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阳

　　今夜月明，黎璃这边粥煮得还算快，正好人回来就赶上出锅，祁阳把和小王的事情说了以后，好奇地问：“大黎，没有人想过用法术科举作弊吗？”
　　男子哈哈笑，解释道：“仙务司，他们也管这个。况且法术如果对人间因果造成巨大干扰，天打雷劈。”
　　祁阳了然，要是科举能舞弊，她也想去混一个，毕竟做官有房子。
　　但现在要是开始读书，似乎也来得及，嗯……就是没户籍……
　　黎璃给女孩盛好粥，自己也盛了一碗，坐下吃着，问：“你同龄人里就没有什么女孩子做朋友？”
　　祁阳叹气，道：“我不好直接闯去人家的闺房说和我做朋友吧。她们家里大多管得严，不给天天出门就算了，还时常被管教言行举止。我是闻名乡里的地痞，硬要亲近，岂不是害人家被父母骂。”
　　她埋怨几句又补充道：“不过其实有几个大小姐买过我做的玩具，还是托下人买的，只是她们从小到大学的都是懂规矩，不敢理我这个无赖。她们学的东西我看着也不好玩！”
　　黎璃好似深有同感，竟附和道：“王好贤也不像是个有趣的人。没有同龄人做个朋友实在是可惜。”
　　“你说得对，小王他这人枯燥得快发霉啦，我一直在困惑他和大黎你谁更像老头子。”
　　男子评价道：“天地间有我这种没志气的家伙，自然也有他那种一心要中举当官的。我看他心性算是善良，许会是个很好的官吏呢。只是性子直了些，官场恐怕不容易。”
　　祁阳对于黎璃老神在在地算命已经习惯了，她咕嘟咕嘟喝完粥，问：“大黎，你算得这么准，所以人生在世，做的事全是命运注定？”
　　“并非如此。”
　　“那你上次和我老神在在地说什么因为小郡主命不该绝，所以我能救下她。”
　　黎璃莞尔，“江河要流向哪里是注定的，但水珠的起伏却稍有转圜。这也是一种变数。”
　　“因为自己的想法？”
　　“也不全是，每个人来到世间都有其使命。比如某人带着百数善缘来人间，倘若能在生时做了百件好事，便可积攒造化。倘若没有，也许会因失信于阎罗而遭受惩罚，因而此人大概率会在投胎时就反复强调自己要行善，算是稍微影响了先天的性格。”
　　“那有人带着恶缘来吗？不得不做坏事？”
　　“也许有。但本质来说，不做坏事这样的操守指不定会受到阎王的褒奖。纵然没完成任务，也不打紧。”
　　小孩赞道：“阎王也喜欢好人啊。”
　　“小友，善缘恶缘并非真实存在的任务，而是一种轮回的产物，或者说——意志。这世上有魂魄投胎到乞丐的腹中，本身也带着轮回的意志，比如苦厄。”
　　“苦厄？”
　　“这种东西本身不难理解。与之类似的，一个贪婪的人死了，贪欲并不会消散，而是会流入地府，被新生的灵魂吸收，因而世人多会贪求；满心怨恨的人死了，恨意也并不会消散，而是积聚在彼岸花土，加固轮回的刑罚，因而报应从未废止；一个邪恶的人死去，恶念也会经过洗涤后积聚在黄泉尽头，最后上升至人间，造成瘟疫疾病。”
　　“……流水一样？”
　　“没错。贪欲、恨意、恶念、苦厄之类的，并不会随着轮回而减少，也不可能一直囤积在地府，而是要不断地流入人间，又流出。比如一个人坚持做好事，没有将恶念带来人间。但恶念依旧在，并且迟早会爆发。”
　　所以人间才会出现一甲子一度的瘟疫，不可避免。
　　“我懂了！可是……”女孩吹着粥，眉宇微凝，“最初的恶意呢？从哪里来的？”
　　这个黎璃就不会回答了，玩笑道：“也许有了白，也就有了黑。”
　　祁阳懂了，太极嘛。她咕噜咕噜喝了第一碗粥，很快问：“那你算命呢？能算出来别人是生来要做好事坏事的？”
　　青年接过碗，莞尔道：“我只能看出来一点气度，因为活得久。老人嘛，见过的人比吃过的盐巴多。”
　　女孩拆台：“你又不喜欢吃盐。”
　　黎璃扑哧一声笑出来，歪斜地杵在桌边，“也许有人能占卜。不过我不通此道，上街边摆一摆龟甲铜钱，剩下的靠胡掐。”
　　祁阳捧着第二碗热乎乎的粥，微微笑道：“要是真会占卜的，是不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天地间有许多东西，灵气，神识，死念，恶欲，善端，生机，气运等等，既是虚无缥缈的概念，又都是真实存在的力量。多种力量交织，最后达到平衡，倘若洞察力极强，也许能窥见一二命数。但在我看来，谁也不会知晓自己的结局，也就无所谓洞察极强了。”
　　“算命的算不到自己的命？”
　　青年阐释，“读命者无法读己，此乃天道。还有，凡是窥伺对天地因果有大影响者，就必然会招惹祸端，因为能力不够。”
　　女孩懂了，却笑道：“要是坑蒙拐骗却意外说对了呢？”
　　黎璃哈哈笑，“也许不能叫作‘神算子’，得改名叫‘天奈何’了。”
　　祁阳也笑起来。二人相谈甚欢，暂且不表。
　　*
　　江州一霸小朋友因为玩起了生意，每天早出晚归，正好黎璃也有云山的事，两边正好心照不宣的地忙着。
　　云山的收徒行动很快就开始了，虽然是一年收一次，已然坚持了九千年，再轻车熟路不过了，但云山弟子人多只是因为各个王朝与五湖四海凑了个总数，而不是某个地方有这么多人杰。
　　每个被选中的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万里挑一，管你王侯将相还是泥腿子，都可能得有一次被拒绝的经历。
　　十岁左右的孩子去摸一下验灵石就立刻被淘汰，这是常态。
　　这次海选有些与众不同，还得多摸一块叫应运石的东西，两个都不亮才淘汰，这就给许多人家一点希望了。只可惜第二块石头给许多少年少女摸了一个早上，都没亮过。
　　老百姓们刚开始察觉今年有变化，还试图看热闹，看到后边都发觉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又唏嘘地散开。
　　祁阳路过的时候，看了眼会场。她已经见过几年这阵仗，见怪不怪，这次测试不单是十岁，好像八岁到十二岁全可以测，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八岁，试试看也没什么，但队伍还挺长，她还要去点货。
　　反正得招十多天，不急。
　　有个江州的老乡成功摸亮了第一块石头，是火金双灵根，资质不错，这孩子的爹娘比中举还得意，敲锣打鼓，鞭炮齐鸣，请了不少人去吃饭，买蜜饯沿街发，更有朔望城衙门的人来恭喜。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首先，去修仙的孩子是不能轻易回家的，以免沾染因果，所以仙门联盟往往为了保护人才，会给父母一笔不菲的钱财，算是买人。
　　这笔钱往往按照当地物价算，资质好的天才给的银钱起码够一家人吃个六七十年，资质差的也给，虽然少，怎么也回本了。当然，仙尊规定，钱必须是给孩子爹娘，不给人贩子，所以在发钱之前还得验亲。
　　其次，家里出了个仙爷仙姑，以后街坊邻里横着走不成问题，县太爷见了也得客气。
　　最后，修仙以后长生啊。听说有个姑娘去修仙，她的兄弟姐妹都快要入土了，她还漂漂亮亮的。
　　三管齐下，好处多多，哪里出了个有修炼资质的孩子，那都是极大的喜事，不可能会雪藏，更难说舍不得放娃娃去。
　　就是苦了没有资质家中又并不温暖的穷孩子，摸个石头回来就会被急功近利的爹娘嘴两句赔钱货。当然，正常人是不会嘴的，毕竟万里挑一的事，去路边捡钱都比这个容易。
　　祁阳忙着拉货攒钱，就这么一次次飘飘然路过灵根测试的会场，直到彻底忘记有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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