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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周一清晨,天光微亮,苏牧就醒了。昨晚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偷偷地傻笑起来。昨晚狄宸那句“早点休息”,让他误以为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于是他回到房间,特意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怀着点雀跃又忐忑的心情,再次溜上了三楼,敲响了狄宸的房门。
狄宸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上来了?”
“啊?”苏牧眨眨眼,有些不解,“不是您说……早点休息吗?”他以为自己领会了对方含蓄的意图。
狄宸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深邃的眼眸里漾开温柔的目光。他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过来吧。”
苏牧像只被召唤的小动物,乖乖地走了进去。
狄宸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臀上拍了一下,力道带着点亲昵的调侃:“不难受了?这么有精神,看来昨晚我还不够努力?”
苏牧耳根瞬间红了,老实巴交地小声嘟囔:“难受的……”身体确实还残留着各种运动后的酸软,但此刻,狄宸对他来说,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狄宸想要,他绝不会拒绝,原本也……不能拒绝。
“难受还跑上来?”狄宸抬手揉了揉他还有些湿漉漉的发顶,“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再说。”
回想起狄宸那句带着关切的话,苏牧又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心里甜丝丝的。狄宸他怎么……这么好呀。
这股甜蜜的动力让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他拉开衣柜,难得认真地挑选起衣服,指尖掠过一件件衣物,最后选了一套最具少年感的浅色休闲装。站在镜前,他仔细打理着头发,努力营造出狄宸似乎偏爱的那种自然蓬松的慵懒感。他甚至摘下了那副惯用的无框眼镜,换上了一直不太适的隐形眼镜。他暗自揣测着狄宸的喜好,并心甘情愿地朝着那个方向靠近。他并非要出门,仅仅是为了和狄宸共进一顿早餐。
他提前来到餐厅,坐在常坐的位置上。八点多,狄宸的身影才出现在餐厅门口。当他的目光落在焕然一新的苏牧身上时,脚步顿了一下。那一瞬间,眼前清爽朝气、笑容明亮的身影,与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骤然重叠,让他有片刻的晃神。
“狄总早!”苏牧扬起一个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
“……早。”狄宸迅速收敛了情绪,走到主位坐下:“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有事要出去?”
“没,没有,”苏牧低下头,用搅拌咖啡的动作掩饰心虚,“就是昨晚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他现在撒谎已经不会脸红了,毕竟昨晚大半个夜晚,他确实都在辗转反侧地想着狄宸,思考着未来该如何与这个悄然占据了他心扉的人相处。
“嗯。”狄宸拿起刀叉,切着盘中的煎蛋,继续问,“今天要去医院?”
“晚上再去。”
“让司机送你。”
“不用麻烦司机了,”苏牧连忙拒绝,“坐地铁挺快的,那个点开车过去反而容易堵,医院那段路特别堵。”
“随你。”狄宸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很快结束了早餐。他站起身,候在一旁的丘德立刻将熨帖的黑色西装外套递上。狄宸接过,并未穿上,只是随意搭在臂弯。
苏牧则维用一种痴汉的姿态,手肘支在桌面,掌心托着下巴,目光毫不避讳地追随着狄宸的身影。从被挺括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到线条紧实的臀部,再到黑色衬衫束进皮带后勾勒出的劲瘦腰身,以及宽阔的肩背……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炽热的目光仿佛已经在脑海里将狄宸那身严谨的衣着剥解得干干净净。直到狄宸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他才如梦初醒,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几乎是跑着冲上楼——灵感迸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刚才那个充满张力的身影画下来!
“苏先生,您慢点跑。”身后传来丘德的提醒。老管家看得分明,这位苏先生眼神里的热度,与从前那些来来往往的人,早已别无二致。
“知道啦,德叔!”苏牧欢快的声音从楼梯转角传来,带着藏不住的雀跃,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一整天,苏牧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近乎痴迷地投入在画稿中。啊,倒也不是完全废寝忘食——午饭时间,他还是被生理需求拽出来规规矩矩地吃了。当预设的闹钟响起,他放下压感笔,长长舒了口气,端详着屏幕上已经完成线条稿的四幅画作。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充满张力的场景,攻方的形象已然跃然纸上,带着狄宸那份独特的、冷峻又性感的气质。
“啊……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他满意地低语,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轮廓。但随即,一个现实问题浮上心头:攻方有了,那受方呢?难道……要代入自己来画?这个念头让他耳根一热,心里涌上一阵羞赧。“算了算了,先这样吧。到时候把线稿发给客户看看,等他满意了再细化受方的形象也不迟。”
他甩甩头,暂时把那些让人脸热的构思抛在脑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他收拾好画稿,又将早就给母亲和妹妹买好的新洗漱用品、保湿霜和一些小零食仔细装进黑色的双肩包里,拉好拉链,挎上肩头。
路过一楼客厅时,管家丘德正站在窗边打理一盆绿植,闻声转过身,恭敬地问道:“苏先生要出门?晚餐需要为您预留吗?”
苏牧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脚步轻快:“嗯,德叔,我去医院看看妈妈和妹妹。晚饭不用给我留了,应该会在那边吃。再见啦!”
丘德微微颔首,目光温和:“苏先生路上小心,再见。”
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依旧热烈,金灿灿地铺满了庭院,温度恰如苏牧此刻的心情,一片灿烂。他搭乘地铁,辗转一趟后,再次站在了“仁心医院”熟悉的大楼下。因为心中揣着那份关于新药的曙光,他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变得格外轻盈。
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母亲的病房外,轻轻叩门后,推门而入。
“爸,妈,我来了。小樱也在?今天精神不错嘛!”他笑着打招呼。
苏樱今天难得没打点滴,虽然手背上还留着滞留针管,但气色看上去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些。她看到哥哥,眼睛一亮,甜甜地笑道:“哥!我就猜你这个点该到了!”
父亲苏廷敬依旧话不多,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里还在继续削着一个苹果。
“妈,给您和小樱带了点东西,新的洗漱用品,还有这个,听说病房里空调干,抹点保湿霜会舒服些。”苏牧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往外拿东西,井井有条地放在床头柜上。
白佩兰靠着雪白的枕头,脸色仍有些苍白,看着儿子忙碌,轻声嗔怪道:“又乱花钱……买这些做什么。”
苏廷敬默默地将削好、切块的苹果装进小饭盒,递到妻子手边。
“妈,有用的,房间里整天开着空调,皮肤容易干。等您和小樱病好了,咱们都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地出院!”他说着,把给妹妹的单独那份递了过去。
白佩兰闻言,眼神黯淡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这病……唉,还有机会好吗?能不成为你和爸爸的拖累,我就心满意足了……”
“有的,当然有机会!”苏牧立刻接过话,“爸,妈,正想跟你们说件事。狄总那边传来消息,说中科院针对这个病,已经有进入临床试验阶段的新药了。他问我,咱们要不要考虑试试。我还没回复,想先来听听你们的想法。”他选择当面说,就是怕电话里讲不清,也怕父母多问起来自己招架不住。
白佩兰和苏廷敬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犹疑。苏廷敬放下水果刀,眉头微蹙,沉声问道:“……真的?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爸!这种事我哪敢开玩笑?狄总说了,如果咱们愿意,就先让医院给妈和小樱做一次最详细的身体检查,把完整的报告发给北京的专家评估。专家觉得条件合适,才会考虑用药。很严谨的。”
苏廷敬沉默了片刻,目光沉沉地看向儿子,问出了盘旋心底已久的疑虑:“那位狄总……他为什么对我们家的事这么上心?之前垫付了那么多医疗费,现在又联系新药……他图什么?”尽管至今为止,海联集团方面没有任何附加要求,但这反常的善意始终让他无法完全安心。
“爸,人家狄总就是心善呀!”苏樱抢先说道,“哥,我愿意试!真的!与其天天躺在这里看不到头,不如搏一把!万一……万一就好了呢?”
“胡闹!”白佩兰的语气少见地严肃起来,“你小孩子家懂什么?那是能随便试的药吗?出了事怎么办?”
苏牧将两支可爱的卡通润唇膏塞给妹妹,苏樱悄悄对他眨了眨眼,示意支持。
苏牧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又有说服力:“妈,您别担心。这不是乱试药,是正规的临床试验,前期肯定有过安全验证的。再说了,就像您常说的,天上不会一直掉馅饼。可反过来想,如果这药真有效,能把病治好,对狄总那边的声誉也好,对我们家更是天大的好事,这是一举多得,他没必要骗我们。”他虽然极力为狄宸解释,但也不敢多说细节,毕竟他内心深处,是基于对狄宸人品的信任。
苏廷敬重重地坐回床边的椅子,眉头紧锁,像是要努力分辨这消息的真伪:“这药……外面有报道吗?能查到相关消息吗?”
“爸,新药研发,尤其还在临床试验阶段的,消息不会那么快公开的,普通人很难接触到。狄总也只是先询问一下我们的意愿。你们要是有顾虑,不愿意参加,他肯定也不会勉强的。”苏牧没有过多劝说,只是陈述事实。
“那……之前有别人试用过吗?效果怎么样?”苏廷敬追问道,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具体案例我不清楚,但既然能推进到临床,前期一定是有过试验和数据支持的。这样吧,你们先考虑考虑,我也再从狄总那边多了解些具体情况,问清楚了再说,好吗?”
关于试药的事情,苏牧见父母态度谨慎,便不再多言,以免给他们增加压力。他在母亲病房里静静坐了一会儿,陪着说了些闲话。不久,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准备给苏樱输注今天的药物。苏牧便起身,陪着妹妹一起回到她自己的病房。
苏樱顺从地躺回病床,伸出细瘦的、带着滞留针管的手臂。护士熟练地核对药液、排气、穿刺、固定,调整好滴速,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留下兄妹二人。
苏牧走到墙边的储物柜前,将带给苏樱的新护肤品、润唇膏和小零食一样样取出,仔细整齐地摆放进去。
“哥,”苏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药,我真的想试。”
苏牧动作一顿,关上柜门,转过身看向妹妹。苏樱苍白的脸上带着倔强的神情。他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轻轻叹了口气:“小樱,你的想法哥明白。但你想试没有用,最终决定权在爸妈手里,他们是你的监护人。”
“哎~~”苏樱长长地叹了口气,“与其这样半死不活、病恹恹地拖着一辈子,我宁愿痛痛快快去搏一把机会!爸妈他们……说起来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一代,还是老师呢,思想怎么有时候比爷爷奶奶还迂腐……”
“小樱,不能这么说爸妈。”苏牧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严肃,他伸出手,轻轻将妹妹额前一缕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他们是太爱我们,太怕失去我们,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这种担心,是出于爱,不是迂腐。”
苏樱委屈地嘟起了嘴,眼眶微微发红:“可是哥,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一辈子困在医院里吗?每天打针、吃药,看着窗外的天亮了又黑?如果……如果那位狄总哪天不再帮我们了呢?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趁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能抓住?”
是啊,“哪天不再帮了”……这个可能性让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狄宸对他,或许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他清晰地记得,狄宸最初看上的,不过是他这张脸。也许某一天,狄宸又会遇到另一张更合心意的面孔,那他苏牧,连同他的家人,又将何去何从?若是从前,他或许能坦然接受这交易的短暂性,能得一时的庇护已是幸运。可现在,那份悄然滋生不该有的情愫,让他开始贪心地想要停留得更久一些。
他压下心头的波澜,说道:“哥知道了。我会再去多问问具体情况,把药物的来源、试验的阶段、可能的风险和收益都了解得更清楚些。爸妈那边,也需要时间消化和接受。他们不是不希望你康复,恰恰是因为太希望了,所以才怕有任何闪失。”
苏樱扁了扁嘴,没有再争辩,只是失落地垂下眼帘。一个本该在阳光下奔跑、在校园里欢笑的花季少女,却将最美好的年华禁锢在这充满药水味的四方天地里,任何一丝可能挣脱病魔的希望,她都愿意奋力一博。
苏牧看着妹妹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渴望,心中一阵酸楚。他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别想太多了,小樱。药已经有了,希望就在那里,跑不掉的。给爸妈一点时间,也给哥哥一点时间去把事情弄清楚。相信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仗。”他的话语像是说给妹妹听,也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在那看似不确定的未来里,为彼此寻找一丝确定的曙光。
苏牧留在医院,陪着母亲和妹妹简单用了晚饭。父亲苏廷敬是位高中老师,即便是暑假也难得清闲,除了学校安排的教师培训,他还在努力联系一些兼职。饭后,苏牧见苏樱精神尚可,便陪着她在病房走廊里慢慢散步。
苏樱走得很慢,手扶着墙壁,仰起苍白的小脸,眼神望向走廊尽头窗外那一片被框住的夜色:“哥,你一定帮我把那个药的事情问清楚,好不好?我知道网上什么都有,很精彩……但我还是想亲自用脚去丈量这个世界,用眼睛去看不一样的风景。就像你总说的,来都来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认输离开呢。”
“知道了,小傻瓜,”苏牧心头一软,柔声应道,“哥会去问的,一定问得清清楚楚。”
苏樱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伸出细瘦的手臂紧紧抱住了苏牧,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哥,你真好……你就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
苏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话语击中,心尖又酸又暖。他轻轻拍着妹妹单薄得令人心疼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一样:“嗯,哥在呢。”
过了一会儿,苏樱松开他,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将两只手摊开在苏牧面前。原本应是光滑的手背上,此刻却布满了青紫色的瘀痕和密密麻麻的针孔。“哥,你看……真的很痛。有一次,一个新来的护士姐姐扎了好几次都没成功,针头在肉里找血管……那时候我和妈妈还住一个病房,我痛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拼命咬着嘴唇,把头埋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怕妈妈听见了更难过……”
借着走廊光线,苏牧清晰地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心脏像被手钳夹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伸出双手,将妹妹那双布满伤痕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他低下头,目光坚定而温柔地望进妹妹湿润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承诺:“放心,小樱,会好的。哥哥向你保证,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有办法。”
直到晚上八点多,苏牧才离开医院。回到那栋安静的别墅时,狄宸还没有回来。苏牧心里惦记着要再向狄宸仔细询问药物的事情,便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一边继续修改那几幅画稿的线条,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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