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死的白月光重生归来

作者:木雁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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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巴掌


      “临渊……谢临渊……” 他的声音是破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还是……我又喝醉了……”

      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我……我不知道是你……我没看清……我真的没看清!” 他急切地解释,眼神慌乱地扫过谢临渊苍白的脸,落在他因强忍疼痛而微蹙的眉心上,心脏像是又被狠狠揪了一下,“我要是知道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我怎么舍得……我就是把自己剁了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他猛地摇头,语速快得几乎不成句:

      “疼不疼?是不是很疼?你说话啊临渊?你骂我也好,打我也行,你别不说话……” 他看着谢临渊紧闭的唇和隐忍的眼神,恐慌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你看着我,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慕容景啊……我……”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对着那些僵立当场的侍卫和内侍,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暴戾的焦灼: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都是死人吗?!再去催!用跑的!告诉他们,要是耽误了,朕诛他们九族!九族!!”

      吼完,他又立刻转回头,看向谢临渊时,语气瞬间又变得卑微而小心翼翼,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再忍忍,就忍一会儿,太医马上就来了……最好的太医,宫里最好的……他们……” 他像是在安慰谢临渊,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我……我刚才没用全力,真的,我收着力了……”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那雷霆万钧的一脚,他自己清楚有多重。

      看着谢临渊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慕容景终于忍不住,颤抖地伸出手,想去擦拭,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皮肤时猛地顿住,仿佛那是什么一碰即碎的琉璃。

      “我……我只是想帮你擦擦……” 他喃喃着,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别怕我……临渊,你别怕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语无伦次,颠来倒去地说着道歉的话,解释的话,哀求的话。平日里在朝堂上言辞犀利、逻辑缜密的帝王,此刻逻辑全无,只剩下最原始、最笨拙的情感宣泄。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痴痴地看着谢临渊的脸,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狼狈却又无比真实,“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别再走了,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谢临渊的手,却又在碰到之前缩回,只能无力地攥紧自己的衣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临渊……子默” 他近乎哀求地低语。

      这一刻,他不是执掌生死的皇帝,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恐慌到极致、悔恨到骨髓里的普通男人。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算计,在确认眼前之人就是谢临渊的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只剩下这语无伦次、却发自肺腑的、带着血泪的乞求。酒楼里的空气,因他这判若两人的剧烈转变和充满痛苦的低语,而变得无比凝滞和沉重。
      慕容景语无伦次的道歉和那声嘶力竭传唤太医的命令,在酒楼凝滞的空气里回荡。他蹲在谢临渊面前,手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那双惯于执掌生杀、翻云覆雨的眼中,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恐慌与破碎的疼惜,像一个不小心打碎了绝世珍宝的孩子。

      谢临渊强忍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胸腔内翻涌的血气,借着手臂的力量,艰难地、一寸寸地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下都牵扯着伤处,额角的冷汗顺着冷硬的轮廓滑下,但他的脊梁,却在众人注视下,挺得笔直。

      他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慕容景,那双曾映照着沙场烽火与塞外明月的眼眸,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只有沉沉的痛楚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失望。

      “慕容景,”他开口,声音因内伤而低哑,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慕容景的心上,“你想起了什么?”

      慕容景一怔,尚未明白其意。

      下一秒,谢临渊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力气,右手猛地抬起——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扇在慕容景的右脸上。力道之大,让慕容景的脸偏向一侧,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整个酒楼死寂一片,所有侍卫、内侍全都骇得魂飞魄散,连呼吸都屏住了。皇帝……被打了?!

      谢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悲凉:“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这些年刚愎自用,闭目塞听,忘了天下为公、黎民为先的初心!”

      话音未落,左手再次扬起——

      “啪!”

      又一记耳光,落在慕容景的左脸。

      “这一巴掌,打的是你沉迷虚影,宠信佞幸,忠奸不辨,贤愚不分!” 字字铿锵,如金石坠地,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质问与痛心。

      紧接着,在慕容景尚未从这两记蕴含着失望与教训的耳光的震惊中回过神,谢临渊的右手再次挥下,力道却似乎弱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决绝。

      “啪!”

      “这最后一巴掌……打的是从前种种,负心背信之举。”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既你已有‘新欢’在侧,慕容景,你得好好待他。”

      说完这最后一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谢临渊猛地推开试图靠近的慕容景,捂着剧痛难当的胸口,脚步踉跄地就要朝楼下走去。

      “不!不……子默!”慕容景彻底慌了,那三巴掌打散了他所有的帝王威仪,只剩下无尽的恐慌。他猛地扑上前,从后面紧紧拉住谢临渊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和哭腔,“子默,子默你别走!你再打我几巴掌,好不好?随便打,只要你解气!以前是我不好,都怪我!怪我太迟钝,上一世没能……对了,上一世结婚生子的不是我!是……” 他语无伦次,急切地想要解释,甚至扯出了某些深埋心底、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执念与幻象。

      “让开。”谢临渊的声音冰冷而疲惫,没有回头。

      “子默……”慕容景死死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甚至将他的手强行按在自己火辣辣刺痛的脸颊上,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你打,你继续打……”

      谢临渊用力抽回手,因动作再次牵动内伤,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他最后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狼狈不堪的慕容景,眼神复杂难辨,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决绝地挣脱了他的拉扯,一步步走下楼去。

      慕容景被他那一眼中的决绝刺得心胆俱裂,下意识追出两步,却被门槛绊住。他望着那人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骨节瞬间泛红。他轻轻闭了闭眼,一滴滚烫的泪混杂着脸上的掌印,无声地滑落。

      酒楼外,街道熙攘。

      谢临渊捂着胸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后背被踹中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疼痛,内息更是紊乱不堪,气血在胸腔里翻腾,几乎要压制不住。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踉跄着走下酒楼,将那一片狼藉和那个让他心碎神伤的人甩在身后。

      酒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却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找一个无人的角落。

      他正艰难地沿着街边行走,一个手里拿着面铜镜、行色匆匆的男子不慎从侧面撞上了他的肩头。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没看见您,实在不好意思啊!”那男子连忙道歉。

      这一撞力道不轻,他眼前猛地一黑,险些跌倒。
      谢临渊的侍从刚想发火,被谢临渊拦住。
      “……无事。”

      那买镜人见他脸色苍白得吓人,也不敢多留,再次道了声歉,便匆匆朝着镜子摊走去,嘴里还嘟囔着:“这镜子质量真是……”

      转场景——旁边的镜子摊

      那买镜人拿着那面边缘有些破损的铜镜,到了摊主面前,语气带着不满:“你的镜子质量怎么这么不好?我这才轻轻一碰,边角就磕坏了!”

      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汉子,叫屈道:“哎哟,客官您可不能不凭良心啊!我‘张老实’的镜子可是这条街最好的,用料扎实,您出去问问,街坊四邻哪个不夸我的镜子照得清楚又耐用?您这……怕是磕碰得巧了。唉,算了算了,破镜难重圆,我跟您换一个吧,算我亏本交个朋友。”

      顾客嘟囔着:“好吧好吧,下次可得结实点。”

      转角处,慕容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的目光先是死死追随着谢临渊踉跄离去的背影,直到看见他被撞、身形剧震却强忍说“无事”的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紧,痛楚难当。随后,他的视线才落回那面引起争执的破镜上。

      “破镜……真难重圆吗?” 他像是在问身边的侍从,又像是在喃喃自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侍从低头,不敢接话。

      慕容景的眼神却渐渐从迷茫和痛楚变得锐利起来,那里面重新燃起了属于帝王的偏执与掌控欲。“朕不信。”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朕只相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朕不放手,这世上,就没有朕圆不了的局,留不住的人!”

      他转而命令侍从:“去,把那面破镜子买下来,无论花费多少,去找最好的工匠,朕要它恢复原状。”

      侍从领命而去,与那摊主交涉。摊主看着侍从递过来的远超镜子价值的银钱,又看看那面破镜子,暗自嘀咕:“这破镜子还有什么用?真是……算了算了,有个冤大头,不卖白不卖。” 嘴上却连连道谢,麻利地收了钱。

      医馆内,药香袅袅,却驱不散一室凝滞。

      谢临渊端坐在诊案前,已重新戴好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强忍着后背与内腑的灼痛,气息刻意放得平稳。

      年迈的医者收回搭在他腕间的手,指下的脉象让他花白的眉头紧紧锁住。老者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沉稳,却也难掩凝重:

      “这位公子,恕老夫直言……您的脉象,沉疴痼疾,虚浮无力,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他抬眼,目光似能穿透那层斗笠,看到眼前人曾经历的沧桑,“旧日战场劳苦,身处苦寒之地,伤病定然不断。表面看似痊愈,实则邪寒早已侵入肺腑,暗伤累累,经年累月,不断损耗根基。如今病根深种,已非寻常药石所能根除……此乃沉疴,老夫只能尽力为您调养缓解,延缓其势,若要根治……难,难矣。”

      老医师顿了顿,看着谢临渊即便挺直脊背也难掩的一丝虚弱,声音愈发低沉:“而如今,您腑脏又受重创,内力震荡,恰似惊涛拍岸,将原本潜藏的内里之伤一并引发……唉,雪上加霜,其势已深入膏肓。”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叮嘱:“公子,日后务必、务必好生静养,切忌再动武、动怒,亦不可劳心劳力。若再有不慎,只怕……于寿数有碍啊。”

      谢临渊静静地听着,斗笠下的眼眸微微垂下,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的身体自己知道,他早已料到几分。北境的风霜,连年的征战,早已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多谢先生直言。”他的声音透过斗笠传出,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平静得听不出太多情绪,“请先生开方吧。”

      他没有追问,没有恐惧,仿佛那被断言“难以根治”、“于寿数有碍”的人并非自己。只是在那平静的表象下,无人知晓他心中掠过的,是北境未平的烽火,是病榻上大嫂憔悴的面容,还是……那冰封王座下,早已物是人非的故影。

      他支付了诊金,拿起药方,对老医师微微颔首,随即起身。步伐依旧沉稳,却比来时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一步步融入门外喧嚣的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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