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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证如山
皇家行苑,灯火彻夜未熄。
从墨韵轩地下密室抢救出来的箱笼卷宗被严密护送回来,直接抬入了萧执所在的正院书房。所有闲杂人等皆被屏退,只剩下萧执、沈惊弦,以及数名绝对可靠的核心暗卫。
浓重的血腥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臂膀上草草包扎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但沈惊弦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书上。他甚至顾不上更换那身沾染了血污和尘土的夜行衣,便与萧执一同,投入到了对这些关键证据的梳理与解读之中。
箱笼之中,不仅有江宁织造近几年的账册,更有大量私密的往来信函、名单,以及一些记录着特殊符号与代号的笔记。
沈惊弦首先翻找的,便是与三年前时间点吻合的记录。他的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凉,在一摞摞泛黄的纸页中飞速掠过。终于,他在一本标注着“壬戌年杂项”的账册夹页中,找到了一张薄薄的、质地特殊的单据——正是澄心堂“云水暗纹”纸的出货凭证!上面清晰地记载着,三年前,一批此类纸张被售予“京中贵客”,经手人签名处,是一个潦草却依稀可辨的“柳”字!
与此同时,甲十三也将从其他信函中整理出的关键信息,呈报上来。
“王爷,大人,”甲十三声音沉稳,却难掩一丝凝重,“这些信函中,多次提及一个代号‘青竹先生’,负责协调江南与京城、乃至北狄方面的‘特殊物资’转运与资金往来。而落款或提及的‘柳先生’,经笔迹比对,与织造衙门主簿柳文渊高度相似,应为其化名或下属。”
“青竹先生……”萧执眸色冰寒,重复着这个代号,“可查到此人真实身份?”
“信函中未曾明言,但其权限似乎极高,连‘柳先生’也需听其号令。且有几封密信提及,三年前京城某桩‘旧事’得以顺利了结,多亏‘青竹先生’于军中运筹帷幄……”
军中运筹帷幄!
沈惊弦猛地抬起头,与萧执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人眼中皆是一片凛然!
果然涉及军方!而且很可能与沈家旧案直接相关!
沈惊弦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与愤懑,继续在那些陈旧的信笺中翻找。忽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一封印戳有些奇特的信。那印戳的图案,并非寻常官印或私章,而是一枚被简化了的、造型古朴的虎头!
他心中一动,立刻将这封信抽出。信的内容是催促一批“药材”(显然是某种代号)尽快经漕运北上,落款依旧是“柳先生”,但吸引沈惊弦注意的,是信纸背面,有一处极其模糊、似乎是无意中沾染上的、半个暗红色的指纹印记,而在那指纹印记旁,有人用极细的笔,批注了两个小字——“已验证”。
这指纹……这虎头印戳……
沈惊弦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失仪,快步走到书房一侧存放证物的箱子前,几乎是颤抖着双手,从里面翻出了那份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沈家旧案卷宗里作为“铁证”的、指认父亲沈文清“勾结北狄”的密信副本!
他将那封密信副本,与手中这封带着虎头印戳和指纹的信,并排放在灯下,仔细比对!
纸张,同是“云水暗纹”!
而那半个模糊的指纹……虽然卷宗副本上的印记更为清晰完整,但两者在关键特征上,竟惊人地吻合!还有那虎头印戳的风格,与卷宗中作为“北狄信物”附上的一个模糊虎头图腾,亦有相似之处!
一切都对上了!
伪造密信陷害父亲的,就是这帮人!他们利用江南特产的纸张,模仿北狄印记,甚至可能利用了某个与北狄或军中有关联之人的指纹,精心炮制了这所谓的“铁证”!而柳文渊,乃至他背后的“青竹先生”,就是执行者!
“王爷!”沈惊弦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沙哑,他将两封信呈到萧执面前,“您看!这纸张,这指纹,这印戳!伪造密信,构陷家父的,就是他们!”
萧执接过信纸,锐利的目光在两者之间来回扫视,脸色越来越沉,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他虽早已料到沈家旧案有冤情,却也没想到,证据竟以如此直接、如此残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好……好一个‘青竹先生’!好一个江南世家!好一个……军中毒瘤!”萧执的声音仿佛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杀意,“竟敢如此构陷忠良,动摇国本!”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墨纸砚俱是一跳!
“影七!”
“属下在!”影七应声现身。
“即刻带人,将柳文渊、孙莽,以及墨韵轩所有相关人等,全部锁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萧执下令,毫不留情。
“是!”
影七领命,瞬间消失。
萧执的目光重新落回沈惊弦身上,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混合着悲愤、激动与一丝虚弱的复杂神情,看着他臂膀上洇出的血迹,眼中的冰寒稍稍融化了些许,但依旧深沉得令人心悸。
“你父亲沈文清,”萧执缓缓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是被冤枉的。本王,会还他一个清白。”
这句话,沈惊弦等了太久太久。此刻听到萧执亲口说出,他只觉得鼻腔一酸,眼眶瞬间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强行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萧执,一揖到地:“惊弦……代家父,谢过王爷!”
萧执伸手,扶住了他下拜的身形。他的手掌依旧冰凉,力道却不容置疑。“不必谢我。肃清朝纲,铲除奸佞,本是本王分内之事。”
他的目光落在沈惊弦受伤的臂膀上,眉头再次蹙起:“你的伤需要重新处理。这些东西,”他扫了一眼满桌的卷宗,“自有专人整理归档。你且先去歇息。”
沈惊弦此刻心潮澎湃,哪里睡得着,但他也知道自己状态不佳,留下来或许反而添乱,便点了点头:“是,惊弦告退。”
他转身欲走。
“等等。”萧执又叫住他。
沈惊弦回头。
萧执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但……下次,不许再如此冒险。”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极淡的、近乎关切的意味,却让沈惊弦心头莫名一颤。
“……是。”他低声应下,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院落,早有等候的医官为他重新清洗、上药、包扎。伤口颇深,医官叮嘱需好生静养。沈惊弦靠在榻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密室中的惊险,回放着那两封决定性的密信,回放着萧执那句“会还他一个清白”。
真相大白了一半,揪出了具体的执行者柳文渊,也明确了军中确有内鬼 但那个神秘的“青竹先生”究竟是谁?江南哪些世家具体参与了此事?他们与北狄的勾结到了何种程度?这些,都还需要进一步深挖。
而萧执……他今日的态度……
沈惊弦抬起未受伤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得有些紊乱。萧执的维护,他的承诺,他最后那句带着别扭关心的话语……这一切,都让他原本只想利用权势复仇的心,泛起了一丝复杂的涟漪。
但他很快便将这丝涟漪压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大敌当前,真相未明,他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身体是复仇的本钱,他需要尽快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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