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江山——从罪女官伎到一代教宗

　　“你们说，对于礼部要搞革新？陛下是支持还是反对？”沈兰亭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许谨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姜兴也为之侧目。
　　沈兰亭问他，“叔父大人想到了什么？”
　　许谨自以为得计，表情严肃的拱手道，“既然是陛下也在我们这边，那只要陛下颁下一道圣旨，那这事情还不简单吗？”
　　姜兴闻言，眉头更紧。沈兰亭却心知肚明，哪有这么简单，否则改革早已推行天下了。须知即便是皇帝，也做不到随心所欲的。就这样过去请旨，这不是为陛下分忧，而是给皇帝添堵。
　　但姜兴也知晓，沈兰亭必然不会这般肤浅，只拿眼睛看着沈兰亭，沈兰亭先是婉拒了许谨的提议，“此事虽应从上而下，但并非是圣旨压人。否则即便是颁下圣旨，到了下面阳奉阴违各种推搪，不仅事情办不下来，还会有伤圣誉。”
　　继而沈兰亭又提出了新的观点，“可依靠皇帝，能够让我们有更多的选择。比如化敌为友，我们完全可以考虑把他们变为我们的支持者。”，她指着画架上的白纸说道。
　　画架前，沈兰亭手中旋转着木棍，语气铿锵而有力，“孟子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里面除了国子监是真正的利益受损，其余的儒家清流、礼部、以及朝堂势力全都可为我们所用。”

　　“对于此事，保守派和改革派意见相同，其实这是个好事。说明此事虽敏感但不激烈，若是真的激烈，那么势必要争个输赢。而一旦陷入党争，事情本身的对错又变得无关痛痒，就连皇帝也不便轻易开口了。所以，双方既然可以同时表示反对，自然也意味着他们有可能同时表示支持。”
　　对于朝堂之上，姜兴表示还是有些了解的，“不需要他们表示支持，只要不是明确表示反对，其实就等于是在支持了。”
　　许谨却还是不懂，“可他们为何要支持呢？”
　　沈兰亭不答反问，“可他们又为何要表示反对呢？这就是身后站在陛下的好处了。我们能想到陛下心里肯定是支持的，他们难道就想不到吗？反对只会得罪陛下，自家却又没有什么好处。只要他们想通这一层，自然就会大多缄口不言。”
　　沈兰亭看向姜兴，“因此我们需要将声势变大，同时愿意分润些利益过去，保守派是很有希望站在我们这边的。”至于改革派嘛，沈兰亭心里想着，若是不开口反对还好，若是真的有人跳出来反对，只怕效果会更好。
　　“朝堂之争，我们必须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而解决了这两部分人，此事便得到了推行的保证。”看到姜兴点头表示认可，沈兰亭用笔将图纸上的“朝堂”二字，从“敌”字下划去，又重新誊写在“友”字的下方。
　　更改完毕之后，沈兰亭又点了点“礼部”和“大儒”，
　　“接下来就是看，能不能把这事办好。此事朝廷衮衮诸公便已经派不上用场，而是要看这两部分人了。先说令你们困扰的大儒清流吧”，沈兰亭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许谨，“他们打算自己炉灶？”许谨点头称是，“都是小人挑唆所致。”
　　沈兰亭摇手表示无妨，“所以他们是贪利。可是他们却想得也忒简单了些。市面上并非没有类似书籍，只是数量较少，且多为一家之言。想要以此谋求巨利，可谓是痴心妄想。”
　　“此事看似简单，其实复杂非常。首先名不正则言不顺，此类书籍要想赢得天下士子之心，必须是礼部刊发，且最好引动陛下题字。其次则是编撰得法，若是交由一群腐儒操办，文人相轻之下，书尚未编成，便彼此攻讦，岂不成了笑话。第三则是调度统筹，翰林院编辑审校、礼部统筹联络、司礼监印刷发行。此三者联合，无论品质还是成本，又岂是他们可以相提并论的？”
　　“可是小姐，这说来说去，不是还需要翰林院的文曲老爷们写书吗？”这是琥珀忍不住插嘴，问出声了。
　　许谨现在是完全听明白了，虽然惊讶这小小丫鬟居然也敢插嘴，但是沈兰亭并不排斥，反而露出鼓励的神色，便纡尊降贵的回答，“恐怕不是我们要求他们，而是他们要来求我们了。要名，可以和陛下同著一书；要利，可以是自起炉灶的十倍不止；而且一应杂务全都无须理会，只要做他们最擅长的闭门造车就行。何乐而不为呢？”
　　看见许谨和小丫鬟的对话，沈兰亭和姜兴交换了一个眼神，“此人确实适合做方案明面上的执行者”，不过眼下却还不能说出口，且先按下不表。

　　既然大家已经都听懂了，沈兰亭直接把图纸扯到最后一页。
　　与方才那图格局相似，只不过这张的左边书有“货利”二字，右边则是“功利”一词。
　　“之前我曾说过，此事若成，京中预期获利三十万两以上，全国可获利百万两以上。此为现银，可称之为货利。”沈兰亭说完，又将木棍指向从“货利”移至“功利”，“但这不过是蝇头小利，真正的收获该为‘功利’部分。”
　　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沈兰亭继续说，“朝廷办差，岂能只徒钱银之利，要想到陛下，要想到朝廷，要想到衙门，要想到天下，要想到个人。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多方皆为有利，此事又何愁不成？”
　　沈兰亭进一步剖析着，“此事于陛下和朝廷而言，革新会极大推进，科考也会更加务实，人才选拔更加出众。对礼部而言，地位将大幅提升，权柄也可从中央触及地方。对赴京赶考的天下举子而言，付出些许银两，却多了几成胜算。而对两位而言，”沈兰亭意味深长的说道，“无疑是从此一飞冲天，成为肱股之臣。”
　　“欲成非常之功，先行非常之事。二位，我有一个大胆的建议，是否愿意一听？”沈兰亭见铺垫的差不多了，感觉也是时候拿出杀手锏了。
　　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沈兰亭居然还会有妙手，两人微微坐直了身姿，静候佳音的模样。
　　“方才所言之三五十万两的货利，横竖进不了两位的口袋。不妨考虑将大部分舍弃，礼部只需要获取十之一二，甚至完全不取亦可。”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两人的神色，见两人神色不变，暗赞果然都是端方君子，便又继续道。
　　“我的提议是，半数之利归于皇宫内帑，再半数让利于购书之举子，八分取一给翰林院和那帮儒家清流，剩余获利再入礼部或者给予工匠书吏。要搞清楚一点，我们不是为了货利，而是为了让此事大成。”
　　姜兴抚掌大笑，“兰亭此言不差，只要此事大成，后续推进到地方，那便是源源不断的功绩和人望。”

　　姜兴说完，又看向沈兰亭，“对于此事，小姐已经剖析透彻，可谓是鞭辟入里，却不知对接下来的安排，可还有何说法讲究？”
　　沈兰亭真有此意，只是身份低微不便开口直言。现在既然姜兴主动提起，自是最好。
　　“小女子确有些盘算，既然大人问起，自当言无不尽。窃以为，大人应尽早面圣，而无需再与改革派商讨。须知大人是陛下之臣，而非某一派系之臣。”姜兴闻言，身躯一震，大感只此一句便受用终身，耳边沈兰亭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将此中厉害得失与陛下说明清楚，然后便于之后行事。”
　　沈兰亭目光又转向许谨，“叔父回去后，无需声张。只需在礼部细细选人，此事牵涉甚多，到时候必然需要大量人手。叔父在礼部多年，自然知晓谁是可用之人。先物色好一批，等姜大人那边落实，就可以专门设置一司操办此事。”
　　说完又看向姜兴，姜兴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到那时，慎之可先擢升为员外郎代管一司，待事毕功成再升为郎中，旁人也无话可说。”
　　姜兴心中直呼，沈兰亭年纪不大，但做事极为老辣。这等人事变迁，宛如信手拈来，直接解决了许谨的问题，而且也让自己在礼部直接多出一只臂膀。

　　此事说完，三人重新落座，琥珀也赶忙换上新的茶水。见姜兴谈兴正浓，沈兰亭又简单说了说，之前和薛向所议之事。姜兴此时脑中全都是革新之事，哪里有兴致听这些。只是颔首表示，如果需要他和太常寺打招呼，随时开口便是，无需客气。
　　对于沈兰亭提出的，沈家可能有人需要外出办差，他也只是表示，只要不脱离礼部管辖范围即可，当然外出的人数越少越好。
　　而沈兰亭见他此刻这般好说话，又趁机讨要了一些脱籍的名额，好回头用来作为园子里的奖励。
　　待到沈兰亭还想继续索取好处，姜兴也感觉吃不消了，便飞速拉着许谨告辞而去。

　　不管是姜兴还是许谨，今天收获的东西太多了，需要消化的东西也太多了。尤其是沈兰亭的思维方式和演示技巧，姜兴大开眼界。他此刻就好像是一个刚刚得到糖果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陛下面前展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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