇甫玉一眼就看到了瘫软在小荀子怀中、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的父亲，还有地上碎裂的瓷杯与纹丝未动的饭菜。

　　她的心狠狠一揪，所有强势与怒火瞬间化为一片尖锐的痛楚。

　　“阿爹……！”她几乎是扑了过去。

　　“殿下，你可算是来了。”小荀子激动的看着皇甫玉。皇甫玉一眼就瞧见了萧侍君脖子上的红印问道：“这红印是吻痕，阿爹他……”

　　小荀子微微的回答：“是。”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快先把阿爹抬到床上去。”

　　“啊？”

　　“啊什么啊，快去啊。凌霜快来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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