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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鸾天喜
(启同廿六年四月初三)
宁可道抹了把额头的汗,接过锦缎掂了掂:“嗯,是好东西!放库房去吧,等我娘回来定夺。”他刚在市集跑了大半天,采买了不少婚礼用的零碎,此刻只想回房喝口水歇歇脚。
穿过喧闹的前院,走向自己小院的回廊时,背后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脚步未停,眼神却锐利起来,拐进一条僻静小巷。
巷子幽深,两侧高墙耸立。
宁可道猛地转身,巷口空空荡荡,只有风卷起几片落叶。
“错觉?”他凝神感知四周。
就在他心神稍松的刹那,一股阴冷的腥风自身后骤然袭来!
一只黑爪直逼他后心,速度快得惊人。
“又是你!”宁可道一个狼狈的侧滚翻险险避开这致命一击。尘土飞扬中,他看清了偷袭者——正是额生莲花纹的铎炎。
铎炎一击落空,眼中血丝密布,打算孤注一掷:“宁可道!你的剑呢?”
“我今天没带剑,”宁可道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脸上却不见多少惧色,反而带着几分嘲讽的痞笑,“不过我看你,才是真的‘贱’!”
话音未落,他右手拇指与食指一搓,一枚褪色的铜钱币瞬间弹出,悬于指尖。
“引火令!”低喝声中,铜钱嗡鸣,一道炽烈的火线冒出。
铎炎狞笑,不闪不避,那只漆黑的鬼爪反而迎着火焰抓去,爪上的火星与宁可道的火灵力相撞。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铎炎爪上的火星如同饿鬼般疯狂吞噬着宁可道的火焰,威力陡增。
“什么?!”宁可道脸色微变,急忙掐诀切断灵力联系,身形急退。这妖物的力量竟能反噬火灵?还是……这火本就源于某种更邪异的东西?
铎炎趁势追击,鬼爪再次抓下!
宁可道避无可避,正欲咬牙硬抗时,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破空而至。
铎炎被这攻势吓得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
凌思之手持独离剑,面色沉凝。
铎炎看到凌思之,尽管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竟是要拼命!
“凌卿,你来得正好!”宁可道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恼,“这藏獒怪邪门得很!”
凌思之没有废话,剑尖微抬,墨棋棋盘虚影在周身若隐若现,准备彻底拿下这个妖怪。
铎炎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他猛地怪叫一声,强行施展了某种损耗极大的遁术,仓皇逃窜,只留下一缕残留的妖气。
“幻遁术?”凌思之收剑,眉头紧锁。
“啧,又让他跑了!”宁可道走到凌思之身边,看着铎炎消失的方向,有些郁闷。
凌思之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没事吧?”
“没事,皮都没蹭破。”宁可道摆摆手,咧嘴一笑,那点郁闷瞬间被家中喜事冲散,“管他呢,疯狗罢了。走,我家有喜事,一起回府热闹热闹!我大哥要成亲了!”
他不由分说地揽住凌思之的肩膀,还把一个大红花挂在凌思之脖子上,就要往外走。
凌思之被他带着走了两步,身体微僵,却没有挣开。
他侧目看着宁可道兴奋的侧脸,感受着肩上的温度,轻轻颔首,回应道:“嗯。”
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望向铎炎遁走的方向。
——————
(启同廿六年四月初四)
丑时将至。
广陵司徒府外,红灯高悬,却难掩离别的清冷。
司徒仅云身着华丽的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在晓鹊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那顶八抬花轿。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有紧握着苹果的纤手微微颤抖。
司徒仅云走到轿前,南宫明借着整理马鞍的时机,悄然靠近,迅速将一个小锦囊塞入司徒仅云手中。
司徒仅云指尖一颤,低声道:“南宫公子,这是……?”
南宫明温和道:“一些安神的香料。云姑娘,路上颠簸,万望珍重。”
花轿旁,宁非名一身玄色内里,外罩暗红喜服,更显身姿挺拔。他面容沉毅,眼神却格外柔和,静静等待着。
迎亲的队伍由宁家精锐护卫、宁可道、凌思乔、凌思之以及作为“娘家人”代表之一的南宫明组成,肃然而立。
凌思之亦在队伍中,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似有若无地落在那个正兴奋地东张西望的宁可道身上。
“起轿——”喜娘高亢的声音划破寂静。
花轿被稳稳抬起,队伍启程。
唢呐锣鼓声在夜色中响起。
司徒仅云端坐轿中,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锦囊,听着轿外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心中五味杂陈。离开了熟悉的闺阁,离开了疼爱她的父母伯姆,即将踏入一个全新未知的家。
所幸,她想到那个沉默可靠的身影,心中又涌起一丝甜蜜的勇气。
知音般的南宫公子也在队伍里,这让她稍感安心。
队伍蜿蜒前行,他们要离开繁华的广陵城郭,到大运河码头去,再准备上船,到洛阳,再走陆路去长安。
夜色越发深沉,山风渐起,吹得灯笼摇晃,光影幢幢。山路两侧,古木参天,枝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途经一个荒废的路边小土地庙时,一个倚靠在墙角的瞎眼老婆婆忽然喃喃开口,声音嘶哑:“红轿子,贵人迎,白虎抬头星宿倾……吉时冲了煞,恩爱难白头啊……”
轿中的司徒仅云听见这似谶语般的话,心头猛地一紧。
宁非名眉头微皱,示意身旁护卫给那老婆婆一些银钱,勿要多言。
宁可道却不以为意,道:“神神叨叨的!”
宁可道骑着马,走在队伍前侧,正和旁边的凌思乔开玩笑:“思乔,你看我大哥,平时闷葫芦一个,今天风光出尽了。”
凌思乔嘿嘿一笑,正要接话,却感觉一道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他识趣地缩了缩脖子,策马稍微落后了半个身位。
凌思之自然而然地驱马与宁可道并行。
“喂,凌卿,”宁可道扭头看他,“你说我大哥成个亲,规矩怎么这么多?光是采买这些零碎,我腿都快跑断了。”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却掩不住为兄长高兴的真挚。
凌思之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他因奔波而略显凌乱的衣领上,袖中的手指微动,最终只是递过去一个水囊:“喝水。”
“哦,谢啦!”宁可道接过来,仰头灌了几大口,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嘴,又把水囊递回去,“还是大师兄细心。”
凌思之接过水囊,他看着宁可道因为喝水而微微滚动的喉结,眼神暗了暗,低声道:“你很累吗?”
“没事儿!”宁可道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拍了拍胸口,“这点路算什么!我可是要帮我大哥把嫂子风风光光接回家的!”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凑近凌思之,压低声音笑道,“不过白天的时候多谢你啊,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对付那只藏獒怪还得费点手脚。够朋友!”
“朋友……”凌思之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两个字。
也是,毕竟宁可道,又不缺人喜欢,可能所有人都会是他的朋友。
凌思之看着宁可道笑脸,让他心头发烫,却又不敢靠太近。
他最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小心些。”
轿子随着山路起伏轻轻摇晃。
司徒仅云的心也随着这颠簸七上八下,她忍不住轻声唤道:“南宫公子?”
轿旁骑马护卫的南宫明立刻靠近轿帘,低声道:“云姑娘,我在。怎么了?可是颠簸不适?”
“没……没什么,”司徒仅云隔着轿帘,“只是觉得……这山路好静。”
南宫明温言安慰:“姑娘放心,有宁大公子和诸位师兄在,过了这段山路,就到码头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宁可道的注意,他扭头看了看花轿,又看向凌思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小声道:“瞧见没?我嫂子好像有点紧张。唉,女儿家成亲,离开爹娘,确实不容易。”他一副很理解的模样。
凌思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无奈更甚。这木头能体谅陌生女子的紧张,却丝毫察觉不到身边人那快溢出来的心意。也许是他没有表达明显,宁可道意会不到。
凌思之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宁可道的。
他的笑,他的活泼好动,他的触碰,就连他那颗木头般的心,都深深地牵引着凌思之。
此刻夜风微凉,喜乐奏起,凌思之借势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若你日后成亲,我……”
“我成亲?”宁可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直接打断他,哈哈一笑,“得了吧凌卿!我可没我大哥这福气,也没这耐心。一个人多自在,想干嘛干嘛!再说了,”他朝凌思之眨眨眼,“你看你,整天板着个脸,比我还不像会成亲的。哈哈,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凌思之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失落,不再说话。
众人被宁可道逗笑了,就连南宫明也低头偷笑。
凌思乔接着宁可道往下说,打趣道:“你们说,我们这几个人里,接下来谁会最先成亲啊?”
宁可道马上说:“我觉得应该是大师兄!”说完他看了凌思之一眼。
“为什么啊?”凌思乔问。
“因为,最不可能的往往最可能!”宁可道十分肯定。
凌思之沉默,宁可道看了他一眼便也觉得无趣,转过头继续和前面的凌思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凌思之抬眸,望着宁可道洒脱不羁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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