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一大清早，对坐的两个人，一个电量拉满一个明显不足。
　　穆正熙已经喝完一碗豆浆在喝第二碗，姜嘉蔚的水平线动都不动，皇上不急太监急，“快点喝啊，你等一下迟到了。”
　　姜嘉蔚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说：“没关系的，反正是找班长签到。”
　　说起来这个班长，穆正熙在这个校运会见识到了本尊，一看就是那种妇女之友类型，姜嘉蔚除了和他有班级事情上的交集外都很少有交流，张超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明显有误。
　　姜嘉蔚今天扎了丸子头，很守信地用了他买的发圈，橘黄色的发圈绕着黑发，像向日葵。
　　不错，穆正熙在心里满意点头。

　　“爸爸。”
　　“诶。”
　　“我不想喝这个豆浆了，太烫了。”
　　“那给你热个牛奶带去学校喝？”
　　“好。”
　　“正熙喝牛奶吗？”
　　“要！”
　　“好。”
　　穆正熙拿起一个鸡蛋，“你吃鸡蛋吗？我帮你剥。”
　　姜嘉蔚点了下头，好像真的完全没有睡醒，表情很呆。
　　穆正熙的指甲剪得齐整，不见白色的边，剥鸡蛋用抠的，蛋壳黏着蛋白。
　　“真笨啊。”
　　姜嘉蔚抱臂摇摇头啧了一声，她伸手拿过一个鸡蛋，在桌上一敲，往前滚了一圈，再从中间碎裂的蛋壳撕开，三两下就出现了一个光滑的完整蛋白。
　　穆正熙瞧了眼，推责说：“是这个蛋壳黏得太紧了！”
　　姜嘉蔚接过他手上那个可怜的鸡蛋，在桌上敲了敲，用实力证明。
　　穆正熙张了下嘴又闭上，然后很硬气地憋出一句，“我会剥鸡蛋。”
　　“不会的话那不是笨蛋吗。”
　　姜嘉蔚将手上那个坑洼一半的作品三两下塞进嘴里，站起身，拿过姜伟超给她热好的牛奶，“爸爸我去学校了。”
　　“好。”
　　穆正熙也紧跟身后，“爸—”
　　哦不对，什么爸爸，诶，是爸爸，不是，什么啊。
　　姜伟超看着因为叫错称呼红了脸的穆正熙忍俊不禁，把牛奶给他，“给，小朋友，你也去学校吧。”
　　穆正熙尴尬，“叔叔再见。”
　　“过马路要看路啊。”
　　“知道了～”

　　“正熙。”
　　校门口遇到张超。
　　“早啊。”
　　“一会打球啊。”
　　“好啊。”
　　“学委，英语阅读写了吗？等会借我抄一下。”
　　“你不是要好好学习了吗？”
　　“明天，明天开始。”
　　穆正熙抽了抽嘴角。
　　张超说：“我忘记是今天要交了啊，现在也来不及了啊。”
　　“你可以一会去写了。”
　　“我早上有比赛，你忘了吗？”
　　“什么比赛？”
　　张超幽怨道：“……跨栏啊，不是你给我写的吗。”
　　姜嘉蔚爆笑，想起来这回事，那时候他们几个班委在商量那个报名表没有满的项目由谁上，跨栏是每年笑料产生最多的地方，没有男生要去，姜嘉蔚直接做主把张超的名字写了上去。
　　早起的起床气一扫而净，姜嘉蔚心情颇好地说：“那你等会去教室自己拿，在我英语书里，顺便帮我一起交了。”
　　“你看看你看看。”张超扯着穆正熙的肩膀压低声音，“你啊，千万别被我们学委的外表给欺骗了。”
　　穆正熙皱眉思考。
　　转学到长青三中高二十二班的可能性有多大。
　　答案是负百分之一百。
　　晦气。
　　张超见身旁的人黑了脸，找补地说：“偶尔偶尔，大多数我们学委还是害人，呸，口误，好人，好人！”

　　“张超。”
　　“诶。”
　　姜嘉蔚将一袋早餐递给他，不知道哪时候出现的许悦挽着姜嘉蔚的手臂，少女低下头，装作看向别处。

　　穆正熙瞥了眼一旁青春得意的笑脸，不屑，这有什么，那他和姜嘉蔚早上还一起吃早餐了，还是光明正大那种。
　　“这是一个意思吗那能一个样吗？”张超怼他 ，“那你喜欢我们学委，我们学委喜欢你吗？说不定是真把你当弟弟呢！”
　　我靠！
　　穆正熙气死，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反驳哪一个，是他没有喜欢姜嘉蔚吗，还是姜嘉蔚没有喜欢他，还是他根本不是姜嘉蔚弟弟这回事，哪个都让人很火大。
　　咕嘟咕嘟咕嘟。
　　开始头痛，感冒后遗症。
　　一个注意，发现恶毒的乌拉苏居然没有放弃毒害他的想法。
　　岩浆四溅，噼里啪啦。

　　“正熙。”
　　“啊？”
　　“给你一个。”
　　姜嘉蔚抱着袋棒棒糖，给他扔过来一根可乐牛奶味的。
　　“第一个给我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种明显弱智的问题，姜嘉蔚小心翼翼地将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边，弯了弯眼睛笑，讨好的样子，看来很显然不是。不过他是可以接受自己排在姜嘉蔚之后的这个顺序的。

　　“正熙，来一盘啊。”
　　有同学喊他。
　　“来啊谁怕谁。”
　　穆正熙经过昨日一天的时间，已经正式成为了他们高二十二班的编外人员，虽然身份是让人很烦的姜嘉蔚表弟，不过有一个好处是，不会被怀疑早恋，就没有了那些需要应付的流言蜚语。

　　“学委，你这个发圈好好看，哪里买的？”
　　“哪里买的吗？”姜嘉蔚笑容有些僵住，“我忘记了，很早以前买的了。”
　　她看向穆正熙的背影。
　　却恰好转过头来穆正熙和她的视线对视上，缓慢地举起手里的棒棒糖问他，“葡萄味的你要吗？”
　　太阳底下，姜嘉蔚变成一台受到指令的机器人，脸被晒得透红，就显得更呆，还有点傻。
　　穆正熙摊开手掌，弯曲了下手指向她示意。
　　棒棒糖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弧度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得意地展示给姜嘉蔚看。

　　“正熙到你了。”
　　“噢。”

　　姜嘉蔚拿起一瓶矿泉水，这棒棒糖也太齁甜了吧。

　　张超的一百米跨栏即将开始，他不许大家围观加油，各位表面答应，但实际广播通知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整个大本营都空了，操场边十二班的人挤了一圈又一团。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声张超班草。
　　站在起跑线上的张超抬手回敬了个中指。
　　跨栏这玩意儿他赛前几天才临时抱佛脚让体育老师教了他一下，张超都想好了，真不行，他就真纯用跨的，也比丑态百出且伴随摔倒风险，有辱英气形象的情况出现要来得好。

　　“张超我爱你！！！！”
　　“张超高二十二班班草！！！！”
　　“张超你最屌！！！！”
　　“张超勇敢飞！！爸爸永相随！！”

　　妈的这群死人。
　　张超用脸噼啦啪啦输出，骂得很脏。

　　姜嘉蔚和穆正熙站在离起点处很近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姜嘉蔚：“你别看我。”
　　穆正熙：“谁看你。”
　　姜嘉蔚按着笑痛的肚子，“我肚子好痛，我不行了。”
　　“你转过头去。”
　　“你才是转过去。”
　　穆正熙伸手凭借身高优势，直接用手掌按住姜嘉蔚的脑袋，手动转头。

　　砰。
　　发令枪响。
　　“张超加油！！！！”
　　“张超！！！！！”
　　本来想好要纯跨的张超身体不受意识控制，铺天盖地乱七八糟的加油喊声汹涌地灌进耳朵里，整个肾上腺素飙升，脑子都在发热不清醒。
　　艹。
　　这摔得也太他妈痛了吧。
　　这下好了，要成为全年的笑料耻辱了。

　　“张超，张超！！”
　　“没事吧？！”
　　“张超。”
　　“超，怎么样了？”
　　“还能站吗？”
　　“兄弟姐妹们，快帮我挡着点啊，艹，这也太丢人了吧。”
　　姜嘉蔚赶紧把穆正熙往空位扯了扯，将人遮得严严实实。
　　“几个人摔了？不会就我一个吧。”
　　“两三个呢。”
　　“没事你还跨了三个栏才摔的。”
　　姜嘉蔚安慰他：“姿势还是很帅的，不用担心。”
　　穆正熙微微张大了嘴巴，瞥了眼说得面不改色的姜嘉蔚。
　　姜嘉蔚一脸认真说：“你是我们班的骄傲。”
　　“靠！学委，别搞我。”
　　“真的。”
　　其他人憋着笑应声，“是。”
　　“班草啊超。”
　　“贼帅无敌帅。”
　　“那姿势真的是帅惨了，兄弟迷上你了瞬间。”
　　“颇有爸爸的风采。”
　　“滚啊你们这群人，少恶心我。”
　　“哈哈哈哈哈哈。”

　　场上的老师过来查看情况。
　　“有没有事？”
　　上一秒还龇牙咧嘴的人秒变表情，“没事没事，就是擦破点皮。”整得还能来个三百米跨栏的样子。
　　各位忍笑看破不说破，孩子还小，面子要顾。
　　“那行你们带他到旁边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
　　“好的老师。”

　　穆正熙向前，将张超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将人轻松地撑了起来。
　　“兄弟你这白衣服，我别给你搞脏了。”
　　“搞脏你洗呗怕什么。”
　　“哈哈行，让我妈给你洗。”
　　他们挪到了旁边的比赛空地。
　　张超的小腿和手掌心都有一些擦伤，渗着血珠子，穆正熙站起身让位给拿了应急药物的同学，身后的姜嘉蔚差点被他的后背撞倒，幸好被他反手及时扶住了，然后姜嘉蔚被他扯了出去。
　　“没事吧？”
　　“没事，他就擦破点皮。”
　　“骨头没受伤吧。”
　　穆正熙觉得姜嘉蔚夸张得好笑，“骨头怎么会受伤，就是摔了一下，又不严重。”
　　姜嘉蔚探头试图看，被揪住后背又扯了过来。
　　“在流血啊。”
　　姜嘉蔚表情顿时浮上了自责，“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填他的名字的，没人参加就算了。”
　　本来是半开玩笑填的，张超如果真的不要也不能强求，但谁知道他当时既没有生气，还真的答应了，只说得不了名次不能怪他。
　　“姜嘉蔚你干吗。”穆正熙没想到她还能内疚上，低下头盯着人看，“我说流血只是擦伤磨破皮的冒血珠而已，男孩子受点伤很正常的啊，更何况这都算不上什么伤呢。”
　　姜嘉蔚抬起头，快被穆正熙盯出缝的脸有点难为情。
　　眼眶没有红，眼睛瞳孔是正常的颜色，透亮干净的，还在仔细查看细节的穆正熙被一把推开。

　　张超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许悦混在他们班的人里，很轻地给他拉下卷起的裤腿。
　　张超咧着嘴笑，“哎呀没事没事，就擦破点皮，能有多大事。”

　　穆正熙插着兜，从胸腔里哼气了一声说：“看吧，因祸得福了他是。”
　　姜嘉蔚笑着用手肘轻击了一下他的肚子，“乱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穆正熙又想起，“我手指骨折的时候都还在球场上不敢下场呢，那会也没那么多人围着我看伤口。”
　　“你自己不说，别人又不知道怎么看？”
　　“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说。”
　　“怎么丢脸？”
　　穆正熙扭头看见说变脸就变脸的姜嘉蔚，刚刚理直气壮的气势瞬间被灭了大半，讲话声音都小声了，“就…显得很弱啊。”
　　“受伤一点也不显得弱，受伤就是受伤而已。”姜嘉蔚抱着臂，像大人教育小孩子一样，炸得穆正熙不敢说话。
　　穆正熙仔细品了一下这句话，歪着头，这样问，“姜嘉蔚，如果我受伤了你会很担心我吗？”
　　“我会啊，怎么不会。”
　　“为什么？”
　　姜嘉蔚反问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们不只是朋友！”穆正熙脑子一热，说完又心虚，磕磕巴巴找补，“我们…我们是好朋友。”
　　对于他的这个说法，姜嘉蔚回应的笑容明媚坦荡，似乎是对这个答案的默认肯定。

　　好朋友…个屁啊！
　　啧，这种没法明牌的预见，真的非常考验人的心理，特务真的难当。
　　地壳运动，穆正熙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在被可怜地挤压。
　　“姜嘉蔚你有没有觉得在地震啊？”
　　“哪有？”
　　“没有吗？”
　　“没有啊。”
　　“没有吗？”
　　姜嘉蔚扫了眼操场，大家都在正常活动，没有什么异样，肯定地说：“没有。”
　　穆正熙低下头，又自言自语了一遍，“真的没有吗？”
　　“姜嘉蔚，我是不是复烧了？”
　　微弯下腰的人闭上眼睛将脸凑到她面前。
　　阳光下的睫毛好像刷了层金粉，扑簌簌地不断往下掉落。
　　姜嘉蔚扭过头抬脚往前走，“没有复烧。”
　　“真的没有吗？？？”
　　“真的。”
　　“那我怎么觉得很热。”
　　穆正熙紧跟其后。
　　“回去喝水。”
　　“我真的觉得有发烧。”
　　“那去吃药。”
　　“我早上吃了。”
　　“再吃一次。”
　　“姜嘉蔚你是想我死吧？”
　　“哈哈。”
　　“你这个恶毒的女巫。”
　　“那你是白雪公主咯？”
　　“王子还差不多。”
　　“不像。”
　　“怎么不像？”
　　……

　　回到大本营的时候张超已经完全生龙活虎了，装模作样演大戏，“学委，臣实在是辜负了你对我的期待。”
　　徐薇：“哈哈哈哈哈那你跪下啊。”
　　体委：“还有你爹我，你怎么不说呢。”
　　班长：“那我呢？张超？”
　　于是一堆人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着七嘴八舌。
　　张超作为伤者得到的全班怜爱，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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