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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深时也遇鹿
蘭依暗道一声不好,“这黑豹在阵中时间太长,已经受到邪祟侵扰失了神智。”他拔出身后佩剑,直直地朝前方冲去,想要帮助兄长脱险。
混乱中的蘭文足足翻了个身,才看到有人往这边赶来,连忙警告道:“且慢!此处尙有异动——”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一出声,脚下的土地就轰隆一声断成两截,一人一豹所处的空间立即缩小一半,即将卷入坍塌的裂缝中,方才蘭依赶来时并未注意脚下,若是再向前一步失了重心,恐怕三人都有去无回。
蘭文的手臂处已经渗出鲜血,想必方才已经经历一番恶斗,眼看坍塌愈发严重,蘭依着急地在边上喊道:“兄长,你先别管那妖兽了,快些上来吧。”
然而在场众人哪能不知其道理,无奈那黑豹已然发了疯,行为举止皆不受控制,蘭文刚开始救对方时还好好的任自己束缚在地,谁料牵起来走到半道便变了卦,二者便在此僵持了半天。
轰隆一声,地表再次裂缝,空间被分割地愈发狭小,从方才的对峙瞬间到了生死搏斗的时候,黑豹在此地汲取了不少邪气,,不仅丝毫感知不到疼痛,连撕咬的动作都变得愈发有力,蘭文一个念咒的功夫,对方就已经顺着腿将他扑倒在地,只得用剑抵着口腔不得下口。
千钧一发时刻,耳边忽地传来悠扬带有穿透力的琴声,赤霄诺唤出月照后一手执琴,绛红衣衫腾于半空胡乱飞舞,妖力注入其中后瞬间威力放大百倍,黑豹一时被影响后眼神短暂清明,蘭文趁对方松口后马上反手撑地推开,尔后立即跃出坍塌范围之外。
三人迅速后退数尺,先前的地面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多谢师哥。”蘭文扶着胳膊,向赤霄诺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若不是对方,自己今日恐怕要葬身于深渊之中了。
“无妨。”赤霄诺收了琴,鬓边飘逸的碎发瞬间回归平静。
估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见人已平安无事,为确保后续平安,蘭依建议立即往回返程,刚走到一半时,身旁的师哥却忽然停下脚步。
赤霄诺蹙着眉头,一对狐耳警惕着高高竖起,似乎在确认声音的方向。
“还有一个,”他对着二人轻声道,“你们先走,我去去就回。”
“大师哥!”蘭依刚想阻拦,赤霄诺便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时间紧迫,而蘭文也受伤了,便只好按照先前的计划继续前行,将已经救获的妖兽用寻仙索一并带出。
“灵猫、青古鸠、八脉蜥、玄凤……”站在外界出口的漩涡处,蘭文一个个清点着妖兽数量将其放生,蘭依捂着头脑袋则蹲在地上,每出去一个就摇着头喃喃道:“不对,不对……”
师哥怎的还未出来?
这可怎么办,若是师哥在此地出了岔子,两人一并受责就算了,那可是仙尊唯一的入室弟子啊,寻回太师爷浮生图的功臣之一,可不能就这么牺牲了。
蘭文还在尽职地清点妖兽,内心也是愈发地焦急,说不担心都是假的。
“灰神鼠、紫神猞猁、朱厌、少阳青貔貅……”直到最后一只仙兔蹦蹦跳跳的归入山林,两人的心才终于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入口变得愈发透明,最后几近消逝。
“一只灵鹿,还有……赤霄狐!”最后关头,上挑着的熟悉尾音响起,赤霄诺洋溢着嘴角,向拉开幕布似的宣布着最终结局。
他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胸前,绛红外纱上的镂金纹案都有些刮擦不清,却依旧紧紧护着怀中尚未满月的小鹿。
蘭文都差点准备重新入阵去找人了,见此情景心跳都漏了一拍,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正经道:“师哥,你方才的举措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迟了一步,都可能会酿成不可估计的后果。”
赤霄诺打着哈哈道:“我知道啊,不过以我如今的妖力,若是留在里面,估计能撑到你们下次打开入口吧。”说着,他还炫耀似的向二人展示着自己新得到的宝贝,“你们看,他还会眨眼呢,多可爱啊。”
新生的小鹿一双灵动的眼眸漆黑如墨,睫毛似月牙般弯曲,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赤霄诺刚想将其放下自行走路,却发现小鹿在阵中被蚕食了太久的灵气,只走了几步后便又歪着腿跪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小鹿真可怜,估计刚出生就没了母亲。”蘭依蹲下身观察着,他停了一会,没有直接说出后面那句“估计活不了多久”。
赤霄诺立即当机立断道:“既是如此,不如把他带回苍澜峰上,至少比此处好易成活。”
此时时辰已近黄昏,三人整装后再次出发,终于在日落前回到仙山,不同于来时的三人两剑,这次其中一人的背上还驼了只小鹿,连带着蘭文的御剑飞行又沉下去了几分。
由于蘭文的手臂伤势要先去苍淞峰处理,因此便只送到了无妄宫门前,最后告别时,赤霄诺还不忘嘱咐对方多注意身体少运动。
蘭依在旁边都忍不住打着哈欠,心想得亏是蘭文,在这种时候还能一五一十地认真听进去。
蘭文作揖辞别,离开时瞥见赤霄诺左脸还有一处灰尘,便轻声提醒道:“师哥,你脸上脏了。”
“哪里?”赤霄诺两只手还驼着背后的鹿,一时不方便抽出空来,他便隔着衣袖顺手替他擦拭了一下。
“走了哥。”蘭依已经踩着剑准备下一程了,二人御剑离开。
赤霄诺往上掂了一下身体,确保小鹿还好好地趴在后背,才放心地转过身准备回无妄宫,还未抬起头来,视线内便出现了一身藏蓝色云纹仙袍。
熟悉的声音响起,“阿诺。”
他激灵了一下,若不是抱着“一尸两命”的心态,这会儿已经坐在地上了,抬起头后果不其然就对上沈逾锐利的目光。
清冷如谭的眼底仿佛能倒映出面前人的心境,连带着额间幽魄玉的光芒也似乎带着审视意味。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沈逾沉声道。
他酉时回来时,便没在无妄宫内看到赤霄诺,只听其他弟子说过午时看过一个红衣男子同两位苍澜峰弟子共同御剑离开了,再次见面时,便已经见他同自己峰内的蘭文很是亲近。
赤霄诺还不确定对方知道了多少,于是先蹲下身来放下背后的小鹿,再次搂在怀内后凑近了给沈逾看,“我新捡了只小鹿。”
小鹿在看到生人后也是十分卖力地哼哼了两声,似乎是在示弱。
在察觉到沈逾紧锁的眉头终于舒缓些了后,赤霄诺才小心翼翼再次开口道:“在苍虚派两百里开外捡的……我跟着蘭文蘭依去放灵了,你不介意吧?”
沈逾不知道对方是说的介意带着鹿回来还是擅自下仙山,还在犹豫间,赤霄诺便以为他同意了,决定赶紧先跑路,兴冲冲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为难他的。”然后就迈着小步回去了。
“我该怎么养你呢。”偏殿内,赤霄诺先是准备了一些干草和野菜,然后用一些用过的旧被褥临时搭了个小窝,“要不先取个名字吧?”
他想了半天还没有头绪,小鹿没有吃东西,只是抿了几口清水后定定地望着自己,先前的热闹终于消散。如今一人一鹿共处一室,才生出些冷清来。
“你说沈逾今日是不是有些怪?总感觉有什么话憋着不说,刚见面是这样,站了半天还是这样。”赤霄诺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搭着椅背撑着脑袋道:“以后你要是会说话了,可千万不能像他这么闷葫芦,知道吗?”
小鹿眨巴着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门轻敲了几声,开门后却是一个陌生的小弟子,“师哥,仙尊说小鹿还未断奶,让我来送些羊乳来。”
“噢。”赤霄诺懵懂地接过了一壶羊乳,“替我谢过仙尊。”
小弟子鞠躬告辞,他将羊乳倒了些在碗里,与自己的干草同放在一起递了过去,果不其然,小鹿闻了闻后便舔舐着碗边喝起了羊乳。
“嗬,沈逾真是奇了。”赤霄诺抱着手臂蹲在一旁看他喝奶,手边忽地看见一杯凉茶,茶杯内还飘着几许金银花,突发灵感道:“有了,就叫你忍冬吧。”
忍冬忍冬,挨过了冬天就能活下去了。
就像自己,挨了一百年冰冷的湖水,还能一直茁壮地活到现在。
小鹿哼唧了一声,尔后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衣角。
无妄宫寝殿内,沈逾端坐在书台前,门派的事情经过一天后在案前堆成了小山,方才被任命送羊乳的小弟子前来复命。
“禀告仙尊,东西已经送到了。”
“嗯。”沈逾执笔在卷轴上划写,“他有说什么吗?”
小弟子拱手,“师哥说‘谢谢仙尊’。”
跃动的笔锋忽地停下,沈逾颔首道:“知道了,替我将这信寄出吧。”他将写好的书信拿出,仔细阅览了一番确认无误后,在结尾处添上“承蒙赐教,不胜感激”,再落了个“三一”的署名,最后才交由弟子拿走。
今日他特地去了趟雁灵海,在萧掌门那里探究了一番日渐异常的心境。
雁灵海一派最善用的就是幻神迷行之法,因此对修仙者的灵力波动很有研究,萧雪闭上眼,细细地找寻了一番他曾提到过的“红色丝线”,最后道:“世间万事万物各不相同,你的修为在经历两次异变后并无大碍,因此心境变化的原因大多是与外界影响有关,暂且不能归因于何种情况。”
与外界有关?沈逾回忆了一番,百年来他的生活都与往日并无所不同,唯一的涟漪似乎在某个赤狐妖族男子相遇,之后就发生了变化,便问道:“会受人影响吗?”
“不无可能。”萧雪回答道。
时间再次回溯,沈逾端坐在寝殿内,案边是自己佩剑流光。白色的剑匣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依旧焕发着四溢的光彩,剑柄处,火红的狐绒剑穗迎着窗外的晚风微微跃动,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逾将流光收入剑囊,尔后披上一件墨色的缎袍,推开门向偏殿走去。
天色渐凉,冬季快要来临,庭院的山茶花含苞欲放,他折了两支势头正好的茶花插在走廊拐角的瓶口处,稍稍施了个仙术便与正常枝丫上的并无区别。
偏殿内灯火通明,轻扣门扉却并无人应答,沈逾推开殿门进入,最终在卧房离榻数十步的角落处,发现了趴在椅背上熟睡的赤霄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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